第1章 催更《红楼梦 清雍正十一年夏,广和查楼外头挤满了人,一个个翘首跂踵、等着听京城第一名旦曲别意作一出《长生殿》。 戏院是一座三面敞开的建筑,后台化妆的小屋里,杜哲正由小厮替他穿上戏裙、系好腰带,又罩上了一件绣着凤凰的黄色外衫。 系统告诉他,这叫【明黄绉缎五彩线穿金团凤帔】,昆曲里旦角唱后妃、贵妇人常穿的一种衣服,待会儿还要戴上【点翠头面】,就是杜哲眼里古装电视剧里新娘子才会戴的那种玩意儿。 “曲老板,我给您取点翠头面来了!” “先……放那吧。”杜哲,不、应该说是“曲别意”故作镇定地指了指妆台,轻咳一声让小厮先退出去。 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不久,尚未完全接纳这具身体主人的全部记忆:这一次,杜哲穿到了1733年的大清,扮演的这位曲别意是京城坤班有名的男旦。 跟着他的系统叫做【催更攻略系统】,任务目标是催促那些挖坑不填的作者,并且拯救他们免于悲惨命运,最终让他们成为人生赢家并完结他们的天坑。 触发这个倒霉的系统只是因为他某天深夜看文,忍不住给追了三年、一声不吭弃坑的文恶意刷了负。之后他的世界就黑白了,手机闪出一道金光将他吸进去,不管他愿不愿意,被触怒的绿丁丁大神替他强行开启了苦逼的催更之路。 虽然前几次的任务完成得不算好,但他有了经验,一边鼓捣那个点翠头面盒、一边熟练地调出任务菜单来查看这次的任务对象:清朝作者、八旗子弟,家道中落、辗转成书,癸未年除夕,泪尽离世。 “啧啧,真的是惨,竟然死在大年三十,”杜哲向系统吐槽,“只是这句泪尽离世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系统翻了翻白眼:【no.419号任务对象:曹霑】 “曹霑?我怎么不知道清朝有这样一位名作……吓!哎呀我的妈——” “咔嚓——”地一声巨响,曲别意面前的那扇窗户应声落地,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柄约莫一尺多长的砍刀跳了进来,见到杜哲二话不说拿刀便砍。 “雾草……壮士!有话好好说啊——啊!救命——” 杜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大学生,哪里能和这种蒙面黑衣人硬怼。情急之下他转身往戏台子上跑,想着光天化日、众目睽睽,难道这人还追杀他一路不成? 杜哲才掀开帘子,外头的人以为“杨妃”要出来了,还叫了几声“好”。等杜哲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好个屁!”又慌不择路地逃跑时,他身后的帘子突然被人横切做两段,场下人才知道出了事: 观众们一个个尖叫着朝四面逃窜,偏偏这广和查楼所在的前门肉市胡同又窄,人多乱起来、难免推搡踩踏,没多一会儿就传来了哭喊和惨叫声:这边的轿子压着了那家的孩子,那边的马儿惊了掀了店老板的摊子…… 趁乱,杜哲自作聪明地想要混入人群中逃生,可是他那一身明黄色的戏袍太显眼,很快就被黑衣蒙面人给追上了,那人一脚踩住杜哲略长的衣衫下摆,让杜哲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上—— 情急生智、杜哲转过身来委屈地看着黑衣人,睁大了眼睛憋足泪水道,“你、你做什么杀我……” 杜哲心里清楚,他这次穿成的人是个男旦,眼下又扮上了装,清朝男人狎玩戏子,他这么一番眼波流转,不知能不能用“美男计”活命。 黑衣人一愣,眼中似乎也有几分不舍,在他犹豫的瞬间,杜哲抓起手边的沙土就朝着他撒过去,一翻身、将脖子一缩,干脆脱掉身上碍事的戏袍,提着裙子就往前跑。 杜哲一边跑一边埋怨系统:想他杜哲大好男儿,竟然沦落到穿着大红裙子在街上逃亡的命运,他就不能直接穿越成个威武霸气的将军吗! 系统又翻了翻白眼:【妈的制杖,看看隔壁的系统,没让你总穿越成妹子已经很客气了,要啥自行车!】 杜哲眼瞧着再跑一步就能够从胡同口跑出去,直接上了正阳门外大街,那里来往巡逻的官兵很多,就算黑衣人追杀出来,也会被官兵追捕。可是,杜哲长这么大第一次穿裙子,心里一高兴手中一松、裙摆耷拉下来绊了他一下,正正好好地扑倒在了胡同口。 他本来想爬起来再跑,可是一柄明晃晃的刀“嗖”地一声插在了他的眼前,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守在了胡同口,他闭着半只眼睛,另一只却凶光毕露:“曲老板,我家主子要我拿你性命,否则,如何伤得了和亲王、宝亲王半分!对不住了——” 说着,手起刀落、眼瞧着就要一柄雪白的砍刀切下杜哲的脑袋。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杜哲闭着眼睛惨呼,他前几个任务虽然做得烂,可是还没有一上来就嗝屁的情况,就算有系统傍身,砍头还是很怕的呀。 然而,杜哲预料当中头颈分离的剧痛并没有传来,他只远远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从地上给抄了起来。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救命恩人”的样子,就被头朝下挂在了一匹高大的骏马上,杜哲脸色惨白、一阵反胃—— 药丸!他晕车、不……晕马! 黑衣蒙面人挥刀没有杀成人,半路又杀出个陈咬金来抢走了曲别意,恨得追了几步,忙从怀中取出一支响哨来放在口中一吹,从北孝顺胡同、鲜鱼口方向又立刻追出几路一样黑衣蒙面的人,他们策马携弓、来势汹汹。 “啧,还真麻烦——”救了杜哲的人回头瞧了一眼,听他声音是个年轻公子哥儿,情势危急、他也提了缰绳扬鞭催马。可是马的速度一加快,杜哲就再也撑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干呕个不停。 “你不会骑马?”杜哲耳边传来一句略微惊讶的话,还没回答,他胸前就横过一支手臂将他整个人捞起来,向上一提、稳稳地让他侧坐在了马鞍上,“抱紧我的腰坐稳!” 这声音低沉好听,对男人来说都备具吸引力,温热的气息洒在杜哲头顶,杜哲抬头想要看一眼恩人的相貌,却突然瞪大眼睛惊呼起来,“小心——!” 男人在杜哲惊呼出口的同时,也早有防备。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按住杜哲的头弯下腰来,一支箭簇“嗖”地一声从他们头顶飞过,后面的黑衣蒙面人追得死紧、弓箭也接二连三地射过来,情况越来越危急。 前门外大街很快就被他们给弄得一片混乱,百姓们仓促逃命、店铺门市慌忙闭店。好在这位恩公骑术了得,在一片混乱当中还能够闪转腾挪,策马躲过那些飞射过来的箭簇。不过,令杜哲奇怪的是,按常理,这样大动干戈地在大街上杀人,巡逻的官兵早该过来拿人了:为什么,他们被追杀了那么久,官兵却到此刻都不出现? 带着杜哲在前门外大街上跑了一段路,到小市街的时候,男人突然跳转马头,向西方向直转入了西侧的街道,这一下转得急,竟然甩掉了一两支追击的马队。 “哇!干得漂亮!”杜哲看着身后被甩掉的人,十分高兴。 “别高兴得太早,”男人说话的声音不知为何更加低哑起来,他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理亲王的人没那么好应……” 他的话没有说完,突然整个人颓然无力地从马上摔下去。由于杜哲一直紧紧抱着他的腰,这么一摔也跟着被带下马去。来不及揉一揉摔疼的屁股,杜哲连忙爬过去: “喂——恩人你怎……!天!你中箭了?!什么时候的事?!” 只见男人脸色惨白地歪斜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被血浸湿了一半,一只箭簇毫不客气地插在背上,入肉也不知有多深。杜哲当下就慌了神,周围的人看见这种状况更是一哄而散。 正在杜哲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时,男人又强撑着醒了过来,伸出手给杜哲,“扶、扶我起来,从这里往西南走,有一座万明寺,住持可为我们……遮掩一阵子。” “好,你指路,我、我背你!”杜哲卷了袖子准备扛人,没想到那男人却轻笑一声,虽然虚弱,却不能掩盖他的英俊容貌,还有那满脸的坏笑和揶揄。 他说:“曲……老板,你只管提好戏裙别再绊倒了,这么挺翘的屁股,摔坏了可……真叫人心疼……” “……” =口=!!我屁股翘不翘你怎么知道!! 杜哲好不容易搀扶这人来到万明寺中,住持找了一间偏僻的僧房给他们躲避,还找来一位略通医术的僧人替他们包扎。眼瞧着危机解除,杜哲长舒一口气,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微红着脸、对着男人款款拜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望恩公告知高姓大名,以便离情日后报答。” “曲老板,你竟然不认识霑哥儿——?”男人没开口,旁边的僧人却先惊讶起来,“霑哥儿在你们戏园子里不正是最出名的那一位吗?!” “哎?我……”惨,杜哲吐了吐舌头,莫不是要露馅儿了? “无妨,”男人笑了笑,冲着曲别意眨了眨眼睛,“在下姓曹,单名一个霑字,小字芹圃,又号雪芹。” …… 曹……霑?雪芹?杜哲愣在原地,曹……雪芹?! 你踏马是曹雪芹?!!《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杜哲维持着[=口=]的表情把系统诅咒了千万遍:能不能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直接说任务对象是【曹雪芹】会死吗!! 系统冷笑:【妈的没文化,他大名就叫曹霑,你不认识怪我咯?】 杜哲看着曹雪芹无语凝噎,正在想要选择怎样一个开场白才不显得突兀的时候,寺外却又传来了吵闹声,在这偏僻的僧房里,他们都能清楚地听见呵斥: “老和尚你别给脸不要脸,快把曲别意给老子交出来!” 第2章 催更《红楼梦 万明寺的院子中,齐刷刷的站着泾渭分明地两群人:一面是以万明寺住持为首的僧人,一面则是一群气势汹汹的侍卫军。侍卫里为首一人左眼蒙着一圈绷带,手上拿着一柄一尺来长的砍刀、表情阴沉。 他掂着手里的刀,来回唬寺里僧人,“一群秃驴,不识时务!那曲别意是王爷要杀的人,你们护着他就是和当今理亲王作对!为个下九流的戏子丢了性命,啧啧啧,我真为你们不值!” 万明寺的僧人操行极好,一个个低头念经、不理会他的威胁。 侍卫首领拿这群和尚没辙,眼转了转、便想出一个狠毒的主意来,他高声冲着寺院里面喊道:“曲别意、曲老板你给我听好了!我知道你躲在这里!从现在开始,我数三声、你若还不出来的话!我就要一个一个杀掉这寺中僧人了!一、二——!” “住手!” 闻言,侍卫首领勾起了嘴角,用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转身来看着从僧房当中走出来的曲别意。曲别意人虽十分狼狈:脸上的妆面花了,头面上漂亮的蓝翠羽、紫翠羽也七零八落,身上只余一件竹衫、下身是大红褶子的戏裙。 但是, 明明旁人穿来是不伦不类的一套衣衫,穿在曲别意身上偏就漂亮得紧。见他这么从僧房一步一步走出来,真好似他人还在戏台上,乐班起了势、正要作“杨妃”唱一出七月七日的恩爱誓约。 侍卫首领有些可惜了这样一位绝色“佳人”要做他的刀下亡魂,提起刀来,在心里又默默告了一番天地神佛,便冲上前去要砍曲别意的头。 “锵”地一声响,他的砍刀被弹开来,侍卫首领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凭空杀出来救走了曲别意的“程咬金”——曹雪芹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根禅杖,刚刚好上来挡住了他的攻击。 原来, 方才这班恶侍卫在外头叫嚣的时候,曹雪芹就准备出来了。可杜哲看着曹雪芹走路都不甚稳当,又是因为救他才受的重伤,杜哲当下一把拦住曹雪芹、丢下一句“大大你可不能因为我死了”就走出来—— 眼下,侍卫首领一击不成,心里更为烦躁,干脆转身越过了曹雪芹直击曲别意。杜哲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人,他连忙向后跳了两步闪开来,曹雪芹也跟在后面再次缠住侍卫的攻击。 眼瞧着自家老大落了下风,王府的其他侍卫们纷纷加入战斗。万明寺的住持原无意参与争端,但刚才侍卫首领作威作福的样子激怒了寺中的年轻僧侣。这些僧人多半懂那么一星半点的功夫,立刻上前去同那班侍卫缠斗在一起,转眼院中就成了修罗场。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用箭”,侍卫当中有几个脱了身的、立刻转身出去院外取来挂在马背上的弓箭。曹雪芹因为受伤动作有些迟缓,眼力却还很好,一眼瞧见那些弓箭手们杀进来,他红了眼、连忙大喊了一句: “东流小心!” 杜哲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曹雪芹是在叫他,后来才想起他现在这个身份曲别意小字离情,号东流。可是正是这一犹豫间,祸事就到了眼前:先是一个侍卫持长剑杀到他面前、对着他当胸便刺,然后就是一枝响箭朝着他的面门射来、眼看就要将他格杀。 曹雪芹被侍卫首领缠住,情急之下干脆用禅杖生生挨了一下,拿着半截禅杖拼命跑过去护曲别意,却也只来得及打偏那飞射过来的箭簇。 “你……”杜哲目瞪口呆地看着曹雪芹扑过来抱紧了他,却更清楚地看见曹雪芹身后的侍卫收势不住、一剑刺进了曹雪芹的后背里。 那侍卫似乎也被吓着了,倒是曹雪芹还十分镇定,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曲别意,惨白着脸苦笑一声,“东流……怎么还是这般呆,叫你……当心……怎么,就……不知道要躲呢……” 说着,曹雪芹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双眼一闭就委顿下去。杜哲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接住曹雪芹软倒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冷,曹雪芹身后不知深浅两处新伤,全部都是为了他挨的。 “喂,大大……”杜哲看着昏过去的曹雪芹,又看了看渐渐朝着他欺近过来的侍卫首领,心里一阵发悚:他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害死了作者大大,天知道系统要怎么惩罚他。 杜哲咬咬牙,紧紧地护住曹雪芹的“尸体”:不管是你这恶徒还是系统,有什么冲我来! 然而,杜哲预料当中的痛苦和惩罚都没有出现。 那侍卫才举起了刀来,手还没有挥下、他的喉咙就被一支箭给贯穿了,侍卫仅剩的独眼瞪大了,不可置信地缓慢转过身去,竟然在万明寺门口看见了一个骑在马上、身着白色银线绣暗纹箭袖,套一件起花八团锻排穗褂的贵公子。 那人脸色十分冷峻严肃,在他身后是一应全副武装的八旗士兵。 情势突然逆转,杜哲有些惊讶,系统却在尽责地提醒:【叮~宿主请注意,远处骑在马上的是宝亲王弘历】 雾草!弘历! 杜哲二话不说就提着裙子拿头便拜,“奴才曲别意拜见宝……” “不必,本王受不得你曲老板一拜。” 杜哲一愣,不明白宝亲王此话的意思,他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宝亲王不管他,只冷冷吩咐道,“今日之事,若是有他人问起,就说是暴徒作乱,与任何王爷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这些‘暴徒’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不,留一个让他回去回话。” “是,谨遵四爷吩咐。” 宝亲王坐在马上冷冷地挥了挥手,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曲别意、躺着的曹雪芹,他皱起眉头来,眼中闪过无数种神情、最终还是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你们几个,用我的马车送曹公子回去、交代好生医治。” “是——” 杜哲还是不敢动,忽然面前窸窸窣窣一阵响,他被人给拉了起来。扶他的正是宝亲王弘历,弘历看着曲别意的样子,又叹了一句,“怪不得弘昼这般喜欢你,狼狈如此,竟还让人觉得有几分妙趣。” “……”哈?杜哲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宝亲王说……谁喜欢他? “也罢,”弘历却不理会杜哲的疑惑,他转身重新上马,对着曲别意说,“弘昼今日有事不能来,所以才托我来,曲老板,你好自为之。” 眼瞧着弘历带人离开,杜哲这才慌忙跑到曹雪芹旁边,看着弘历的人手脚利落帮着曹雪芹包扎伤口,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了放。 “曲老板,我们要送曹公子回去了,请让一让。” “哦、哦,好……” “东流,东流,别走……”昏迷中的曹雪芹不知怎地竟然唤起曲别意的名字,站在马车旁边一众的侍卫脸上都有了尴尬的神情,杜哲轻咳一声走上前,红着脸抓住曹雪芹的手,温言道,“我在。” 之后,因为曹雪芹死死地抓着曲别意的手,怎么也分不开。那班侍卫干脆让曲别意陪着曹雪芹一同回去,只留下了一个车夫和一个军官模样的侍卫跟着。 待人一走,曹雪芹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是装的?!” “咳……”曹雪芹轻咳一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在曲别意的腿上,有些无奈,“那宝亲王近来帮着皇上协理政务,他生性多疑、我们家在皇上眼里又是最不中用的奴才。我若醒着,牵扯上理亲王,他定然要审问一二,就算我如实答了,他也要揣测出许多心思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他这么说,杜哲大概明白了,只是眼下曹雪芹强打精神的样子让他担心,于是他拍了拍曹雪芹的肩膀,“你伤得这么重,先睡一会儿,我在的。” 曹雪芹眼睛一亮,故意把脑袋往曲别意腿上拱了拱、一双手不规矩地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啊,人说醉卧美人膝,大抵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胡、胡说八道!”曲别意红了脸,小声地争辩,“我、我一个大男的,才不是什么美人!” “哈哈哈哈……呃咳咳,东流你真有意思……”曹雪芹笑得扯到伤口,他痛得龇牙咧嘴又想笑,“你、你若不是,这天下恐怕没有美人了。《长恨歌》里不是说吗?回媚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杜哲懒得与曹雪芹辩,他们这些文人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杜哲只能红着脸气呼呼地不理曹雪芹。等曹雪芹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杜哲才得空仔细思考他要怎么让曹雪芹逆袭: 曹家累世在金陵做织造,曹雪芹的太奶奶孙氏是玄烨的保母、爷爷曹寅又是玄烨的伴读,在康熙朝随着玄烨的登基一荣俱荣。 可惜,最后在“九龙夺嫡”的时候曹家站错了队,袒护废太子胤礽、又与廉亲王“老八”胤禩走得很近。这些,可都是雍正帝恨到骨子里的人。而那位理亲王,便是爱新觉罗.胤礽的嫡长子、康熙帝的嫡长孙弘皙,在诸皇子中最早被封为亲王,地位尊贵。 正阳门外大街的巡逻士兵也是因此,才不管这群黑衣人对曲别意的追杀。而曹家侍奉废太子胤礽,自然同他的儿子理亲王弘皙关系更近,曹雪芹装昏迷,也有这一层意思。 在本朝想让曹雪芹过好日子很难,但是,现在已是雍正十一年,再过两年雍正就要驾崩了,如果抓紧时间的话,在乾隆朝说不定可以让曹家重登富贵。 只是,乾隆皇帝多疑,史上常说“乾隆一朝无名臣”,就是皇帝爱猜忌的缘故。任何手段做得太明显,只怕将来又要给曹雪芹和曹家带来不可估量的祸事。 所以杜哲想:曲线救国。乾隆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乾隆朝的头号宠臣和珅是1750年才出生的人物,现在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依稀记得乾隆朝还有一位荒唐王爷,喜欢办丧事、吃祭品,成日里贪玩胡闹,且无论他如何忤逆,乾隆皇帝都能原谅他。 通过系统,杜哲进一步了解到,这位和王爷叫爱新觉罗.弘昼,生母裕妃耿氏,是雍正帝的第五子,今年上刚刚封了和硕和亲王。 点了点头,曲别意打好了如意算盘:只要抱紧和亲王弘昼这根粗大腿,何愁将来没办法亲近乾隆皇帝。 可是,杜哲总觉得“弘昼”这个名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还没有等他想起来,腿上躺着的曹雪芹就动了动,缓慢地张开了眼睛,声音极低地问了一句:“可到花儿市了?” 第3章 催更《红楼梦 这花儿市是曹家小院北面的一条街,里头贩的都是民间匠人制成的精巧物件。花儿市之名“花儿”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家专卖脂粉、头油、簪环镯钏、绣花衣裙的店铺,正是东城里最热闹繁华的一处。 虽不知曹雪芹提花儿市做甚,杜哲还是挑开车帘往外头瞧了一眼:万明寺在外城处于北城位置,他们要穿过了中城和南城才能到达东城,如今看外头的样子,大约才到了清化寺、天王庙一带。 于是杜哲道:“还没到,怎么?” “……也没怎么,”曹雪芹叹了一口气,似是伤重、喘了一会儿才说,“今日家中来了两个……麻烦人物,我要躲着她们、才同小厮丁荣一道儿找个由头出来,正好碰见你曲老板登台,这才……咳,这些不提也罢。” 曹雪芹话说一半,更吊着杜哲胃口,杜哲平生最恨这种#花样卡文#的大大,于是追问,“那是回去不得么?” “唉,倒也不是……”曹雪芹看上去有些窘迫,犹豫了半天才说,“她来家里闹一次,母亲少不得要伤心好几天,加上我这模样回去,只怕也要惹得老太太哭一回。那花儿市上有不少精巧的玩意儿,我想着回去的时候挑一两件带着,也好哄她们开心。” 杜哲点点头,无论是哪个朝代,哄女孩子开心的最好方法,不外乎就是三个字:买!买!买! “而且,我也想……”曹雪芹又说,不过这一次他却是抬头打量着曲别意说的。 “想什么?” 这问话音刚落,曹雪芹明明伤重得嘴唇都是干裂惨白的,偏要勉强支撑着爬起来,他自然而然地揽过曲别意的窄腰,凑到曲别意的颈侧轻轻地叹息、温热的气息扑在脆弱敏感的肌肤上。 杜哲还没来得及震惊,耳廓上就被轻轻啄了一口,仓促而温暖,伴随着曹雪芹低沉好听的嗓音,“我还想瞧瞧东流脱了这身衣衫的样子……” 杜哲被曹雪芹搂住腰的时候整个人就绷紧了,再接着那一吻更让他整个人从耳朵根烧红到了脚底心,加上曹雪芹突然说的这句话,让他当下什么都不想地一把将曹雪芹给推出去,“你、你、你下流!” 曹雪芹撞在车壁上痛得龇牙咧嘴,一双眼却瞧着曲别意笑得十分狡黠,他喘了一会儿,才又悄悄凑到曲别意耳边道,“东流想到什么下流的地方去了,我要引你给我的家人相识,只是想看你换身寻常衣物穿罢了,并没有叫你脱光的意思。” 杜哲心知自己太过在意,又被曹雪芹调戏,气呼呼地不说话。 偏偏曹雪芹故作惊讶地逗他,“难不成——东流是喜欢穿着这大红的戏服裙子去见我的父母吗?” “谁、谁喜欢穿裙子!”杜哲慌忙争辩一句,又想起什么,抬头不满地撇了撇嘴,“我、我做什么要见你父母?!” 曹雪芹也不答,只一双眼睛十分有意思地瞧着曲别意,那眼神变得十分无奈宠溺,最后他只是抬手缓慢地帮曲别意整理好了他鬓边散乱的几缕碎发,用轻不可闻的声音慢唤了一句,“东流……” “……做、做什么?”杜哲面红耳赤、心跳飞快,根本不敢看曹雪芹,偏又听见他唤自己名字,便不得不应了一声。可是半晌却听不见曹雪芹的下文,回头去看才发现曹雪芹又陷入了昏迷之中,皱着眉头、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样子。 杜哲一惊之下连忙扑过去,翻过曹雪芹看他后背,伤口又渗出血来,只怕是刚才那一下撞狠了。杜哲咬咬牙,目光有些复杂地瞅着昏过去的曹雪芹:让他担忧的、不仅仅是曹雪芹的重伤,还有一点更为重要的原因——他发现刚才曹雪芹亲他、搂他,他是有被吓到、可是心里却一点也不讨厌。 药丸!杜哲在心里呜呼哀哉,穿到大清还没有一天的时间,他就朝着基佬的方向,狠狠地迈进了一大步。 就在杜哲自我嫌弃的同时,在曹家蒜市口的小院落里,却是一阵鸡飞狗跳。站在院落门口的门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从曹家被抄家后,姨太太就喜欢带着表小姐上门来,一则耀武扬威,二则是要给夫人气受。 这蒜市口的小院当中北向有五间上房,其中一间里边传出来的是一个妇人的笑声,“姊你竟不知道么?今个儿皇上封了平郡王为定边大将军呢,只怕不日就要启程去讨准噶尔了!” “什么?!”另一妇人似乎很是惊讶,“这么快?!怎么也不见我家老爷提起?” “六爷现在只怕还在京城郊外的理亲王府上走动呢,怎么?亲王千岁竟也对着你们自家人有所隐瞒吗?”那妇人顿了顿,复又笑道,“姊只怕还要趁着小平郡王在京中时多走动走动,否则以今日曹家的地位、霑哥儿又是个不爱读书考功名的,他日我可不想女儿嫁过来跟着你们吃糠咽菜。” “……妹夫如今正得大学士张廷玉大人的重用,听闻已被请去做了西宾了,妹妹的女儿自然就是我的,曹家不会亏待了她的。” “姨母这里连一匹倭缎都没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复响起,“说不亏待,恐怕也是要亏待了的。” “侄女这话,未免太……”曹夫人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话也接不下去。 “你这妮子怎么说话的!倭缎是内城老爷们用的,”这位姨太太眼瞧着是训斥自家女儿,面上却轻笑一声道,“你姨母住在外城,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好物件。姊,近日里我们老爷才得了一匹,那模样看着极好,比绉料、湖料时新多了!真该制成件新衣裳,穿来给姊你开开眼呢。” 屋内合门说着话,看着是一团和气,其实暗地里却互相瞧不上,心里算计着什么。曹家小院的门口忽然闪身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青年,他一身粗布衣衫、听得院内声响,便皱了眉头,凑近门房身边问了一句: “姨太太和表小姐又来了?” 门房被吓了一跳,一看清人,暗骂一声,才皱眉点点头道,“可不是,来了好一阵了,老太太不想应付她们早早回房睡下了,剩下夫人干坐着,等会儿只怕又要发一通脾气。” “倭缎?”那小厮听清楚了屋内在议论什么,他冷笑一声十分不屑,“一匹倭缎也值得她这般炫耀?!老太爷在时,我们曹家一年要供上六百匹的倭缎,她这起子小人现在炫耀个什么劲儿!” “得了!今时不同往日!”门房连连捂着小厮的嘴拖到一边,喝道,“丁荣你小子半日不见人,霑哥儿呢?” “什么?!”丁荣惊讶异常,“爷还没回来?!他是走马的,料想应该比我快才是啊……” 门房和丁荣这二人正议论着,曹家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了,门房瞧了一眼丁荣,两人交换了一番眼神、竟齐齐都往门口挤过去,丁荣更是口中热切地唤了一句“爷您可回来了、担心死小的了”。 可是,曹家小院的大门打开来,门口却站着一个年轻俊美的贵公子。那公子身后还有一辆华贵的马车,令丁荣和门房最为吃惊的是,站在马车旁边恭恭敬敬护卫的人——竟是宝亲王身边最得力的侍卫长。 丁荣和门房都是跟随曹家的老人了,对京中各位爷身边的人早记得十分清楚。宝亲王同他们家里来往甚少,今日又不知吹了什么风儿竟将这尊大佛给请来了:又看那年轻公子身上的衣服竟正是一件倭缎镶沿二十四股金线制的绉绸褂,他身材出挑、面容又精致好看。 丁荣一看这公子就愣住了,门房却料算这是内城里的某位老爷、连忙拽着丁荣跪下来,口里连称“爷”,又再拜了宝亲王的侍卫官。 没错,出现在曹家小院门口、换了一套衣衫的人正是杜哲,刚才他们车行到了南城,他将想要换套衣衫的愿望试探着向那侍卫官说了,没想到这侍卫二话不说、不多一会儿就给他弄来这么一套衣衫。 杜哲只知道摸着料子不错、样子也好看,却不知那侍卫官是随便照着他们家王爷常用的衣料买的。杜哲去了脸上涂料、又利索地换下了身上裙子、头上头面一应物什,好好收拾一番后,就连那话不多的马车夫都忍不住赞了他一句。 许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跪拜,杜哲手心都是汗,他轻咳一声连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曹家两位下人,温言解释道,“二位无须多礼、快些起来罢,今日我是送曹公子回来的,不知二位……谁能来搭把手?” 正说话间,车夫那边已经动作起来,车帘一掀开立刻露出曹雪芹苍白的脸来,门房和丁荣都被吓得不轻、连连抢上前来帮忙,丁荣更叫门房快些去知会老太太和夫人。 好端端的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曹家老太太李氏很快就哭成了泪人,曹夫人在旁边也急得没了主意。还好杜哲临危不乱,也不管此刻他是不是喧宾夺主,直接吩咐门房去请最好的大夫。旁边那位侍卫官也跟着补充一句,说他们王爷交代了要好生医治霑哥儿,银子不够使的地方只管找他拿。 曹家小院里头一阵一阵的乱,不过好歹乱中有序将曹雪芹安顿下来。找来的几个大夫一个个十分认真上心对付着,不多一会儿就给写好了药方、吩咐丁荣抓药去了,丁荣临走之前又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杜哲。 杜哲站在院子当中,看着这个普通的四合院:北面五间上房,东西各三间厢房,加上厨房、柴房等等不过十七八间房子。料想曹家江宁织造府任上的时候是何等荣华富贵,只瞧《红楼梦》中写的大观园中亭台楼阁就可窥视一二。今日瞧着曹雪芹家里这般凄凉,真是惹人唏嘘。 曹家人都忙着照顾曹雪芹,那位“姨太太”和“表小姐”自然就被晾在一边:女人的眼极尖,更是一眼就瞧见了杜哲身上的一套衣衫价值不菲,加之那八旗军官站在杜哲身后十分恭敬的模样,令她们一阵心惊。 这精明的母女俩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表小姐”小声嘀咕了一句,“母亲,这退婚、悔婚的事儿我们怕暂时做不得了……” 第4章 催更《红楼梦 待丁荣抓了药回来、又煎好了药端着往曹雪芹的房间走的时候,表小姐却迎上前去、笑眯眯地对丁荣道,“这是要给霑哥儿的药吗?荣儿你跑了这么多趟辛苦了、这药就让我来送予给他吧。” 丁荣是个机灵人,眼珠子一转就将手缩了缩,仰着脸笑道,“表小姐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种粗使的活儿,还是让我们这些奴才来吧。” 表小姐也不恼,又逼近丁荣一步、将手放在那药碗沿上,“霑哥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棟亭老先生又于我祖父有恩,我同霑哥儿的婚事是打小儿定下的,荣儿,这说什么、都该是我去照料他一回。” “表小姐说的哪里话?老太爷在时、幸得先帝爷的垂怜,我们曹家在江宁织造任上,还能兼管盐铁。当时表小姐家祖父梅老爷是举人出生,在京中落魄、遇上我们老太爷赏识,才有您同霑哥儿这一段姻缘,”丁荣面上笑着说了一段,突然话锋一转,话也不客气起来,“只可惜啊——今日我们曹家是内府罪人,表老爷却已是大学士府上西宾。时也命也,表小姐同姨太太只怕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包衣奴才了吧?” 梅小姐没想到丁荣敢这样同她说话,当下脸色气得铁青、起了小姐脾气,她也不再同丁荣啰嗦、轻喝了一句“给我!”便伸手去抢药碗。丁荣虽然只是个下人,曹家在金陵的时候他见惯的都是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硬来明抢的,丁荣自然也握紧了药碗分毫不让。 两人相争起来,药碗又是小小一只,几个来回下来就扯得将药给泼出去好多、溅起来泼湿了二人衣衫。那梅小姐心疼她的衣袖,汤药泼出来的当口她就松了手,丁荣始料未及、收手不住“呯——”地一声就将药碗摔碎在了地上。 “我煎了半个时辰的药!!”丁荣心疼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抬头怒不可遏地冲梅小姐吼道,“你!你!一定是故意的!” “呿——”梅小姐翻了个白眼,十分厌恶地用手绢掩住口鼻后退了好几步,“你这小厮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弄翻的,现下偏要赖到我头上,我还没治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之罪呢!” “你——!” “怎么了?”院内的响动太大惊动了曹夫人,她抹了抹眼泪从屋内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碎碗,“这药怎么洒……” “姨妈!我担心霑哥儿想要进去瞧瞧,又怕扰了你们,便在这门口候着……”曹夫人的话没有说完,梅小姐就一通抢白,“谁知、谁知这坏东西路也不看、慌慌张张地撞上来,碰翻了霑哥儿的药不说,还烫伤了我的手!姨妈!你可要替我做主啊!定要好好地罚这个不仔细的坏东西!” “姊,女儿这身衣服可是新制的,”梅夫人在旁边也上来帮腔,“姊你刚刚才说了不会给我女儿气受,怎么眼下连你们曹家一个下人,都敢这般作践我的宝贝女儿?” 曹夫人瞧了瞧丁荣,又看了一眼自己妹妹和侄女,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正便准备发落了丁荣、好息事宁人—— “夫人且等一等,听我一言。” 杜哲在院内悄悄观察了好一阵,听他们的说话也约莫猜出来了院中妇人同这位小姐的身份:当年,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在江宁织造任上,某年回京中述职,恰巧遇见了受康熙召见的梅举人,曹寅素来赏识汉家学子,便十分有来往。后来,在梅举人百年之后,曹寅还奉皇命为梅举人立了碑、撰写了碑文。 梅家那时并未发迹,虽得皇帝召见、赏赐,即使后来也在朝为官,却如何比得过曹家那时在康熙帝跟前的地位。当时梅家与曹家联姻,多半有借曹家之盛势、以图他们梅家的发迹之意。曹夫人的妹妹也正是因此,嫁入梅家,生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又与曹雪芹订了亲。 可如今曹家败落,梅家却倍得大学士张廷玉的赏识。今时不同往日,梅家夫妇又见曹雪芹是个无心科举仕途的不肖子弟,便起了退婚、悔婚的心思。 杜哲此刻是曹家恩人,又似乎同当下最得皇帝重用的宝亲王有瓜葛,他有话说,众人自然没有异议。杜哲看了看梅夫人同梅小姐,款款一笑道: “梅小姐这身藕荷色的褙子脏了可惜,今日布庄新上了几匹时新的料子,小姐大可再去新制一身,”杜哲说着冲宝亲王那侍卫官眨了眨眼,摊开手来,“且带着些银钱在身上,若见着喜欢的,也可多买几匹。” 侍卫官十分上道地卖杜哲这个面子,沉甸甸放上了几两纹银——足足够买最贵的料子做好几身衣裳。 杜哲将银子直直递给站得靠他近的梅夫人,又冲着梅夫人款款一笑、似是不在意地说道,“夫人头上这个银钗看着样子倒是新,却不怎么配夫人的富贵样貌,我见花儿市上正上了些玉簪,更再配上一个蝴蝶型的嵌宝珍珠金领扣,才更添夫人的福气呢。” 梅夫人看着眼前这漂亮公子早早傻了眼,接过银子好半天才想起来道谢,杜哲又温言劝了几句,让门房先送这两人出去。待她们出去了,杜哲才看着曹夫人和丁荣说道,“夫人心里明镜儿一般,只是不便开口,所以在下就替夫人开口了,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哪里,反倒叫公子破费了,”曹夫人见杜哲帮她去了厌烦的人,又是儿子的救命人,便十分和气,“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日后也好让我们曹家报……” “夫人!我突然想起来霑哥儿交代我同这位公子说的要紧事情,”丁荣突然跳起来打断了曹夫人的问话,“您先回去照料着霑哥儿——我重新煎好了药就立刻端过来!” 说罢、这精明的小厮竟然一把拽起了杜哲的袖子,将他远远地拖着拐入了后厨之中。丁荣将杜哲拉进来以后,立刻关门落锁、十分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没人听墙根,更把曹夫人一句“这小东西”的笑骂给关在了门外。 “曲老板,”丁荣恭恭敬敬地朝着杜哲拜了一拜,“我怕夫人问起你的身份,你坦白直说了,叫老爷知道霑哥儿同您来往,只怕又要闹出大事来,我才……出此下策,希望曲老板你不要怪罪。” 杜哲点点头,扶起丁荣,心道:怪不得这小厮从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更是时不时拿眼在院中偷瞄着他,原来是一早识得他的身份。 “对了,”杜哲听见丁荣提起,便顺便问,“你们家老爷呢?” “似是上理亲王府谈事儿去了,”丁荣一边煎药一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照往常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怎么今个儿有些晚了?唉……老爷回来瞧见霑哥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又要发一通脾气,唉……” “咚咚咚——”地敲门声忽然响起来,门外有个丫头的声音,“荣儿,那位救霑哥儿回来的爷可在你这里?霑哥儿醒了问我们要人呢!” 丁荣抬头看着杜哲坏笑了一下,忙应了一句“在这儿呢”,手中也一并忙活着将药给倒出来盛在碗中,又寻了一个木托盘端着塞进了杜哲手中,“曲老板您也一并将这药给我们霑哥儿送过去吧。” “那你——” “奴才还要去给爷重新抓那一副洒了的药呢,”丁荣冲着杜哲挤了挤眼睛,笑得更加暧昧了,“您还是快些去吧,若是爷再因为想曲老板您害了什么相思病,小的可没本事抓来药医——!” 说完,丁荣“嘿嘿”一笑,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气得杜哲狠狠地捏了那托盘几下解恨,才跟着那丫鬟到东边曹雪芹的房里去。 杜哲端着药碗进屋,也不知曹雪芹是怎么哄的,那哭哭啼啼的老太太李氏同曹夫人都不在,只余下了曹雪芹独自个儿坐在床上。 “你来了,”曹雪芹伤在后背上、也不能靠个软垫什么的,这么干坐着、额角又渗出了些许汗渍,瞧见他进来,曹雪芹转过头来拍拍床榻道,“东流,来这边坐。” “先喝药吧,”杜哲将手里那碗已经温了的药递给曹雪芹,见他这样,心里又难过了一回,走过去坐下来、又别过头去讷讷道,“你应我,以后可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曹雪芹不答,将药碗先端过去咕咚咚喝了,才冲杜哲展颜一笑。这一笑竟将他满脸的憔悴苍白给压了下去,一笑夺目,令杜哲移不开眼。 “东流。”曹雪芹眨了眨眼又唤了一遍。 “啊!”杜哲才发现自己看呆了,有些窘迫地应了,“做、做什么?” “药好苦……” 曹雪芹的口气十分哀怨委屈,听得杜哲一阵好笑,他转过头来嘲笑道,“曹雪芹你多大的人了,还会怕药苦,要不要我取块糖糕来……唔——!” 杜哲说得起劲儿、全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突然放大的曹雪芹一张脸,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唇已经被人给压住了,苍白干裂的触感只持续了一瞬间,接着就是有什么温热湿软的东西在他的嘴唇上探了探,杜哲没来得及闭拢的嘴巴被灵活的舌头顶开来。 曹雪芹的手轻轻地揽住曲别意的腰,又扣住了他的后脑,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温柔缱绻,杜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曹雪芹,待他反应过来自己被偷亲了、还是被他#要拯救的作者大大#给亲了,杜哲当下脑子就当机了、双手伸出来想要推拒,却被曹雪芹折放在胸口,再使不出什么力气。 杜哲没什么接吻的经验,紧张之下呼吸乱了节拍,没多一会儿就被曹雪芹在唇舌间占尽了便宜,他从容不迫地在杜哲的口中攻城略地,一缕银丝同时就顺着杜哲的嘴角滑落了下来。待曹雪芹缓缓从杜哲口中退出去的时候,杜哲才得空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缓过劲儿来,拿一双眼带着朦胧的水汽呆呆地看着曹雪芹。 曹雪芹却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摸了摸下巴、舔了舔嘴唇,冲着曲别意坏笑道,“眼下,这药便不苦了,东流嘴里的糖、可要比天底下最顶顶好吃的糖糕,都要濡软可口。” “我……”杜哲别过头去,心跳快了起来,也不知是喜还是羞恼,“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曹雪芹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伸出手去捏了曲别意的下巴,“那这次换东流来尝尝我这里剩下的、就知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了——” “你——!唔——!” 就在曹雪芹搂着杜哲再次吻下去的同时,曹家小园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响,没有等杜哲慌乱中回神、推开曹雪芹,屋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接着便是一前一后地两声女子的尖叫、更有扑通一声人倒地的声响。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冰冷含着愠怒的中年男声响起,曹家上下登时、乱了套—— 第5章 催更《红楼梦 站在曹雪芹房门口的人正是曹雪芹的父亲曹頫,他从城外理亲王府上谈完了事情好不容易回来,听家中下人说儿子出了事儿,这才着急来探望,没想到满心的担忧惶恐、一开门却看见了这样一幅有违人伦的场景—— 曹頫当场就气得目瞪口歪,他身后的老太太李氏见了这场面更是当场晕厥过去,曹夫人惊得脸都白了,看了一眼儿子,又慌忙去扶老太太,曹家小院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场面,又似一池静水被投了一快巨石、激起千层浪。 “父亲。”曹雪芹倒面不改色,十分冷静地看着自己父亲。 “你……”曹頫指着曹雪芹往屋内走了一步,气得兀自冷笑起来,“你这孽障!竟还有脸叫‘父亲’?!成日里老太太惯着你,你要不读书、取功名便罢了,今日你倒干起这等不要脸的勾当来了!” 丁荣素日里最通晓曹雪芹心思,眼瞧着曹雪芹这不避不让的态度,心里连连叫了好几声不好,忙拖着门房一起来劝。哪知曹頫正在气头上,眼下又是七月里、天热儿易上火,曹頫只管推开了丁荣同门房,抄起房内一条扁担来: “劝?!你们平日里惯酿着这糊涂东西胡闹,尽读那没用的闲书,后来胆子大些还敢登台唱戏了!!我们曹家虽是不中用的奴才,却也是内府旗人。你、你这东西,只怕将来弑君杀父的事情,都可胡乱上手做了!起开!让我先打死这狐媚的娼儿!再送你这孽障下去!” “老爷使不得!”门房吓得跪下去慌忙扣住曹頫的腿,“老爷、老爷!那位爷是宝亲王身边的人,是送霑哥儿回来的恩人,您、您快收回这话去——” 曹頫一听这话又惊又气,狠狠瞪了曹雪芹一眼,又瞧了瞧曲别意,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最后,他皱了皱眉,便冲过去将杜哲拖起来,转头对门房说道,“你先将这位爷请出去,我待会有话要同他说。” 门房连连拽着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杜哲出去,杜哲可是头一遭被人家的父母抓包,心里乱成一团,什么伶俐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曹雪芹的房门在他面前“呯——”地关上,也不知道里头到底什么情况。 曹頫待曲别意离开,便抢到曹雪芹的面前呵斥道,“原先你混账、我只当是我与你母亲前世作孽欠了你的,今日你竟然算计到了和亲王的头上!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刚才那位你欺我不识吗?!可不正是京城坤班的曲别意、曲老板!他可是和亲王身边承奉的人,你算什么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同王爷千岁争先?就算和亲王容得下你、宝亲王容得下你,我也容不得你!” 说着、曹頫也不管曹雪芹身上还受着重伤,扬起手中的扁担就要一顿打。 “父亲怎么知道他是和亲王身边的人呢?”曹雪芹面对那飞过来的扁担,倒也不怕,反而问了曹頫一个致命的问题,“何况,门房和母亲都认不得他是曲别意,丁荣虽认得自然不会说破他的身份,父亲素日里说自己不看戏,现下又是从何得知的?” 曹頫被曹雪芹一句话给噎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高举着的手也再打不下去,终于暴喝一声,“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好好的一根扁担,更复咬着后牙深呼吸了几次,才恨很道,“孽畜!你既知他的身份、又知为父忧虑什么,为何还是这般、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父亲且先息怒,天儿热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曹雪芹喘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说道,“非是儿子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前世命定的姻缘,我在那广和查楼上一见他、心中便欢喜得紧,无论他是和亲王的人、还是什么人的,儿子都是要去争一争的!” 曹頫听了这话又急又苦,恨这娃儿是他家中独剩下的根儿了,大儿子去得早,他们夫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指望养老。偏偏又是这样一个什么都听不进去牛脾气的孽障,曹頫无计可施,只能用老祖宗的法子——单室圈禁。 挥了挥手,曹頫闭上眼摇摇头道,“你也别想争什么了,你表兄快要出征了,他不在京中、没人保得了我们曹家,家中更容不得你出乱子。待你伤好以后,我会圈禁你,除了这间屋子,你哪儿也不许去,待你想透了自己的错处,我自会放你出来。” 曹雪芹听了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惊讶神情,他咬牙、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若是儿、一辈子想不透呢?” “那你就给我一辈子待在里头别出来!”曹頫气白了脸,狠狠地摔上房门。曹夫人照料好了老夫人正往这边走,看见曹頫出来,便想上前去规劝一二,曹頫止了她、更同她解释清楚了单室圈禁的事情。 曹夫人抹了一回泪、咬牙认了,说了句“左不过这么一个命根子,你要怎么关着都好,可不要打死了,将来我们没了养老送终的。” 杜哲站在院内听见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他在系统提供的资料里面看见的一行字:【曹霑《风月宝鉴》约成书于京城单室圈禁之时】,此刻他听见曹頫提起单室圈禁、曹夫人又说要关着,大约就是这么一回事。杜哲眼珠转了转,心想,可能现在就是曹雪芹初作《红楼梦》的时候。 “你同我来,我有话对你说。”曹頫的话打断了杜哲的思虑,杜哲只能连连跟着追上去。 倒是宝亲王身边那位侍卫官不动声色地将曹家的一应场景都清清楚楚的记在了心里,以便晚些时候禀报给宝亲王。他们四爷要他注意的事他一样都没有忘记,全部看在眼里:看来曹家确实没有同理亲王做的事有所瓜葛,他也正好回去复命。 这边杜哲惶悚不堪地跟着曹頫来到了北面一间上房内,发现竟然是一间书房。曹頫站在屋内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和了口气指着旁边一张椅子道,“曲老板,坐。” “您怎么知道我是……!”杜哲屁股还没坐稳,一听曹頫的话,当场又跳起来,急得一头汗,“我……我……” “曲老板您不用慌张,”曹頫笑了笑,不同于对着曹雪芹怒气冲冲的样子,现在他倒是十分慈祥温和,“您在京中一出《长生殿》,里头《埋玉》、《密誓》做得极好。自从内聚班在前朝遭了祸,也独您一位能复当年‘杨妃’的风采了,京中何人不识。我……虽是内府旗人,看着愚昧迂腐一般的、却也是喜欢看戏的。” “您过誉了,”杜哲讪笑,他可不知道他这次穿的这位曲别意是这么了不得的人物,见曹頫态度稍缓,更想替曹雪芹说些好话,于是便道,“您也不必太责怪霑哥儿了,今日若不得他相救,只怕我早也死了。同宝亲王牵扯上,也不过是宝亲王路过相救的关系,万没有您想的那些暗中勾结的事儿!” 曹頫伸出手来止了杜哲的话,他淡淡一笑道,“曲老板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那您怎么还……” “知道归知道,可是,曲老板,又可知道这京中人心如何?”曹頫竟然亲自在书橱里面取了一套茶具来,在茶壶里面放了茶叶,待水好了,才端了茶壶、茶碗给曲别意添了一杯茶,“曲老板在戏园子里,更应当比我们省得人心才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放在明镜下照给主子老爷们瞧了,主子们却偏听不信,您说,我们奴才还得如何——?” 曹頫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外,杜哲顺着曹頫的视线看出去、只见那位侍卫官正站在院子当中同门房闲聊。 杜哲略微一思量,立刻明白过来:宝亲王弘历还是不相信曹雪芹救他是偶然,猜忌曹家是瞧出了政治上的变更,想要改弦更张、弃了老主子一脉的理亲王弘昼,转而见风使舵投奔他宝亲王。 弘历生性多疑,也嫉恨这些投机倒把的臣子。为人臣最讲究忠心,曹家已是内府罪人,若是再失了忠心,只怕宝亲王也容不得他们来栖高枝。 那位侍卫官看着是帮着过来送人的,其实也有许多心思在里面,刚才在曹家小院里面不走,或许也正是要观察的意思。想到宝亲王弘历的城府,杜哲后背一阵一阵的冷汗。 “所以,有些事情明知如此,却还是不得不为之,”曹頫见曲别意的神色,知道他明白了,便复一笑,用手掩着曲别意那碗茶不知往里面又鼓捣了什么,才又复添了茶水给曲别意,“这是去暑的凉叶,我添些给曲老板。” “您费心。”杜哲奇怪地看了一眼那碗茶,最后还是端起来喝了。 “刚才我那么冲着霑儿去,也是为了做戏给他瞧,宝亲王不轻信于人,你看往日里、纵有平郡王这一层关系在,他同我家里,也是没有来往的。” 杜哲听着,点点头,平郡王福彭是宝亲王的伴读,如此亲近的关系都不与曹家联络,可见十分慎重。突然,杜哲觉得眼前的曹頫有些重影,他眨了眨眼睛,想着是不是夏日真的里天儿太热了,才弄得他有些乏了,像是中暑的样子。 杜哲站起身来,想向曹頫告别,却摇晃一下、整个人朝前扑倒在地,在失去知觉之前,杜哲隐约听见了曹頫无奈地叹了一句“曲老板、对不住了”。 待杜哲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被人蒙住了眼睛,摇摇晃晃地感觉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他动了动手脚、发现他的双手被人用布带给紧紧绑在了身后,口中似乎还堵住了一团布,杜哲只能呜呜地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来—— 那曹頫在茶水当中定然动了手脚,可怜他竟然轻信,杜哲狠狠地咬了咬口中的布团。 现在,他不知这马车要被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不甘心听天由命的杜哲正在思索他的脱身之法,马车却忽然停下了,车夫跳下去似乎是和人说了什么。没多久,杜哲就感觉眼前一阵透亮,车帘似乎被人掀起来了,有人动手将他从马车里抬出去。 “小心着点!可别磕着碰着!”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吆喝,杜哲却没听过,心里着急,却又不知情况,只能随机应变。 那些人抬着杜哲绕了一段路以后,又听见同一个声音吩咐,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仔细躲着点,别叫嫡福晋的人给看见了!这事儿若是叫嫡福晋知道了,又要一通闹!王爷怪罪下来,我们几个都脱不了干系!” “是!奴才们省得,长史大人放心。”杜哲又听见他身边几个汉子压低嗓子应了。 长史?嫡福晋?! 杜哲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长史就跟现代的秘书一样,在清代专门处理亲王、公主府上政务的,又听见了嫡福晋一词,想必是他被曹頫绑了、送到了某处王府上: 只是,这王府的王爷,到底是那会要他性命的理亲王,还是会救他的宝亲王? 杜哲心跳如擂鼓,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第6章 催更《红楼梦 抬着杜哲的人将杜哲平放在了一处床榻之上,有人伸手过来替他去了眼前的蒙眼布。杜哲一时间不能适应外头的光亮,只能眯了眯眼睛、眼前一片朦胧,暂时看不清外头情况,耳边却又听得方才那个声音说道,“曲老板,这一路多有得罪了。” 杜哲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装潢十分精致的地方,虽然东西不多,可是每一样都很凸显出主人的用心:眼下是七月,夏暑正浓,可是屋内四角却放着纳凉用的冰砖,他躺着的地方外头有一面碧纱橱、床榻一面到窗口的位置都挂着竹帐,外头阳光灼人、屋内却十分清爽。 “曲老板,我们嫡福晋眼里容不得沙子,堵着您的嘴,也是怕惊动了她。眼下已到屋里,奴才这就替您去了这劳什子玩意儿,也希望您不要给奴才们添麻烦……” 站在床榻前说话的人似乎就是那位长史官,一看就是十分稳重仔细的人,他态度恭敬又不卑不亢,看来虽然是王府下人,却是位不容小觑的人物。 杜哲听完他的话,自然点点头。于是他口中的布团子被取了出来,他深呼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问,那王府的长史官察言观色、滴水不漏,连忙福了一礼,令杜哲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王爷稍后就会过来,您稍安勿躁,奴才先行告退了。” 王府的长史做事利落,杜哲还被捆着,他试图在屋内找些尖锐的东西磨开绑着双手的布带,却也只是徒劳无功,就算想要够到桌上的瓷器,摔碎的时候只怕也要惊扰了人。算了,杜哲起来坐到桌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离情!” 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冲进来一个男子,他长着一张颇为可爱的娃娃脸,一瞧见杜哲就飞扑过来,拉着杜哲一个仔细打量,连连追问,“离情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我听说是正白旗曹家的霑哥儿救了你,是不是?” 眼前此人不用系统提醒,在曲别意的记忆当中,杜哲是见过的。只是杜哲万万没有想到,在记忆当中这位曲别意的头号死忠粉,竟然正是他杜哲要找的那位“粗大腿”——和硕和亲王,当今的五阿哥爱新觉罗.弘昼。 见曲别意没有回答,和亲王有些慌张,他连忙解了曲别意身后捆着绳子,恨骂了一句,“这些奴才们怎么办事的?!竟然捆了你来!离情、手疼不疼?” “没、没!多谢王爷关怀!”杜哲回神,慌忙摇头冲着和亲王笑了笑,“我没事,正是霑哥儿碰巧路过救了我,若不是他,我现在也没命站在王爷跟前说话了。” 和亲王原本是十分殷勤地在替曲别意揉手的,听见曲别意这句话,眼眸一黯、有些泄气地站起来,“离情,你怎么同我还是这般生分……” 杜哲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记忆当中的曲别意同和亲王并不十分亲近,似是和亲王一往情深,而曲别意设法周旋的样子。杜哲明白:曲别意是戏子,和亲王是台下看戏的权贵。这些王爷亲贵喜欢看戏子唱戏,戏子却没得选择。 一边是王权富贵,一边却是身不由己。 “唉,也罢……”好在和亲自己接了下去,“离情素来就是这般,是了、是本王一时情切……” “我……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杜哲连忙开口,虽然无论是曲别意还是他都不想当个以色侍君的男宠,但是眼前的人是和亲王,为了曹雪芹,杜哲还需先稳住他,再图来日,于是杜哲婉转一笑,道,“听宝亲王说,他也是受王爷之托来寻的离情,王爷待离情之心,离情心里明白。只是……” 和亲王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亮,听见一句“只是”又复紧张地盯着杜哲,“只是什么?” “只是……”杜哲冲着和亲王轻轻一拜,“王爷何等尊贵之人,不似离情身份低微,是下九流的戏子。王爷喜欢听离情做的戏,是离情三世修来的福分。若是、若是日后,王爷还愿赏脸来听离情的戏,离情心中自然十分欢喜。只是,离情万不敢因此生了攀附王爷之心,嫡福晋待王爷这般真心、两位侧福晋又是这样贴心知冷知热的人,离情不敢与她们比肩。” 这话说得委婉,杜哲只想表达#十动然拒#的意思,却不料和亲王这么大个人,一张娃娃脸一皱、竟然生出几滴泪来,更是扁着嘴出了哭腔,“离情、离情,你怎么这般无情。” =口= 杜哲囧了一张脸,心想你都有三个老婆了还不满足,还要学别人狎玩男子!我无情?你才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呢! “王爷,齐人非福,”面上,杜哲还是恭恭敬敬温言软语相劝,笑了笑,“不过,王爷若是愿结交个下九流的朋友,倒是离情的荣幸。” “好狡猾的曲老板,”和亲王吸了吸鼻子,有些怨毒地瞅了杜哲一眼,才道,“离情,你明知你下套给我钻,我怎么有不钻的道理。也罢,既要做朋友,离情,我也要你应我一样:日后只你我二人的时候,你可别再叫我王爷了,听着生分。” 杜哲见弘昼这般好说话,他自然点点头笑着答允。 晚些时候,弘昼吩咐人将晚饭弄来小院他们两人一起用的,这位和亲王是个孩子心性的,席间告诉了杜哲很多关于朝堂上的趣闻,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只是期间那位长史官过来请了两次,一会儿说是嫡福晋相邀,一会儿又说是永壁的病又有了差池,但是都被和亲王给一口回绝了。 想来在王府久待不便,杜哲吃完饭就想告辞,可和亲王却以最近外头不太平拒绝了,更是告诉曲别意不用着急出去,坤班班主那边已派人知会过了,这几日就算是告假。 “告假?”杜哲惊讶,“师傅竟然允了?!” 京中做戏的戏班子又不只有他们一家,一个戏班里面能出一两位名角,那些班主都是要命地抓着人不放。坤班租下了广和查楼才不过两日,后头还排着五六场戏,他若不在,戏班这些天的亏份,师傅怎么会舍得?! 和亲王这一次却神色古怪又有些闪躲,他含含糊糊地说,“总之,离情你不要问了,外头乱得很!我身边的人放在你身边也不大好,四哥那边也会有麻烦。你看,你在王府吃穿住用都不用愁,暂且……听我的,等些时日再走,可好?” 杜哲见和亲王神色有异、眼神闪躲,心里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眼下也不好追问,只能点点头应了。 之后几日,杜哲虽有心找人打听,可王府伺候他的下人们都十分警醒,根本探不出什么。待到十五这天中元夜里,外头在放河灯,和亲王拗不过嫡福晋和两位侧福晋的央求,陪着她们去了,毕竟去年上,和亲王的嫡长子永瑛才夭折了。 杜哲得了机会,悄悄地捉了个外院的丫鬟打探了一番—— “您说坤班?”丫鬟不知道曲别意身份,但是看他身上穿着十分华贵的衣衫,以为是王府的门客,便道,“您是刚来京中的吧?还不知道坤班近日里的变端……” “哦?什么个变端法儿?” “听闻坤班的第一名角曲别意曲老板前些日子突然被人追杀,眼下仇家上门、老板不敢留他,便用了以前跟在曲老板身边的一个副旦来替他唱杨妃的戏份,没想到那个小旦年纪虽小、可却是个天赋极高的。据说这几日坤班不仅没有被人喝倒彩,银钱还十分高涨起来了!那位小爷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可是叫……连雪?” “对对对!哎哟爷您原来知道啊,都说这连小爷大有成为第二个‘杨妃’的势头,他做《长生殿》像模像样,还着意添了几出粉戏进去,我们王爷虽觉得俗,可京中却有人喜欢得紧,都开始叫他‘连老板’了呢。” 粉戏? 杜哲心里头“咯噔”一声,连雪这孩子胆子也忒大了,洪昇的这出《长生殿》是雅戏,哪里能同《画堂春》、《戏叔》这样的色清戏相比。况且,圣祖明令禁止戏园子里不许排这样在台上胡天胡地、还扔鸡蛋清装成射出某物的场景,连雪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竟大着胆子在雅戏里添了淫-荡戏。 杜哲暗地里连连摇头,却说不得,只能同那丫鬟又应承了一会儿,天气热、可是他的手心里却全是冷汗,心里更是直往下坠:怪不得和亲王不敢对他说实话,看来就算日后风平浪静了,一则坤班里也没了他曲别意的容身之地,二则若是将来坤班因为演禁戏叫人给报了官、曲别意算连雪半个师傅,也要跟着吃官司。 连雪……杜哲摇摇头,这是戏班子里戏子的生存之道,谁也没有比谁高贵多少。再说卖肉的戏份确实更叫座、也对唱腔的要求少些,连雪练刀马旦出生,武戏功底在粉戏上更有优势,所以连雪这种选择无可厚非。 杜哲长叹一声,瞅着高天当中的一轮明月,曲别意早有离开坤班之心,现下的境遇倒算个机会。虽然并非最好的机会,可是杜哲认为事在人为,他想要的,他会自己去争一争。 十五一过,杜哲心里便打定了主意。先差人从商行取出他这些年攒下的银子,更找小厮要来了一套王府藏的《长生殿》戏本子,这东西曲别意看过好多次,杜哲继承了曲别意的记忆,自然也十分熟稔。他找来一张纸,在纸上写写画画、记下不少戏份的细节。 《埋玉》同《密誓》是他不能放弃的,这两折是曲别意的成名作,但折子里面还有许多出好戏。杜哲要找的,自然就是那戏班子不常做、少了那么一两个主角也可以演成的戏折,比如《絮阁》、《夜怨》之类。 曲别意在京中也有三五戏园子里的好友,坤班的人他不敢再招惹,可贵班、南家班里头也是有一两位愿意帮他忙的角儿,于是曲别意凑了几个乐师,又找了贵班唱生角的“桂哥儿”、李桂来扮唐明皇搭戏,不多时日,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临时戏班子。 万事俱备,只需找个合适的时日便可登台做戏。 杜哲忙活了好一阵,一直没得空去看曹雪芹,倒是曹雪芹身边那位叫丁荣的小厮,找了机会同曲别意身边的人搭上了话,给曲别意传了两三次的消息,丁荣都说曹雪芹伤势渐渐好转,只是遭了圈禁。曹頫也不出门了,专门在家中守着曹雪芹,生怕老太太和曹夫人耳根子软,又将曹雪芹放出来闯祸。 这些杜哲倒不甚在意,只是又给了丁荣许多银钱,叫他好生伺候曹雪芹,得空多弄些他喜欢的书给曹雪芹看,他缺什么,若是银子不够使的地方,只管来找他要。 “曲老板……”丁荣红了眼,将银子又推回到杜哲手上,小声啜道,“霑哥儿说您的日子也不好过,这银子我不能要。” 杜哲心里一暖,却还是将银子硬塞进丁荣怀中,“再不好过,有他这般念着我,也好过了。” 丁荣讷讷应了,正好,查楼的老板差人过来同杜哲说三日后正好场子得空,已为他挂出了牌子。丁荣听见,便又回身问,“您又要登台了?!可是坤班不是……” “荣儿,日后我同坤班就没关系了,”杜哲笑,将他想要自己成立一个戏班的想法简单说了,“不知小荣儿愿不愿来瞧我这出新戏?” “好啊好啊!”丁荣眼睛亮亮的立刻答应,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叹气道,“可惜霑哥儿不能来瞧您这出戏了……” 杜哲也黯然了一会儿,但他没想到,在登台那天,他还是见到了曹雪芹,但是,却是以一种叫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 第7章 催更《红楼梦 十八这一天,广和查楼外头又挤满了人。后院妆间里,杜哲已将明黄绉缎五彩线绣勾金凤穿牡丹帔披上,头上的点翠五凤冠也已齐备。不同于刚穿越来的紧张,杜哲现在举手投足之间,都俨然就是戏里极致荣华的杨妃模样。 杜哲取了妆台上的五彩牡丹花描金折扇在手,深吸一口气:今日是以他个人名义作的第一折戏,若能成,日后同坤班就再无干系了。 “桂哥儿呢?”看了看后台,杜哲皱眉问身边的小厮,“按往常,桂哥儿是从不逾时……” “桂哥哥当然不会逾时!”一个略带女气的年轻男声响起。 连雪?! 杜哲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跟着连雪出现在后院的,还有许多杜哲的熟人:坤班的衣帽师傅、班主、他的师兄弟,还有乐班的师傅们。 连雪更从人群中拽出了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男人,还故意挽住了那人的手臂。连雪一双眉眼极细,又带着几分阴戾,冲着杜哲笑着挑衅道,“只是——今天,桂哥哥是要同我一起作戏!” “桂……哥儿?”杜哲不明白,连雪怎么有这样大的本事叫李桂临时变节! “离情,我……”李桂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神色痛苦地低下头去。 连雪笑了笑,故意十分惋惜地问,“师傅,今日你这位杨妃没了唐明皇、还作什么戏?” “……”杜哲皱眉,并未立刻回答,只暗中捏紧了手中的描金折扇。 “既然做不下去,不如将场子让给我们坤班,”连雪趾高气扬,“坤班什么角儿都有,行头又一应俱全,师傅您这样临时拉的场子,还是别出去寒碜人了。在和亲王身下辗转承欢,难道不比抛头露面来银子快吗?!大伙儿说,是不是呀——” “小雪……”李桂听不下去,扯了扯连雪的袖子。 “凭什么不让我说?!”连雪一双漂亮的凤目里闪着狠毒的光,“师傅你欺我不知吗?你同那些王爷亲贵做下的龌蹉事儿,难道还少了?!” 杜哲气得浑身发颤,连雪先抢他搭档、又胡说八道挑事儿,就是想泼脏水、砸场子,坏他声名,叫他在京城再无容身之地。 气极、杜哲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款款一笑,先稳定了自家新建立的戏班子,也不与连雪纠缠,眼下说什么都对他不利。抬头仔细在人群中一找,正看见东张西望、神色慌张的查楼老板,于是杜哲朗声问道,“老板,我怎不知查楼已到了这般没规矩的地步?” 老板唯唯诺诺地走出来,他左不过是个商人,两边都不想得罪,坤班气势汹汹、曲别意也不好惹。老板赔笑,却半天想不出解决办法。 “不管怎么说,今日这场子是我三日前就预下的,”杜哲挑眉,“老板您放人进来扰了我的场子,不打算给我个说法?” “师傅你也不必追责老板,”连雪眼珠一转,“左不过师傅你要登台唱戏,徒弟也正有这个兴致,不若今日你我二人一起登台,共做一出《密誓》一较高下,如何?” “喔?”杜哲勾了嘴角,连雪这厮倒不客气,丝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看客老爷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连雪生得阴柔,笑容也妩媚,“戏班各派一人往看客老爷们那里去取银钱,最后谁得的赏银多,谁便算胜了。若我胜了,师傅,我要你回坤班——做我三年的小厮!” 连雪这算盘打得阴毒,三年小厮足够毁了一个正当盛时的戏子。 杜哲心里明白连雪势在必得,可他如今也没有退路可选,于是他耸了耸肩点头答允,气势上不能输地问了一句,“若你输了,又当如何?” 连雪娇笑一声,妖娆地趴在李桂身上,嗔了一句,“我才不会输。” 之后,连雪便不再理会杜哲,自己钻进了妆间里占了半边,神神秘秘在中间隔上帘子,似是不想叫人看见一般。不多一会儿,帘子揭开,连雪扮上了全套的行头站在杜哲面前,甚至还冲着杜哲炫耀一般,“师傅,你瞧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不用等杜哲开口,这戏园子里凡是看见了连雪这身装扮的男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雪头上戴着的一样是精致的五凤冠,但他的身上却只着了一件大红色的肚兜,露出了他白皙的肌肤还有光洁的后背、纤细的腰身。大红戏裙低低地系扣在耻骨附近,轻轻一动臀缝可现。戏裙之下,连雪竟什么都没穿,两条白大腿若隐若现,赤足踏在地面上,更有一股隐秘的色清意味。 食色性也,唱戏卖肉,就跟找嫩模卖车一个道理。杜哲蹙眉,不予评价。 “师傅,”连雪道,“杨玉环本就是仰人鼻息的妇人,没了唐明皇的庇护,只能玉颜空死。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谁说他没有唐明皇?!” 杜哲尚未回答,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答复。有一个身着明黄绉缎三蓝绣团龙帔的生角正站在戏院妆间的门口,他略微整理了一番头上的真翠帖金箔皇帽,笑着来到杜哲身边、轻轻揽住杜哲的腰,冲着连雪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谁说我这妃子没有唐皇?” “你、你是什么人?!”连雪打量着这突然杀出来救场的人。 “唐皇李隆基,”那生一本正经地用手中的描金折扇挑起杜哲的下巴冲他挤了挤眼睛,才笑道,“正是我这妃子的唐皇,李隆基。” “你……怎么来……”眼前这位扮上了的生角,可不正是曹霑、曹雪芹。 “嘘——”曹雪芹笑着冲杜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哼——”连雪看他们俩旁若无人地互动,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我管你是谁,桂哥儿的唐皇在京中算一绝。你胡乱串戏,只怕帮不了师傅,反而害了他,我劝您,还是别蹚这滩浑水得好……” “不蹚浑水?”曹雪芹反问,声调也提高了,“昔年马嵬坡下,六军不发,帝王无能、反害玉颜空死,辜负了七月七日长生殿的誓言。我若为唐皇,必不会将自己的不勤政、不识人,怪责在女子身上!红颜美色绝非祸水,害了天下的不是杨妃美色,而是李隆基的好美色!今日你叫我不蹚浑水?我偏更要叫这水翻起巨浪来!” 连雪被曹雪芹发聋振聩的话刺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旁边的李桂更是无地自容,好在前台乐班起了势,该到了两位杨妃上台的时候了:连雪狠狠地剜了一眼曲别意和曹雪芹,便掀开帘子不客气地上台了。 见连雪走了,杜哲却不着急上台、拢了水袖一把捉住曹雪芹的手,“你、你怎么来了?!我听荣儿说你被圈禁了,还有你的伤、曹老爷可有为难……唔……” 曹雪芹的突然出现固然叫他高兴,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可他还没倒豆子一般问出口,曹雪芹炽热得嘴唇就紧紧地堵住了他的。 好一阵儿亲密热吻,曹雪芹才放开了有些发晕的杜哲,也不管入口的脂粉,他又在杜哲的鼻尖上轻啄了一口,“东流,别担心,今日父亲不在,我是偷跑出来的。” 杜哲还想问,曹雪芹却将他推到了帘口,捏了捏杜哲的耳垂,曹雪芹道,“好了,妃子该上台了,晚了、天上的二位仙子只怕要走了——” 曹雪芹说得不差,杜哲登台的时候,外头的观众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惊奇:他们可从没有在台上见过两位杨妃。 不过那连雪的杨妃明显更加放浪些,跪在宴席前几乎可以看见他身后某些隐秘的地方。纵有乐班在旁边奏着乐,杜哲都或多或少地听见了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声,他咬了咬牙,规规矩矩拜下,说了唱词。 之后便是两位生角上台来,道了台词,“妃子在此,作何勾当?” 按着戏本子上的杨妃,应该是转而拜下,偏偏连雪站起身来,长腿一撩,直接架起来挂在了李桂的肩上,露出了白皙的大腿,李桂只能勉强托着他的臀部,台下看客被这香-艳的一出给撩拨来了劲儿,一应叫好起哄。 瞧着他们兴奋不已的神情,杜哲暗自叹气:卖肉果然是时代永远的主题。 上来的几折,连雪的势头都压过了杜哲。看客们更多地朝着连雪那小半边的戏台子挤过去,杜哲同曹雪芹这边却只有零星几个当真来瞧雅戏的留下。 杜哲有些着急,曹雪芹却趁执手的时候轻轻在他耳边道了一句“放心”。也不知是这话有魔力,还是曹雪芹给杜哲信心,听见了这句话之后,杜哲放心下来,动作、曲子更饱满起来: “抵多少平阳歌舞,恩移爱更;长门孤寂,魂销泪零:断肠枉泣红颜命!” 感叹红颜易逝这折,杜哲竟生逼出真泪来,一双美目顾盼流转,情意流露惊得台下看客纷纷愣住,再不管连雪那边的呻-吟阵阵,又纷纷朝着杜哲这边靠拢来。 曹雪芹心有所感,举袖拭去杜哲泪水,念词,“妃子,休要伤感,朕与你的恩情,岂是等闲可比?” 然后按谱上曹雪芹该唱一调《簇御林》,然而他竟在台上临时改戏,他复慢走了两步,忽然唱,“金屋藏娇,长门一怨,错把谋权哇当作了情比金坚;平阳歌舞,六宫等闲,又岂独美色,唯红颜贤良善谋略、才换了恩义长难绝。” 杜哲一愣、带着朦胧泪水望向曹雪芹,这一辄改得精彩,像唐明皇与宠妃辩论:金屋藏娇是刘彻母亲王美人和馆陶公主的谋划,陈阿娇若聪慧,哪会落得长门冷宫的下场。平阳府中的歌姬卫子夫,若没卫青的军功和她自己的贤良淑德,又怎会位及中宫。 台下的看客多半是懂戏的,喜欢看粉戏也是图个一时新鲜。肉戏看多了也就那样,倒是曹雪芹的改戏、曲别意的精致唱功、两人对戏份的拿捏,看久了倒生出回味无穷的醇香来。 戏台下的人流涌动,渐渐在杜哲和曹雪芹这边围拢。任连雪怎么卖力地大跳、搔首弄姿,却已成了跳梁小丑,看客们眼里闪着下流的光,吆喝着、不过是想借机过过狎玩戏子的瘾罢了。 连雪极细的眉头紧锁起来,他也清楚再这么演下去,也不过作践自己。拿不出真本事来,他这场比试,必输无疑。 眼看台下的银钱很快就被杜哲超过去,连雪又急又气,他狠狠地咬了嘴唇,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柄闪着锋利光泽的匕首来,不顾一切地朝着杜哲的方向扑过去: “曲别意!!你不过比我早生那么几年罢了,为什么天下的好都被你占了去:班主的倚重、权贵的钦慕,大把银钱、声名……论才貌、功底,我哪一样比你差?!凭什么你就是那人人都爱的角儿,我偏要当个没人注意的副旦?!我……我恨你、恨不得要你死——!” 第8章 催更《红楼梦 连雪分明已有疯癫之状,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扑着杜哲就来。曹雪芹立刻拉着杜哲后退,躲开这毫无章法的攻击。但曹雪芹的回护让杜哲有些焚心,毕竟他曾经亲眼瞧着曹雪芹为了保护他而添了两处重伤。 看连雪那疯狂样子,一个大胆冒险的念头迅速在杜哲脑中形成,他先将曹雪芹拽到安全的一边,捏了腔调起势、也临时改戏加一句唱词道,“陛下,妾近日梦见天女作一妙曲,她们身着霓裳羽衣,妾愿以此命名此曲并献予陛下。” 曹雪芹一愣,转而明白杜哲心思,他立刻端出唐皇的样子,给乐班使眼色叫他们起《玉芙蓉》调来。 《长生殿》里头正好有一出《制谱》,说的就是杨玉环做《霓裳羽衣舞》将梅妃江采萍的《惊鸿舞》给比了下去,从此更得李隆基宠爱。 乐班不明所以,却还是依着曹雪芹心思起了乐。原来这出戏,旦是要回去换个头面、再改一身戏袍的,因为穿着凤帔跳舞十分不方便,何况头上还顶一个很重的头面。 但是,曲别意入行甚早,什么功夫底子都扎实到家,无论是刀马旦绝活还是跑台从四尺高的戏台上一跃而下——这一跃可是要踩着跷的跳的,跳下不说还要再疾跑一段,单这一样,就足称一绝了。 不同于理亲王的侍卫队训练有素、攻击都是套路。连雪这小娘炮手里虽拿着凶器,但都是瞎捷豹乱砍,杜哲有心叫连雪吃个暗亏,更叫他日后不敢胡来。于是故意引着连雪刺他,借着躲避之机成舞。 霓裳羽衣舞本是一曲婉转的软舞,可是有了匕首的寒光穿插其间,却生了剑舞之意! 只见杜哲手中的水袖轻扬、腰身朝后仰过去,几乎以接近九十度的曲度来躲开锋利的刀刃。水袖又卷过连雪手臂,杜哲借机一跃而起,按在连雪背部后颈处、一个翻身而过,明黄凤帔在这么一圈旋转之后展开、更飘逸好看,他头上的点翠在阳光下也闪出蓝紫色精光来—— 连雪被杜哲逗弄着玩,腾腾杀气都被那一颦一笑的软舞给融进了池上鸳鸯、并蒂花中,天香花开、霓裳一舞,倒真像连雪还是副旦的时候,曲别意作一出戏,而他在旁帮衬的模样。 台下看客们见有惊无险,都以为这是曲别意别出心裁的设计,连连叫起好来!杜哲微微一笑,悄悄转身脱开了连雪攻击、来到了曹雪芹身边,款款做了一拜,还未等他道一句词,曹雪芹就十分会意、起身拉着他急退到帘口,道,“天已薄暮,妃子随我进宫去来。” 杜曹二人携手下台,只留连雪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孤零零站在戏台上,台下是雷动的掌声和喝彩,连雪一句都听不进去,有水珠滴答落在了匕首上,明明是七月里,夏暑正浓,他却觉得浑身都冷得发疼。 将雷动的掌声隔在矮帘后,一路行到妆间相对独立的纱橱内,身着龙凤对帔的曹杜二人,却是对视一眼,然后执手而笑。 杜哲款款一拜、郑重道谢,“雪芹,今日谢谢你来。” 曹雪芹偏着头看了杜哲一眼,也不管这里是查楼、橱外人来人往,他俯下身去在杜哲唇上落下一吻,搂着他腰的手顺势往下一滑,捏了杜哲的屁股一把,又在杜哲耳边低语一句。 被捏屁股的时候,杜哲本只是皱了皱眉,可曹雪芹那么一句混账话又让他气得推开了曹雪芹,压低声音骂了一句,“胡、胡闹!” “东流好狠的心,”曹雪芹撞到门上,碰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冲杜哲眨眼,“好疼好疼!” “你……”杜哲明知曹雪芹是故意耍赖皮的,却还是不忍心,走过去拉着曹雪芹瞧,“你的伤怎么样了?” 听见这句,曹雪芹坏笑了一下,捉住藏在宽大水袖下杜哲的手贴在后背上,他又圈住杜哲的腰,做成两人亲密相拥的姿势。曹雪芹矮下身来凑在杜哲耳边道,“伤在后背,是好是歹我怎知晓,不如东流帮我看看?” 杜哲扁了扁嘴,虽然想吐槽“伤口看不见,可是疼不疼你自己不知道吗?!”,又瞧曹雪芹还有些虚的样子忍住了。伸手去解曹雪芹的扣子:那戏服很新,盘扣太紧、一时间解不开,杜哲着急,便用了几分蛮力去扯—— 曹雪芹不疾不徐,干脆搂着杜哲笑眯眯地,他看了看几乎是贴着他的杜哲,忽然笑出声,伸手捉住杜哲一缕黑发,故作惊讶道,“东流,没想到你是这般色急的人。” “我……!”杜哲没见过这般睁眼说瞎话的,狠狠地瞪了曹雪芹一眼,“我色急?!你再啰嗦一句信不信我真的色急给你看!!” “噗嗤——”曹雪芹被杜哲那红着脸一本正经发狠的样子逗乐了,他偏着头眨了眨眼睛,“那东流你可得温柔些,我身上还有伤呢。” ……凸(艹皿艹) 杜哲气呼呼地将曹雪芹身上的那套衣服揉成了一坨酸菜才解开了那劳什子盘扣,之后红着脸扯掉曹雪芹身上的竹衫,露出里头的肌肤来: “咕咚——”杜哲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小麦色的皮肤、完美的肌肉组织,一时没忍住吞唾沫的动作。 曹雪芹没轻易放过杜哲的这个小动作,他圈着杜哲的腰,轻声开口、仿佛问得声音大了就会撞破什么似得,“东流,满意你看到的吗?” “满……意,”杜哲舔了舔嘴唇,就算都是男人,美色当前,他也有些忍不住,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杜哲在曹雪芹的小腹处摸了一把,下意识地就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雾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身材,真他妈得劲儿!”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曹雪芹闻言,皱了皱眉、略微好奇地看了杜哲一眼,“还有,雾草……是什么?” “呃……”杜哲尴尬地挠了挠头,“就是表示……咳,不说这个,让我先瞧瞧你的伤!” 曹雪芹见他不说,便也不追问,只是悄悄圈紧了杜哲的腰,将两个人的下-半-身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杜哲不解曹雪芹意思,他仰着头奇怪地看了曹雪芹一眼,“你不放开我、转过身来,我怎么瞧?” “你可以摸。” =口= 杜哲总算明白曹雪芹在想什么了,他心里乱了一拍,抬头看曹雪芹。曹雪芹那双眼眸里盛满了情,像是不掺水的酒,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总感觉如鸩酒、呛水般呛人,等辣爽了嗓子,却叫人欲罢不能。 “你……认真的?”虽然系统说曹雪芹是no.419任务对象,但杜哲不想要只是night的感情。 曹雪芹的回答是直接堵住了杜哲的嘴,这一次的吻不同于他们以往那些浅尝辄止的轻吻,也并非只是一个感情激烈的热吻,曹雪芹顶开杜哲的唇舌、扣住杜哲的后脑,舌头灵巧地缠上杜哲的,牵扯着杜哲的舌头做出了嚼食之姿。 似乎要被吃掉一般的感觉,实际上最真实地给杜哲传达了强烈的占用欲和问题的答案。 于是,杜哲消除疑虑,拖泥带水不是男人。再不担心曹雪芹身上所剩不多的戏袍会被他□□成什么模样,在唇舌纠缠之间,杜哲已将曹雪芹前胸后背给揩干净了油。 曹雪芹也在他的唇舌之间占尽了便宜,杜哲身上的戏袍也被褪得七七八八,竹衫从肩颈处滑落挂在他的手肘上,而胸前那两簇点睛之笔一般漂亮的花蕊,引得曹雪芹缓慢地俯身下去,以口衔蕊、上挑下舐,侧噬旁咬。 初经人事就被这么撩拨,杜哲很快就受不了,他若有意若无意地扯着曹雪芹的头发,手指不不知是要将埋在他胸口的男人扯开,还是按得更紧些。 当腰间传来了温柔缱绻的摩挲感的时候,杜哲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甚至是主动曲起了一条腿,方便曹雪芹更深地挤进来,冠缨之际,隐逸将绽。 其实曲别意这具身体极软,软得可将身体对折、双腿甚至可以盘至脑后。曹雪芹惊讶地看着杜哲,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薄红,他温柔地摸着杜哲大腿-内-侧紧绷的肌肤,“东流,你好软。” 杜哲看了一眼曹雪芹,身上到处的火都被点燃了,临门却不动作的磨蹭逼得他里外都要发疯,他伸出双手手臂颤抖地搂住曹雪芹的脖子,咬住曹雪芹的耳朵含混不清地道了一句,“你再不来,莫、莫不是,不行吗?” 被挚爱之人这样催促了,任何男人都能听出言下之意,曹雪芹安慰一般在杜哲眼睑上亲了亲,乃出朱雀、揽粉腚,将那柔软的身体压得更低、更紧合。见杜哲咬着嘴唇、满眼水色、心有忐忑样子,复含其舌、辗转碾磨。 复于未知处取一润膏,以膏液涂抹,转圈揩擦、沉挖浅拓,以掌抚翘臀,令之含情仰受,隐逸微绽而自不觉。隐逸花绽,闭固已开,握提用力前冲,茎突入而如割。 “唔……”这一下有些痛,杜哲低低叫了一声,眼里转瞬蓄满了泪水。 由于曹杜二人是面对面的姿势,曹雪芹第一时间就弯腰下来吻了吻杜哲的眼角,“这姿势辛苦,我们换一个。” “换、就换……啊——!你、你就不能先出……来……再唔……换啊……” 感受到体-内突-突跳着的部分,杜哲语不成句、眼角被逼出了更多的泪水,口中来不及吞下的津-液也顺着嘴角滑落,他现在背对着曹雪芹,这橱内也有一个妆台、不过上头堆着他们皱成一团的戏袍,于是杜哲伏在衣服上支起了腰身,曹雪芹则据台而峻膝,上来下去、左右揩至,挑刺拗揩,或急抽、或慢刺。 正所谓“浅-插如婴儿含-乳,深-刺似冻蛇-入-窟”,没多一会儿杜哲便把持不住,先交了靖关。 曹雪芹见他如此,更逼得杜哲的申吟愈发大起来,动作也不再温柔客气,冲击后连-根-没入,乍浅乍深,浮浮沉沉。两人这番胡天胡地,当真是畅快淋漓,曹雪芹身上的汗滴落在杜哲后背上,有些灼人,却更暖心。待汪汪靖漏、顺两股而下之时,杜哲缓缓地折了身、一手攀在曹雪芹肩颈处,送上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他二人相拥而立,血脉似乎都要交融在一起。杜哲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纱橱的门却从外头乍然推开,那个长着张娃娃脸的和亲王,竟然在此刻、突然急匆匆跑进来—— “离情,我听说连……”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再说不下去了,爱新觉罗.弘昼脸色刷地惨白,他指着曹雪芹同杜哲,再看着这满室的旖旎,白色的脸庞转而变红、红而复青,嘴唇翕合也不知他是惊还是气,“你、你们……你们……” 曹雪芹笑笑,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雄性保护自己领地的绝对占有欲,更将杜哲搂得紧些。 “王……”杜哲的脸色也白了,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和亲王就暴发一般狠狠大吼一声“荒唐!”便冲将出去,临走还狠狠地摔上了纱橱的门。杜哲心里哀嚎不妙、慌忙要追,却忘记他体内还楔着曹雪芹的孽-根,“噗”地一声,他腿下一软就跪倒在地—— 曹雪芹瞧着杜哲这般反应,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噬血的光,他不动声色缓慢地蹲下身去,一点一点将杜哲圈紧在自己怀里,更轻轻地将嘴唇贴在杜哲的耳畔,用极其危险的口吻、一字一句地问道: “怎么,东流这般在乎和亲王么?” 第9章 催更《红楼梦 在乎和亲王? 杜哲还没闻到空气中流动的酸味,整个人就被曹雪芹从地上给抱了起来。且不论身后热烘烘的触感,只一样、杜哲很快就感觉到他最宝贝的地方被曹雪芹包在了手中。曹雪芹低下头去咬着杜哲颈侧的肌肤道,“我们的好事被和亲王给撞破了,东流你就这么慌张吗?” “我……”杜哲挣扎,曹雪芹咬得他有些痛了:他在乎和亲王那是因为和亲王弘昼是让曹雪芹逆袭的关键一步,没有和亲王在中间牵线搭桥,宝亲王弘历怎么会重新信任曹家的人。 可是,这其中许多关系,杜哲说不得,也不知说出来曹雪芹能不能接受。 于是,杜哲咬了咬牙,故意声东击西、反引祸水到曹雪芹的身上,他委屈一般作了呜咽之声,“霑哥儿,莫不是我会错意了。在京城,庄亲王也给我送过礼、御史大人、刑部的郎中都曾想邀我到他们家中作戏,都被我婉言谢绝,周旋了过去。我同和亲王如何,难道……霑哥儿你,也使如连雪那些人一般,以为我同和亲王……是、是、是那种关系吗?” 话说到最后,杜哲也觉得自己委屈,他可是一心一意、真心实意地满脑子都想着曹雪芹的事儿,同和亲王虚与委蛇,还不全部都是为了这位作者大大!偏偏、作者大大还怀疑他,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qaq 曹雪芹听见杜哲这么说,又偷偷瞧见杜哲眼眶红红的,似乎真的委屈,当下恍然,立刻知道了自己的错处。连忙将杜哲转过身来、捧起他的脸,将他们的额头顶在一起,长叹一声,曹雪芹真挚地道歉,“东流,抱歉,是我太过在意你了。” 杜哲这会儿才明白曹雪芹是没事吃干醋,他抽了抽鼻子,“和亲王到底对我有恩……” “我知道,”曹雪芹止了杜哲的解释,他无可奈何地刮了杜哲鼻尖一下,“我信东流。只是,但凡世间痴情的人,总免不了会拈酸吃醋的时候。” 正在此时,纱橱外头又来了人。 原来,按以往的规矩,他们这些角儿作完了戏是要沐浴更衣的。今日曲别意的这出戏在有坤班过来砸场子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叫座,查楼老板不敢怠慢,自然清了后台的场,又命手下人备了水,问杜哲要不要端来。 橱内曹杜二人一愣,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微妙的笑意。 稍待了一刻,杜哲同曹雪芹就面对面地泡在了同一个木桶之中了。虽然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只不算大的木桶里头确实有些局促,手脚都必须卷起来。似乎也彻底失了舒舒服服泡个澡、沐浴放松的乐趣,但是杜哲和曹雪芹的眼里都是盛满了欢喜。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曹雪芹轻轻吟了一句,“醉吟先生这诗写得倒妙,三两个字就叫人生出许多臆想来。” 因为穿过来一次不怎么舒服的穿裙子体验,杜哲扁了扁嘴,举了一抔水洒在眼前,生了无限唏嘘: “杨玉环终归是个女子,而且何其无辜,惨死在马嵬坡下。洪先生也是个雅人,还给了杨太真同唐皇一个天上相逢相守的善终,可又有谁知那海外的仙山是真是假呢……” “东流,”曹雪芹却捉住了他的手贴在胸口上,“李隆基多半是自私之人,他放不下他的江山他的性命,假托六军逼死妃子,之后又来刻骨想念,生世不知珍之惜之,死后补救都是枉然。若东流你早仙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这种生死情话,又是说在坦然相对的时候,令杜哲不动容都不行。不过,他还是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是杨玉环,你也不是唐明皇。你就是你,世上独一无二的霑哥儿。” “你也是我独一无二的东流。”曹雪芹笑,手底下却不规矩地缓慢抚摸向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小腿,更是动了动腿脚,将一直脚掌覆盖在了杜哲的侽茎上。 “呵……”杜哲倒抽一口凉气,微微喘了一口,“你、你又要……” “反正做一回也是做,做两回也是。不如,一次够本。”曹雪芹起身来靠近杜哲,其实本来这桶中的水就不多,到底担忧曹雪芹身上的伤口,他这么一站起来,水珠滴答洒落在杜哲眼前,某个怒振头举的玩意儿就到了杜哲的嘴边。 杜哲心下明了,可是心理上还是有几分抗拒,他不拒绝快感也不逃避自己的感情,可是口技这种东西他……又不是初一下册人教版语文课本,能够说背就背,说活好就活好的! =口= 活儿这种东西,写起来容易,搞起来难,没有练过杜哲可不敢造次。 于是,杜哲以手握茎,扇簸而以拇指缓缓抚弄欲口,水珠从平坦的小腹滑落,一滴一滴都在杜哲手边汇聚起来,似乎又被他们彼此的体温蒸干,雾气腾腾,当真是云里雾里,仿佛海上仙山,唐明皇同杨太真的重逢之境。 曹雪芹低头看着杜哲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眼眸流转如同慢动之星,眉头略微皱起如弯弯之月,灵巧的手指上下接迎,摩挲抚拍,更有一股风流意味。 正巧,此刻杜哲抬头望了曹雪芹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之间竟像是看透了万水千山、天涯海角一般。鬼使神差地,杜哲薄唇轻启,曹雪芹立刻受不住刺激地仰头低吟一声,手指迅速地穿-插-进了杜哲有些湿的长发中。 杜哲在网上阅“文”无数,偶尔也会误入了一两个遛肉段的坑,现在真枪实弹地干上了,他的脑海当中立刻迅速回忆起来那些描述精彩的文字,耳畔听见曹雪芹舒服的声音:啊,实践,果然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不多一会儿,杜哲唇边多了一些迷之液体。虽然味道不怎么好,杜哲还是十分上道地没有吐出来。舔了舔微红的嘴唇,他还来不及发表什么感想,就被曹雪芹一股大力按趴在了水桶之侧,指刺隐逸缝间,敦敦暖暖,轻抬素足,支于桶沿,三刺两抽,纵情山水。 竹枝插于隐逸,羊车纵横宫间。滑腻氤氲之间,已是婉转情意绵长。 待两人酣战至尽兴,杜哲已然是通体疲乏,手指也不愿抬起,更不想应酬戏班的人,他便直找了身边小厮定下一间客栈搬过去住——坤班回不去、和亲王府他不敢回去。曹雪芹送他进了客栈,才跟着来找他的丁荣匆忙离开。 眼瞧着日暮低沉,曹雪芹缓缓走远的身影,夕阳西下,光影将他的影子延伸开来,让杜哲有些疲累的脸上,终于绽出了一抹舒心如意的笑来—— ◎◎◎ 约莫三五个月后,到了雍正十一年的十一月里。 自那日广和查楼上比试胜了连雪之后,曲别意便网罗了一班人马在京中拉起了自己的戏班子。他给新戏班取名“溪苑”,又在西城玉虚观一代置了一所有二十来间屋子的套院,用作平日住用、同弟子们一同练功的地方。 相比曲别意,坤班的下场就略显凄凉了些—— 少了摇钱树不说,更因连雪出格的粉戏惹上不少事,连累整个戏班都被迫吃了一回官司。虽然班主使足银子上下打点、破财免灾,却叫戏班元气大伤,人走的走、散的散。 与此同时,曲别意名下的溪苑戏班却成了京中名班之一,广纳天下奇人异士,又有落魄豪强加入。曲别意、曲老板是和善人,赚足了银两后在郊外村落捐了不少义塾,京中权贵们喜他的戏,城外草蔻落魄才子却敬他的人,城内不少百姓见着杜哲,都要笑着敬称他一句“曲爷”。 一荣一损,这种结果并非全是杜哲想要的,可是连雪欺他在先,杜哲觉得他也是有仇报仇,只是可怜了那些从小陪曲别意一同长大的师兄弟们。 立冬后天凉,杜哲又怕冷,虽然每日卯时都坚持起来同弟子们一同练功,但若不用出去唱戏,他便在屋内拢个火塘子,温上一壶小酒、配着几个小菜,披着厚大氅就能宅上一整天。 这日午后暖和了些,又是三日后才有一场在广和查楼的大戏,杜哲便端坐在窗边偷空看一沓书稿。 那是丁荣昨夜送来的,说那是霑哥儿要给他看的好东西。其实,杜哲才看见了上头写着的什么“女娲石”、“疯道人”等字句,便已经明白了手中这东西的珍贵异常。 这三个月里,曹雪芹被圈禁,出来不得,杜哲又不便去往,丁荣便来往于溪苑与曹家小院之间,替曹雪芹同杜哲跑起腿来传情达意。 杜哲作为资深老读者,自然早就读过四大名著,只是对于《红楼梦》这样讲究儿女情长的书他不太感冒,情节也只是记了个大概,看着手中的“初稿”,心里百般滋味,倒更多是甜。 杜哲笑了笑,又看手稿,上头的字迹每一个都让他觉得暖心。头一次,杜哲觉得被系统绑架过来做任务似乎也不赖。而系统此时此刻却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再次提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忽然,有轻轻敲窗户的声音响起,杜哲皱眉,抬头问: “是谁?” “曲爷,是我。” 丁荣的声音从窗户后头传过来,杜哲一打开窗户就看见丁荣笑嘻嘻地仰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站在窗下,杜哲奇怪地看了丁荣一眼,这小子经常来往在溪苑戏班里,同他那一帮徒弟混得很熟,每次来溪苑戏班可从没人敢阻拦他: “荣儿?”杜哲捏了捏丁荣的小脸,“怎么翻墙进来,脏得跟泥猴似得、快进来擦擦脸。” “不、不,我不进来了,”丁荣连连摆手,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道,“我来只是为了告诉曲爷一件怪事儿——” “怪事儿?” “是,我本是出来给您送二爷的这包写字儿的东西来的,可是路过查楼戏院的时候,却瞧见一群人围着戏棚子在往四周的柱子上贴绒花呢。” “绒花?”杜哲皱了皱眉头,“眼下合欢花不是已经败了吗?再说、他们往那上头贴合欢作甚?” “可不就是怪事一件吗?”丁荣挠了挠头,从怀里将一包书稿递给杜哲道,“我寻思,是不是同您三日后那场戏有关?” 第10章 催更《红楼梦 其实事情要追溯到立冬那一天,厨房的人包了饺子,杜哲带着戏班的一群人乐呵呵地围在火塘边闲话家常,这个时候,大门却被人敲响了—— “曲班主,”来人恭恭敬敬地对着曲别意拜下,“我是来请您作戏的。” 都说戏子眼力劲儿过人,杜哲看着这人谈吐举止不俗又谦和内敛,便款款一笑道,“不知这位爷怎么称呼?” “我只是个三等侍卫,曲班主不用同我这般客气,”那人笑了笑,环顾四周、轻咳一声道,“呃,不知……曲老板能否借一步说话?” 杜哲点点头,带他到了内堂。那人这才细说了来意:原来他也姓爱新觉罗、叫萨喇善,虽算是皇亲国戚,但没承世袭罔替的爵位,到他这里只封了三等侍卫,近日加了镶黄旗满洲副都统的虚衔、却没什么实权。 只因冬日里内府管教严明,内城不得擅自大庆,但他的嫡福晋是个喜欢热闹的,他拗不过妻子和孩子的央求,于是只能想个折中的主意: “我想您常在查楼上作戏,那旁边有两座戏棚,我同老板知会过,到时我带家眷前往上头,算我们包下其中一个戏棚来听戏,银钱就按着曲班主您平日做一场戏的赚头来付,如何?” 一场戏的赚头其实已经很多,那可是一大群看客攒在一起付的银子。他不过带着老婆孩子出门来看一场戏,就要他出这么多,杜哲没有那么心黑。于是杜哲最终拍板,让他只只需付一半银钱,戏棚有两座,他们只占一座,何必出整场的钱。 就是这么一桩生意,三日后杜哲才要带着溪苑戏班去广和查楼,按常理做一出《长生殿》,又加上这位点的一折《浣纱记》。 ◎◎◎ “曲爷,”丁荣看杜哲出神的样子,扯扯他的袖子道,“这事儿您还是留个心眼,二爷说了,年末是非多,要您当心!” “是,你也要他保重身体,”杜哲拍了拍小丁荣的脑袋,往他的怀中塞了两角银子,“这些拿去买糖糕吃。” 待丁荣走后,杜哲立在窗前默默沉思:他记得绒花是清朝某位皇后最喜欢的花,这花又名合欢,有合欢相思的美意。可是坑爹的是,杜哲被老妈在家里放电视剧荼毒得满脑子都是果郡王李东学和熹贵妃孙俪的脸,满脑子只记得凝晖堂的合欢花,却压根儿想不起正事儿来。 tat 杜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满脑子的宫斗给清出去,找来管事嘱咐几句,要他去找查楼的人打听绒花的事。有过一次被人满大街追杀的经历,杜哲也做了两手准备:日前,他救下了一伙儿游侠,这些人感念他的恩情,自愿加入戏班,其中有一位神射手、百步穿杨,杜哲预备请他当天于暗处随行。 待到作戏那日,杜哲看了那贴在戏棚支柱上的绒花,贴得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里头的木柱了。那也不是真正新鲜的合欢花,而是用丝线和绸缎做成的假花。 这是江浙一带的手艺,做出来价值不凡。但杜哲怀疑,一个侍卫处的三等侍卫,为搏红颜一笑,竟愿做到笑掷千金的地步么? 上了妆面、披上凤帔、踩上跷,杜哲今日要唱的是《絮阁》一折,乐班起势、他挑开帘子出去,台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挤满了人,远处那两座戏棚子,其中一座上果然没有多少人,远远看过去倒是有不少身着戎装的八旗士兵守在戏棚周围。 八旗士兵?杜哲挑了挑眉,一个五品小官、就因为是皇亲国戚,就到能调动八旗兵的地步了么? 杜哲在台上道戏词、起势、迈步都在按部就班地做,可是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那座小小的戏棚子,上头似乎有三位贵妇人,吸引杜哲目光的、反而是其中穿着打扮十分素雅的那位。 她头上不饰珠花,容貌却是三位当中一等一的。她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童,同样不吵不闹,小脸上偶尔露出笑容,也十分聪明可爱的样子。纵然周遭的环境嘈杂、喧嚣,她们两人却文文静静,温和内敛,叫杜哲不去注意都不行。 突然,杜哲听见了“咔嚓”一声,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只因《絮阁》一出多半都是杨妃一人在道唱词和说戏,杜哲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种不详的声音,他也不管戏里此刻他该回身同上台来的丑角“高力士”对答,杜哲直接朝着戏棚的方向迈了一步。 见惯了曲别意改戏的看客们倒是并无惊奇,只是杜哲刚刚走了一步,就听得“呯”地一声巨响,那戏棚支柱突然断裂开来,整个戏棚台面则是一裂作两半,坍塌而下! 这变端生得太突然,众人先是一惊,然后尖叫声四起、看客们立刻四处逃窜开来。戏棚子周围一圈人来不及躲闪的、很快就被压倒在地上,血肉模糊成一片。 查楼的人吓破了胆,却一时半会儿叫人潮冲散、靠近不得那戏棚。 “额娘——!救命——!阿玛、我要阿玛……!”慌乱当中,杜哲忽然听见男童的哭喊声,他循声而去立刻吓破了胆:只见那戏棚台面坍塌,那侍卫倒还能护住身边两位妇人站在靠里的一半台面上,虽不慎稳当、却不至于从两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 可是,那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却因为站得靠外,变端突现,他们母子首当其冲,被狠狠地甩了出去。万幸的是、这位夫人在危急时刻捉住了戏棚的一截栏杆,整个人凌空吊在戏棚外头,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孩子。 眼下,戏棚上的人不敢动,因为稍微一动可能摇摇欲坠的整个戏棚子就要塌了。从两层楼高的地方摔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但这位妇人抱着孩子,也没有本事一只手的力气就爬上去,八旗士兵们急红了眼,却救不下人来。 眼看着那妇人手上渐渐脱力,就要从戏棚子上坠下去,杜哲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想当年曲别意曾从四尺高的戏台子上一跃而下,穿着厚底跷还能疾行一大段路,眼下从戏台子上跃过去,倒是正好能将他们母子俩接住。 说时迟那时快,那妇人脱手的时候、杜哲也正好跃到棚下,稳稳地接住了落下的妇人、还有她怀中的孩子。可还没有等杜哲松一口气,那十分不牢固的半个台面突然朝着他们三人的方向砸落下来! 刚才那么一跳已经拼尽了杜哲的全力,接住这母子二人所带来的巨大冲力叫杜哲手脚发软,让他再抱着人跑出去,那是万做不到了。危急关头,杜哲只能勉强将他们母子俩护在身下,闭上眼咬紧牙关背对戏棚、听天由命。 然而, 预想中的重击并没有到来,杜哲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同他怀中的人一并拽了出来,原地横移了三尺,正好没有被砸到: “东流!你吓死我了!” 杜哲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两个人被大力地扯了出去,然后他就落入了一个结实又熟悉的怀抱中,曹雪芹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惨白,紧紧地砸住杜哲的腰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简直要将杜哲整个人折断。 “你怎……” “这里太危险,我们先离远些——!”曹雪芹不由分说地将杜哲拉走,他看上去人十分狼狈,却拉着杜哲在人潮当中飞速地穿梭着,直奔那广和查楼后头的一排小屋。 “她……”杜哲频频回头去看他救下的那两个人,可是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曹雪芹回头来、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大口,“你要我保重性命,却反过来豁出命去救不认识的女子吗?!” 看着曹雪芹气呼呼的脸,杜哲忽然明白了那凌乱有力的心跳、还有惨白的脸色代表着什么了。一瞬间,杜哲也顾不得周围都是匆忙逃窜的人,他凑过去、举起他宽大的水袖挡住二人的脸,揪过曹雪芹的下巴就是“吧唧”一口。 曹雪芹当即咬住了他的唇瓣,搅捻舔舐,叼着杜哲的下唇不放、力度不重却能够让杜哲感受到疼和痒,曹雪芹的瞳色很深,直直看进了杜哲心里最深的位置—— 好不容易一吻终了,两人都是面红气喘,眼眸深深看得对方更是急喘而汗生。杜哲笑了笑,伸出食指在曹雪芹的手心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曹雪芹点点头、舔了舔嘴唇,勾起嘴角看着杜哲,道了一句“好”。之后,杜哲也不管戏班和查楼的人怎么看他了,刚才他经历了一场生死,险些就再也见不着曹雪芹了,眼下他需要做点什么事情来舒缓他紧绷的神经: 杜哲拉着曹雪芹来到了查楼小院后头的一间空房内,也不管日后老板会来怎么讹他银子,杜哲利落地关门落锁、将曹雪芹按在了门板上,舔了舔嘴唇,杜哲上下打量着这个三个月没见着的人:虽然狼狈,却愈发看着顺眼。 他们二人的情绪都在激动着,顾不上问什么“你怎么从圈禁中又出来了”、也顾不得管是什么人在查楼动手脚,曹雪芹的手解了杜哲身上的凤帔,杜哲却已经咬住了曹二爷肩颈处的锁骨,吮吸捺据、留下了一个暧昧的红痕。 曹雪芹轻轻地勾起杜哲腰间的戏裙,凑在杜哲耳畔压低嗓音轻笑一声,“东流,今日又穿裙子……莫不是想叫我在你身上这么出一遭?” “唔……”杜哲佯怒地瞪了曹雪芹一眼,“你、你敢……?叫我班里的衣帽师傅知道了,他、他可要揍你!” “嗯……”曹雪芹作出一副当真十分苦恼的样子来,他故作委屈道,“有坏东西要揍我,难道东流你就不帮我?” 杜哲被曹雪芹这幅表情给打败了,他无可奈何地妥协、小声道,“那、只许这一回。” “好,只这一回。”曹雪芹笑着搂着杜哲一个转身,变成了他将杜哲压在门板上的姿-势,乃褪裆而出具,再内润膏于内,指乌拶拓而内湿达,则持体动、逍遥恣情,深攻久浸,听得杜哲婴婴气促之后,曹雪芹才笑着扳过杜哲的脸来,与他细细亲吻在一处。 淹留于隐逸花中,或急抽、或深攻,或乱摆、或滑脱,看出看入,风情婉流,抚拍抱坐,莲上音坐,一时情动,故内其中。轻轻摩挲,又以巾帕缓缓揩擦,精透津流,时觉有香麝之气成。 杜哲看着曹雪芹将那方湿透的巾帕对折揣进怀中,脸霎时间红透,他揪着曹雪芹的衣领子怨了一句,“太坏了……” “不喜欢?”曹雪芹眼睛亮亮的,嘴角一翘,“我看东流你可欢喜得紧。” 杜哲憋红了脸不说话,身后的门板却传来了“呯呯”两声,外头是查楼老板不大自然地、故意咳嗽一声,然后他才颤颤巍巍地说道: “里、里头可是曲、曲班主……?” “是我。”杜哲的声音略微有些哑,毕竟方才吟得放肆了些。 “曲老板,我家福晋想要当面谢您救命大恩,还请您收拾则个,我在门外候着。”另一个人的声音想起,杜哲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于是他下意识问了: “你家福晋?” “是,我家福晋是宝亲王嫡福晋,富察氏。” 第11章 催更《红楼梦 听见“宝亲王嫡福晋富察氏”的时候,杜哲脑中所有的线索忽然串了起来,就好像走迷宫的人忽然找到了出路一般。 清朝皇后,喜欢通草、绒花,又姓富察,可不正是乾隆皇帝的原配皇后:孝贤纯皇后富察氏吗! 杜哲的眼睛亮了亮,没想到竟会是富察皇后,这种机缘巧合比中了五百万还让他高兴。杜哲当下拾掇好自己,拍了拍曹雪芹的脸、笑得跟个嫖了良家妇女的嫖-客似得,“芹二爷,等我会儿?” 曹雪芹捏着杜哲的下巴亲了一口,“去吧,曲大班主。” 门口给杜哲引路的人果然是送他们回曹家的那位侍卫官,杜哲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里乐开了花儿,直想往地上一躺就地滚两圈: 什么和珅、李卫、和亲王、令妃,甚至是杜撰出来的夏雨荷都是浮云,孝贤皇后才是乾隆朝最大的金手指:乾隆一篇《述悲赋》尽写他对富察氏的深情,甚至晚年不立后,也是因为后来的两位皇后,都不如富察氏深得他心。 “曲班主,”侍卫官指了指厅堂,“嫡福晋在里头等您。” 杜哲推门进去,富察氏见杜哲进来,她站起身盈盈一礼,“曲班主,谢谢您救了我同永琏性命,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福晋何须多礼!”杜哲忙扶她,“出了这样的事儿,是奴才招待不周,惊了福晋,您不怪罪就已是大幸了,奴才怎敢再图报答。” 富察氏摇摇头,示意杜哲坐,婢女给杜哲送了茶水。那茶是最简单的白茶,都说富察皇后生性节俭,甚至亲手缝补、缫丝,没想到在做福晋之初,就已这般恭俭。 “曲班主说的哪里话,您原不知道我同琏儿要来、不是么?”富察氏笑,“是我家小妹邀我的,明年上琏儿也要上书房了,也想带着他出来瞧瞧热闹,没想还是出了事儿——” 在她说话的时候,系统告诉杜哲:【察哈尔总管李荣保育二女,长女孝贤纯皇后,次女满洲副都统嫡妻】。 “到底是奴才的罪过,福晋也莫太往心里去了,您没事儿才是正理。” “这不成,”富察氏摇头,“曲班主您不用把事情都往身上揽,王爷自会查清是谁在做手脚。王爷恩怨分明,我也不想做个不知报恩的人……” “那……”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杜哲再拒绝就矫情了,“福晋执意要谢的话,小人顶喜欢这茶,不知福晋可愿赏赐一二?” “这茶……”富察氏脸色微赧,“不是什么好茶……” “礼不在重不是吗?”杜哲笑,现在,他可不敢同富察氏提什么要求,日子要慢慢来、事情要慢慢做。天知道多疑的宝亲王,会怎么想这次的事情。 杜哲同富察氏再多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曹雪芹等在院里,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开。 ◎◎◎ 等杜曹二人走远了,富察氏才长叹一口气道,“你瞧,曲班主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何况,他并不知道我和永琏会来。” 弘历从她身后的隔间里走出来,怀中抱着睡着了的永琏。将孩子交给乳母、他走过来轻轻牵起富察氏的手,叹道,“人心难测,我也是多一重防备。” “我知,”富察氏笑了笑,“但就算他要设局接近你,这代价也太大了,舍身相救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 弘历温和地替她理了理鬓花,“只愿天下人都如你这般良善就好了。” “你呀……”富察氏掩口轻嗔了一句,“尽管拐着弯子骂我笨。” 弘历笑、又同富察氏说了一会儿子话,交代亲信送她和永琏回去,这才找来了侍卫官,问: “查明白了么,曹霑是怎么回事?” “回四爷,属下查明白了。曹霑自从那日登台做戏之后,就被曹頫圈禁起来,今日因为曹家老太太作寿、又听闻曲别意要登台,才匆忙赶过来的,二人并无事先勾结。” 弘历皱了皱眉,复问,“查楼的人呢,审出什么结果来了?” “他们说是一班八旗侍卫,穿着打扮同咱们王府的人无甚差别,称嫡福晋喜欢合欢花,要贴上去,旁的就没了。” “仔细盯着,”弘历冷笑一声,“我看郑家庄那位是坐不住了……对了!你待会儿陪我往溪苑戏班走一趟。” ◎◎◎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杜哲听完了曹雪芹的一通说辞后,目瞪口呆,“那可是你祖母!她平日里那么宠你,你这样不怕老太太伤心吗?” “东流,”曹雪芹耷拉着脑袋,扁了扁嘴,“你这么说,不觉得自己矫情吗?” 被曹雪芹这么一问,杜哲才发现他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他鼓起腮帮、装死不说话。曹雪芹被他这样子给逗乐了,伸出手指来戳杜哲那鼓囊囊的腮帮。 “班主!班主!宝、宝、宝亲王说要见您——”管事的却在此刻连滚带爬地过来,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神情来,“班主,您、您不是惹了什么大事儿吧?宝亲王是不是怨你三天两头去找和亲王啊?” “……” “你三天两头去找和亲王?!”曹雪芹的声音抬高、一挑眉斜睨着杜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宝亲王多半是为了嫡福晋和世子来问罪的!”杜哲被曹雪芹看得心里发毛,他对着管事说,“还不快带我去。” 弘历整个人看上去比第一次他们相见时更严肃,杜哲缩了缩脖子,对着弘历就“扑通”跪下去,“请王爷责罚,是奴才照顾不周,惊扰了福晋!不过我班里这些孩子年纪还小,请王爷绕过他们一命。” 曹雪芹是跟着杜哲出来的,见杜哲拜下了,他竟然也跟着拜,“奴才愿替东流担下所有的罪责,还望王爷看在我曹家三代侍奉的份儿上,绕过东流这一次。” 弘历皱眉看着这两个人,长叹一声,“在你们心中,本王就是这么一个是非恩怨不分的人么?” 杜哲同曹雪芹面面相觑。 “起来!本王找你们是为了旁的事儿,”弘历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曲老板,他为了你可是憔悴了不少,奈何、我瞧你是当真没把他放在心上。” “和……亲王?!” 其实,自从七月里被和亲王撞破了他们的□□后,三个多月里弘昼愣是没有再见杜哲一次。无论是杜哲找了还《长生殿》戏本子的由头,还是免费请他看戏的说辞。从和亲王府里走出来的,永远是那位长史官,和和气气地说着“王爷不在府上、请曲老板您改日再来”这样的托词。 和亲王在闹,杜哲明白。但是杜哲却没有想到这个“闹”,会演变成为日日夜宿青楼、醉倒街头,甚至闹得和亲王嫡福晋吴扎库氏亲自去求宝亲王出面相救的地步。 “曲老板,”弘历看了看杜哲和曹雪芹,“若你对我弟弟当真没有什么心思,解铃还须系铃人,还请你移步去断了他的念头吧。” 按弘历的指引,杜哲同曹雪芹寻到了京中最大的青楼。不过,老鸨却告诉他们和亲王晚上才过来、现在还不在。杜哲看了看青楼里面的莺莺燕燕、摇头叹气准备晚些再来,曹雪芹却忽然亮起眼睛,塞银子给鸨母道,“妈妈这里可有空房?” 老鸨是个明白人,拿眼在曹雪芹同杜哲身上扫了一圈,立刻笑得花枝乱颤,“有,有,有!二位爷随我来!这间上房呐,床铺舒适又软和,房内器具玉-势一应俱全!保证叫二位满意!” 杜哲面皮薄,狠狠地掐了曹雪芹一把,可曹雪芹却不在意,甚至十分坦荡地拉着杜哲接受楼里姑娘们的注视、顺道同老鸨说说笑笑,就这么一路到了房间门口。 待老鸨退出去之后,杜哲才红着脸捶了曹雪芹一下,“我们是来正经办事的!” “是正经‘办事’啊,”曹雪芹拉开床榻旁的小柜子,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小圆盒子,盒子旁边却摆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粗细不同的木势、玉势。虽不是什么上好的玉,曹雪芹却啧啧称奇地拿起一个来把玩: “丁荣说这院里有这样双头的,前儿我还不信,没想这般精致!东流,你来摸摸看,上头的纹路都雕得十分好呢!” “谁、谁要摸!!”杜哲在曹雪芹打开柜子、拿起那个双头龙的时候,就已经羞红了脸,满脑子溜起了肉段,为了河蟹、他立刻拒绝。 曹雪芹瞄了杜哲一眼,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是,这东西冷冰冰的,东流应该更喜欢滚烫的、自己会动的东西才是。” “……”杜哲梗了脖子,也不管什么矜持了,指了指这间屋子,“你、不会是想在这儿……?” “东流会给我吗?”曹雪芹也不否认。 “我……咳,岂可白日宣淫?”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曹雪芹圈住杜哲,“我这妃子巧夺天工,真是恨不得日夜都在一处,再不分开。” “唔……”杜哲其实已微微情动,眼下被这么一说,半推半就就搂住了曹雪芹的脖子,又有几分不甘愿、故意发狠地说,“说不过你,给我快些完事、可不许误了正事!” “遵命,曲大老板!”曹雪芹将杜哲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看了看那小柜子里头的东西,故意摸了摸下巴道,“真想用里头的东……” “不许!”杜哲瞪了曹雪芹一眼,“你若敢用里头的东西折腾我,我可跟你没完!” “唔……”曹雪芹忽然想到了什么,摸下了杜哲腰带来,“那、东流让我用这个可好?” 杜哲翻了翻白眼,脑海中闪过的是所有小说里面共有的那句话:蒙住眼睛会更敏感。 总之,杜哲的眼睛被蒙住了,被黑暗包围的那个瞬间,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之后就被曹雪芹吻住,这是一个温柔缠绵的吻,舌尖交缠在一起的时候,杜哲真的更真切集中地感受到了曹雪芹。 手缓缓地顺着腰线摩挲,杜哲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绷紧的肌肤确实提高了敏感度,在轻微的碰触之下,让杜哲的腰轻跳起来,乃尽褪衣衫,掀脚细探幽深,取圆钵润内,二指并而挖转、待濡-湿-软润,而抬腰束膝,急驰而入。 “唔……”杜哲轻哼、抓紧了手边的枕巾。 “东流,松些……”曹雪芹舒服地轻喘,“你这么紧,可是想将我折在里头?” 杜哲看不见,听见曹雪芹这么说,恨恨咬牙,却还是依言放松了身体。青楼这张鹘床不大,曹雪芹觉着不妥,便搂紧了杜哲的身体,两人并排侧卧下,杜哲面朝门口、他在杜哲身后斜穿,床檐浮挥、徘徊缱绻、正得奇趣。 突然,他们所在的房间门口开了一道儿缝儿,曹雪芹抬眼望去,看清了门口是谁的时候,他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卖力刺-抽起来,杜哲被激得仰头大口喘气,正好将耳畔送到了曹雪芹的唇边。 咬住那红透了的耳廓,曹雪芹欺杜哲瞧不见,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不!不要!”杜哲听清楚以后,大力挣扎。可身子楔在曹雪芹身上,一动就是要命的快-感,发出的声音也更多是撩人的申吟,被逼得流出泪水来,他可怜兮兮地反手乱抓、在曹雪芹身上留下了一些红痕。 “看就看了,”曹雪芹一边卖力办事,一边笑着对杜哲说,“你要断他的念头,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第12章 催更《红楼梦 都说鸩酒致命,杜哲从没有想过极致的快-感比鸩酒更致命。在玉海中沉沉浮浮,眼前明明灭灭仿佛身临幻境。曹雪芹在他身后伐鞑,烁劲熔柔,挺秀至于隐逸花蕊,更惊得他急喘起来。 高楼月上,日落西斜,杜哲最后只记得他被逼得泪水、聿液皆不受控制,只能任凭曹雪芹予取予夺,什么时候交了也不知,只得眼前由黑转白的一瞬间,浑身痉挛抽搐的时候,密密匝匝与曹雪芹交接在一起的触感。 轻轻地抚摸杜哲昏睡过去的面庞,曹雪芹温柔一笑,替他掖好被子,转身合门追出去,“王爷,请留步!” 在楼中疾步而走的人,正是和亲王弘昼,他听老鸨说有人来寻他,兴致勃勃上来、却又一次瞧见了最让他忍熬不得的场景:他最珍爱的人,躺在他人身下、极尽妍态,媚眼如丝、艳煞三月桃花。 弘昼的心揪紧了,仿佛被人大力地用手狠狠地揉捏撕扯开来,他想转头离去、却又被那艳-色旖旎的场面给勾住、动弹不得,硬生生在门口听了一出“粉戏”。 鼠-x发疼,又见曹雪芹要出来,弘昼当机立断转头就走,却没想到被曹雪芹叫住,他愈发不敢停留,加快脚步、慌不择路地朝着青楼后院莲池中的八角莲亭跑去。 “王爷!当心——!” 曹雪芹提醒得晚了,弘昼走的太快,根本没有看清脚下,不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霎时变得狼狈不堪,弘昼皱鼻子皱脸,竟就地坐着屈膝埋首,肩膀慢慢抖动了起来。 也不知是摔得狠了,还是太过伤心。 “王爷……”曹雪芹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王爷,想不想喝酒?” “借、呃……”弘昼哭得狠了,抽噎着,抬头狠狠瞪了曹雪芹一眼,“借酒消愁愁更愁,我、我才没那么容易上你的当!” “王爷不喝,那可否赏脸,同奴才去那边的凉亭坐坐?”曹雪芹指了指莲池中央的凉亭,又狡黠地补充了一句,“那里三面环水,四周开阔,没有暗影。” “……”听见曹雪芹这话,弘昼原本婆娑的泪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与他素日作风十分不符的凌冽杀意。 “奴才有几句话想要同王爷说,”曹雪芹佯做没有看见弘昼一瞬间毕露的锋芒,引着弘昼来到了那凉亭中,才道,“近来,家中小厮在广和查楼附近得了个新鲜玩意儿,正好献给王爷。” 说着,曹雪芹取出一件东西递到了弘昼手上。弘昼一看,双眼立刻精明起来,躺在他手中的是一块腰牌,上头明明白白刻着一个“理”字。妙的是,东西上还沾了一缕制作绒花的细线。 弘昼眼中闪过无数种神色,“这东西,你……为何不直接交给四哥?” “宝亲王?”曹雪芹笑着摇摇头道,“王爷许是忘了,我姓曹。” 弘昼一愣,顿时明白过来:曹家同郑家庄的理亲王素来交好,曹頫还在理亲王府上行走,曹霑若是在这种时机去知会弘历,只怕反而会引得弘历怀疑。 “你就不怕本王卖了你么?”弘昼看了曹霑一眼,眼中苦涩的神情一闪而过,“若没了你……我同离情之间……” “王爷相信命定的缘么?”曹雪芹忽然笑了,“在之前,我没有遇到东流。没有遇到一个,我愿将此生所有都颠覆,只愿倾我所能、一心一意去成全他心愿的人。东流就是我的命定,只要是他的愿望,哪怕是叫我走我最瞧不上的仕途路,我也甘之若饴。” 弘昼呆呆地看着曹霑,后来这位和亲王的一生,在每个月明独酌的夜晚,他总是会想起很多年前在青楼的八角凉亭里,有位汉军旗的子弟,曾经对他说过一段话,有个笑,光彩照人、耀眼夺目,以至于他半生荣华,却还是最念这秦楼楚巷中的一抹明月。 待曹雪芹开解弘昼一番,便双双返回房去,却震惊地发现:杜哲不见了! 那床榻上只静静地放着一样曹雪芹熟悉异常的东西,看着那个精致的玉镯——那是日日夜夜戴在曹家老太太手上的传家宝物,如今怎么落在了这里。 曹雪芹脸上神色变了好几周,旁边略微了解了始末的和亲王弘昼终于忍不住,憋着笑、拍了拍曹雪芹的肩膀道,“古来儿女都要过父母关,噗……霑哥儿,本王忽然有些同情你了,哈哈哈哈哈——” ◎◎◎ 杜哲缓慢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丽的面庞,这个女子身上披着雪白的大氅,鬓边带着一朵白花,她的面庞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却更显得娇俏可人,杜哲张了张口,正想问时,那姑娘却十分开心地拍手道: “你就是二哥哥给我寻的二嫂吗?” 系统:【叮~宿主请注意,眼前这位身着孔雀金线大氅的姑娘是李煦的孙女,曹家老太太的内侄孙女,李芸。】 杜哲眨了眨眼睛,还没绕明白“李煦的孙女”、“曹老太太内侄孙女”这层关系,房间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推开房门进来的赫然就是在丫鬟搀扶下的曹老太太,看见杜哲醒了,她慈爱一笑道: “醒了?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下碗面?” “曹老太太……”杜哲当机的大脑当下就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虽不知他是怎么来到曹家的,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给长辈行礼。可是,才一动、身后使用过度的某个地方就传来了剧烈的痛,害他“嘶”地抽了一大口气。 “唉,躺着、躺着,”曹老太太笑起来,让李姑娘将他按躺下去,“身子不舒服就不用拘礼了,我这老太婆唐突请了你来,也是有事想求你曲老板。” 杜哲躺在床上,不解曹老太太的意思。 “这是我哥哥的孙女,算作我的内家侄孙女”曹老太太拉着李姑娘的手,叹道,“可怜这孩子从小爹娘就去了,养在大哥身边。当时在金陵却也还好,后来,年羹尧和隆科多下狱了,牵扯到哥哥。李家大小流放到黑龙江去,前些年哥哥不幸去了,徒留这丫头一个人,皇上恩准,才许她来投奔了我这不中用的老太婆……” 杜哲看了李姑娘一眼,明白了,李煦的孙女,这要简单解释起来,大抵就是《红楼梦》中史湘云那个角色。 “她同霑哥儿年纪相仿,自小感情就好,在金陵的时候,可怜我那外孙女命薄去了、梅家……梅家那个小蹄子又是个趋炎附势的主儿,霑哥儿与我亲近,却也是不听我话的,”曹老太太看着杜哲道,“我瞧霑哥儿昨日为了你,也顾不上我这老太婆了,就想着,曲老板能不能替我同霑哥儿说……” “祖母!”曹雪芹却在此刻突然破门而入,打断了曹老太太的话儿,一看李姑娘也在,曹雪芹愣了愣,“芸儿?” “二哥哥!” 杜哲靠在床上,心里却是一阵一阵地发凉,曹老太太这架势似乎是想要说媒,更想要他劝曹雪芹。杜哲又抬头看见同李姑娘说话、眉眼十分温和的曹雪芹,难以忍熬:若没有这一场穿越,曹霑的生命里,应该是同一个温柔的女子在一起,养育一群儿女、就算老来落魄,也得半生琴瑟和谐。 他想着,脸色白了又白,才讷讷开口道,“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同霑哥儿说的……” “那就好!”曹老太太笑起来,冲着曹雪芹一摊手道,“我那传家宝贝呢?你这混账东西可别给我弄丢了。” 曹雪芹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玉镯来递给老太太,曹老太太摩挲着那玉镯,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温情,她拄着拐杖慢慢走了一步,拉着李姑娘的手道,“这东西,是我曹家的传家宝贝。你太爷爷在时,孝康章皇后亲自赏给孙夫人的,此后便一直传给曹家的媳妇儿……” 杜哲看着那个玉镯子,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李姑娘,心里有些难过,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他们。 没想到、床上忽然投下了一大片阴影,他的手落入了一双苍老的手中,一个温润带着体温的东西被塞在他的手中,曹老太太的声音响起来,“可惜啊,这东西到底是送给女娃儿的玩意儿,女气了些,曲老板你是男儿,也不知现在外头的玉铺可还老实,这东西能否做个坠儿什么的……” 杜哲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那个精致又珍贵的镯子,他呆了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曹老太太,“您、您要……要给我……?” “?”曹老太太奇怪地看了杜哲一眼,又看了看曹雪芹,“难不成……我该给霑儿,叫他给你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哲慌乱,下意识就将心里的话儿给说了出来,“我、我以为您要给李姑娘……” “芸儿?!”曹老太太一惊,才无可奈何地笑骂一句,“老太婆我倒是想,可这混账东西认定了曲老板您一人,我心疼孙儿,也不拘那些俗礼了……” “二嫂,”李姑娘也笑着宽慰道,“二哥哥若是真喜欢芸儿,在金陵时大可早早成婚了,何可等到此时呢?” “老太婆是想请曲老板您帮忙劝着,叫霑儿替芸儿找个好婆家呢!他父亲同他从前都不屑做这等事、老太婆就这一件挂心事,曲老板怕是误会啦!” “东流,”曹雪芹更是挤进来,拉着杜哲的手,看着他的眼镜郑重说道,“我曹霑此生,只你一人。” 不知怎地,杜哲的眼眶红了,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地往下砸,当着曹家老太太还有李姑娘的面儿,哭得跟个姑娘似的。可是,杜哲不后悔,抽了抽鼻子,红着鼻头,他大大方方地当着大伙儿的面,在曹雪芹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李姑娘饶是性子豪爽也红了脸,连忙同曹老太太出去了,剩下曹雪芹同杜哲两个人拥在一起。曹雪芹抱着杜哲的头,温柔地舔去他的泪水,将那镯子紧紧地捏在杜哲手心里,“东流,收下这东西、从今往后,你可后悔不得了。” “我不后悔,”杜哲将手臂紧了紧、吻上了曹雪芹的唇,“我永不后悔!” 到底顾念着杜哲的身体,曹雪芹懂得分寸,没有鲁莽粗野。中衣尽褪、杜哲略偏白的肌肤上星星点点都是昨夜荒唐的痕迹,曹雪芹望着他微微一笑,道,“是我昨夜勉强你了,你的身子还成吗?” “恐、恐怕不成……”杜哲到现在都能够感觉到永道内一抽一抽的疼痛,却又看着曹雪芹怒张头举的朱雀,“可、可这样你也不、不舒服。” 曹雪芹笑了笑,捏了捏杜哲红扑扑的脸颊,凑到他的耳边低语,“虽然东流肚内又暖又紧,得叫人心醉,可这欢-好交缠,可不这么一样旨趣。我也想叫东流欢喜、欢喜。” 说着曹雪芹就俯下身去、舌卷茎缠,吸吮舔抹、出指揉揉,阳峰起而峨嵯,更呜口唆舌、讨好杜哲的意图十分明显。杜哲低头瞧见红纯欲眸,茎振振从唇开,小腹处立刻紧了起来。 低低喘了一声,杜哲强忍着撑起身子来,道,“我、我们一起……” “好,”乃并孤峰于峦,动达达而上下把握,曹雪芹喘笑道,“我们一起。” 有道是,水流摇曳穿于莲池,亭葵初绽散于画嶂,双精汩汩并流时,恰是一双两好、情投意合。日往月来,时迁岁改。那一年的除夕,杜哲便在曹家小院里头度过。 当他盖着一条锦被、同曹雪芹靠在一处,看着窗户外头、京城上空绽放开来的漂亮烟火的时候,杜哲当真学了一回杨妃,默默在心中,许下了誓约。 直到1736年,雍正十三年的秋天,一场惊雷秋雨过,杜哲站在查楼戏台上做一出《埋玉》,偌大的皇城里、紫禁之巅圆明园中,统治大清一十四年的雍正皇帝,却驾崩了—— 第13章 催更《红楼梦 清雍正十三年八月,皇帝驾崩。于乾清宫正殿牌匾后取出立储玉匣,雍正帝的第四子、宝亲王爱新觉罗.弘历正式登基,下诏新年改元。新帝仁厚,宽待了先帝在时被降罪、除籍的宗亲,安抚旧臣、大赦天下。 原先紫禁城内西二所的旧邸被改做重华宫,封嫡福晋富察氏为皇后,居长春宫。 隶属内务府正白旗的曹家,也得眷顾:从外城蒜市口小院迁入了内城旧宅,曹宣等加官授衔,曹頫起为内务府员外郎,诰命追封曹家先祖曹振直为资政大夫,原配欧阳氏、继室张氏为夫人。 这种新帝登基后善待旧臣的治国手段并无新奇,令杜哲欣慰的是:弘历不仅宽待曹家,还授了曹雪芹一个乾清门侍卫职。 一开始、杜哲还担心曹雪芹会不愿去当差:因为后世所有史家、红学家都一致认为曹霑是个落魄风流才子,拘不得宫廷礼法、繁文缛节,更瞧不上八股文章、阿谀奉承。 眼下,不知是因为穿越改变时间线的缘故,还是曹雪芹转了性:自领乾清门侍卫职后,曹雪芹似乎变了个人。官场逢迎、对上事忠、待下示诚。凡所见过曹雪芹的人,无一不夸赞他为人风趣、又有才情。更有“曹家子孙中终于出了个继承棟亭老先生的子弟”之语。 不消两三年,曹雪芹就因差事上出类拔萃,文采斐扬又有智谋而倍得皇帝重用信任,从乾清门侍卫,升拔做了乾清门行走、待到乾隆三年时,竟已成了曹玺、曹寅当年做过的御前侍卫一职了。 至于杜哲,溪苑戏班已是京中名班,他也不大登台作戏,只管精心经营。偶尔串戏,也是拗不过老友相邀,虽不得万人空巷,却也是京中奇景。“曲别意”这个名号,也成了传奇。 心爱之人仕途昌盛,他又事业有成,这般顺风顺水,按理来说,杜哲应当十分开怀才是,可杜哲却患得患失起来。更因为曹雪芹仕途上的一件事儿,同曹雪芹置了整整一年的气,险些一拍两散! 这事儿还得从乾隆三年的十月说起, 弘历登基时,膝下只有大阿哥永璜、二阿哥永琏、三阿哥永璋以及一位格格。这三子一女中,格格同二阿哥永琏为富察皇后嫡出。弘历深爱皇后,更万分宠爱二阿哥永琏,曾在登基之初秘密立下诏书,立永琏为皇太子,欲以嫡皇子为储。 奈何,天不假年,乾隆三年十月上,永琏染上风寒,拖上十多天,终于在十月十二这日不幸病殁! 曹雪芹伴驾在侧,亲眼见了天子的哀恸,从不荒废朝政的皇上连连五天未曾临朝。而遭受重大打击的皇后也憔悴异常,宫中乱作一团,太后亲自劝解都不管用。 皇帝一面要安抚皇后,一面又要准备爱子的葬礼,同时还要强打精神勤政,也渐渐消瘦了。也不知是谁在皇帝耳边提了一句江南盛景,可带皇后去散心,皇帝便动了意。 苏州、江宁历来是朝廷重镇,南明遗老颇多,曹家在江南三代经营,熟悉当地民情又有民望,派过去打点正是合意。于是乾隆当机立断,下了一道圣旨补曹雪芹做江宁织造主事。 圣旨下得仓促,曹雪芹走得也急,只带着小厮丁荣,还有几个粗使的下人便匆匆忙忙地登上了南下的大船。 而杜哲,不仅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是在曹雪芹到达了金陵三日后,才偶然间从李芸口中听闻了这个惊天的消息。见杜哲脸色一瞬间惨白的样子,李芸忙开解道,“二哥哥他……许是忙忘了?” “……”忙……?忙到连使个人来说一声都……都不愿吗? 只怕是心中根本没有想起他这个人来。 杜哲越想越怕,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一阵的发凉,他勉强往前走了一步,却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李芸更是慌忙来扶着他。 “二嫂……呃,曲、曲哥哥,你别胡思乱想!”李芸急红了眼,“对、你看二哥哥将我家传的玉镯子都许了你,他只有你一人,大约真的是忙,他是皇帝身边的人,莫说是你,就算是我、是老太太,最近都没有见着他呢!” 杜哲看着记得要哭的李芸,勉强笑了笑,道,“芸儿,你、你也是懂诗的……可曾听过我们满洲大才子的一句词?” “什么词?”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杜哲苦笑一声,丢下李芸,恍恍愕愕地就从屋内晃了出去,可是没有走两步,便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李芸找来了大夫,却说曲爷这是心病,没有什么药好医。 说是这么说,可是杜哲却一天天虚弱下去,待到落雪的时候,却已是昏昏沉沉每日都少有清醒的时候了。李芸那日就已经连忙去了火急家书给曹雪芹,待这日大雪纷飞,李芸终于盼到了曹雪芹的回信。 李芸也不管外头风雪扑人,直接将信飞速送与杜哲。杜哲接过曹雪芹的信来看了,先是恹恹的一个人,却忽然指着那信大笑起来,又突然怪叫几声、眼一红掉下泪来,哭哭笑笑好一会儿,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戏班中人被杜哲吓个半死,却不料冬日一过,他却渐渐好了起来。 只不过,杜哲好起来后,每日总要指着曹雪芹骂上几句。后来,连来请戏的人,多半都知道了这个脾气。知情人只道杜哲是同曹雪芹置气,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同这位新贵有什么仇怨呢。 转眼,又是新一年十月上,秋日将尽,已是乾隆登基后的第四年霜降。 这日,杜哲正立在院中瞧着弟子们喊嗓,忽然听得身后脚步声、又有甲胄铿锵之声,他还没有转过头去、就落得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个灼热的吻立刻就扑在了他的唇上。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在脸上,冒出来的胡茬戳得杜哲又惊又气。狠心咬了那人的舌尖,却不见他退,纠缠着那股铁锈味继续加深这个亲吻。杜哲干脆也狠狠地在唇舌之间发泄着他这一年来的担惊受怕同久别重逢的惊喜。 自然了,他还想揍面前这个榆木脑袋的混账曹雪芹一顿,狠狠地揍。 本该远在金陵的曹雪芹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京城,见着了一年没见的情人,又从书信中听闻爱人的病重,他心头焦灼,却脱不开身,在金陵也是魂不守舍、魂牵梦萦。 他们两人一时情动,竟忘了众弟子都在旁边,缠绵起来,直到被众人起哄,他们才红了脸,杜哲慌忙叫弟子们早早下课。 “皇上体恤,要我进京述职,”曹雪芹知道杜哲要问什么,先开口说,“东流,对不起,我……” “啪——!” “唔……”曹雪芹委屈地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疼的腮帮子,“东流你好凶。” “你该庆幸我打的是你的脸,”杜哲板起脸来冷哼,“要是我再出息些,该直接取了宝剑来在你身上戳十个八个窟窿才解气!” “那我该多谢东流手下留情,”曹雪芹话虽这么说,可是却讨饶地牵起了杜哲的手,“东流,对不起,白白让你担心受怕、遭了许多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就那么一走了之,没能同你知会一句。” “……为什么,”杜哲眨了眨眼睛,冷静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觉得我会阻拦你?还是……在你眼中,你的事情不值得同我商量?” “不、不是!”曹雪芹连忙大声否认,“东流你就是我的一切,你若不嫌烦,我的一切事情我都想同告诉你,都想同你商量。可,可是……” “可是什么?” 曹雪芹似乎有些懊恼,他抓了一把脑门,才无奈地解释道,“东流,皇上派我去江宁,不知时限。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我,我想同你相守百年,自然想带着你一起去。可,可是我怕你拒绝……” “你是傻的吗?!”杜哲惊讶,“我为什么会拒绝?!” “东流,”曹雪芹紧紧地按住杜哲的肩膀道,“你的根基都在京城不是么?金陵,于我是荣归故里,可是对你来说,却是重头开始了!在金陵,没人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曲别意、曲老板,更没了你这一班弟子、朋友陪在身边。你若、你若随我去!你所剩下的、可就只有我了!” “我……”杜哲从未想过这些,他在想着曹雪芹,却不知曹雪芹反过来为他考虑了许多。 “东流!你若随我去,可是抛下了你所有一切!”曹雪芹越说越激动,他红了一双眼,狠狠地捉住杜哲摇晃,“东流、你这般好,你站在戏台上,举手投足那般美,我、我怎么忍心要你……” 杜哲也红着眼笑了,伸出手在曹雪芹额心弹了一下,目光盈盈看着他道: “你这冤家,我又不能做一辈子戏,况且,杨妃霓裳羽衣舞,也只为君舞。戏班是我的心血,却不是心头肉,自能割舍得了。声名财钱皆是身外之物,愿得一人心,相伴到白首才是七月七日长生殿上所求。” 曹雪芹没想到杜哲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愣在原地半晌,突然哀叫一声,紧紧地将杜哲圈住。头一遭,杜哲感觉到了肩头传来湿意,又被秋风吹干,仿佛一切都好似只在梦中。 ◎◎◎ 待到出行的那日,京中前来送行的人颇多,叫杜哲惊讶的、却是在他们登舟的时候,策马立在岸上静静目送的那位和硕和亲王:爱新觉罗.弘昼。 这些年来和亲王帮着皇帝处理政务,在家中却还是依旧当他的荒唐王爷,依旧喜欢看戏,甚至频传同戏子、清倌的流言,杜哲的戏,他反而不看了。许久未见,杜哲发现弘昼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一样的,是弘昼眼中的深情。不一样的,是他脸上的沧桑世故模样。 “东流后悔吗?”曹雪芹将手虚放在他的腰上问。杜哲看着弘昼,心想在那高墙深宫之中,要周旋保全的重重困难,终归叹了一口气: “我不后悔,却十分可怜和亲王。” “人各有命,”曹雪芹感慨万千,回首看了一眼在船尾的丁荣,“荣儿,仔细疯得落水!” “二爷你尽笑我,”丁荣看着曹杜二人,眼一转使坏道,“二爷,*苦短!这是在船上,浪起时摇晃的紧。我听楼里的倌儿说,在江南一带,花船上做更要得趣!前儿有差事耽误了,您同曲爷好久没得见,今日正好温存!” 丁荣这话说得露骨,杜哲被臊得丢下曹雪芹回了房,曹雪芹无奈地瞅了丁荣一眼,也连连追进房内。甲板上只留下老艄公同丁荣两个面面相觑。 “花船的事儿,”曹雪芹进门之后就开口解释,“是荣儿胡乱听来的,那小子平日被我惯的,什么话儿都敢往处说。” 杜哲红着脸坐在床榻上,倒是没有十分生丁荣的气。现代这些小说作者溜肉段,多半将“床-戏”改称船戏,今次坐在小舟上,还有几分跃跃欲试起来,况且丁荣说得对,他和曹雪芹一年多没有滚在一块儿了,杜哲是有些馋。 偏生曹雪芹进门来解释,让杜哲没法像往日一般“半推半就”。杜哲咬咬牙,想着他不如主动一回,又怕曹雪芹被他突然的孟-浪给惊了,左右为难更憋红了脸,惹得曹雪芹靠过来,拿手探他额头: “东流,怎么脸红成这样,莫不是晕船吗?” “我……”杜哲翻白眼,他晕车晕飞机晕马,就是不晕船!他现在满脑子不可描述的思想要和曹雪芹大干一场,甚至还想【开车】(╯‵□′)╯︵┻━┻ 其实,船离了京城的那一瞬间,杜哲就有此意。看着离开的弘昼、还有渐渐远去的红墙碧瓦,那代表着危险的皇权、压在他头顶的算计和担忧似乎都远去了,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同身边的曹雪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曹雪芹。 唯一叫杜哲心里放不下的,大约就是曹雪芹的那本约莫写了八十多回的书,《风月宝鉴》也罢、《石头记》也好,杜哲只担心曹雪芹现在差事忙起来,书再也写不成——人逆袭成了显贵,书却没成,岂非还是没完成任务? “东流想什么呢?”曹雪芹半天不得杜哲的回答,摸他脑门似乎真没有发热,又复追问。 “想你,”杜哲不闪不避,坦然道,“我在想你,想你的书,想我们的以后……” “这有什么好想的,”曹雪芹佯做不屑,眼睛却一瞬间亮起来,踢掉鞋爬上床,缠手缠脚地圈住杜哲,“我现在就在这里,东流何须想我?我的书,约莫还有四十多回就成了,到时板印还是找人来抄,我定会叫东流你看过满意才做。至于我们的以后嘛……唔……” 曹雪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杜哲已经主动用力将他扑倒,热烈又带着些许疯狂的亲吻密匝匝地落在曹雪芹的唇上、脸上,杜哲甚至咬住了曹雪芹的喉结舔-动起来。 何曾见过如此主动热情的杜哲,曹雪芹的情绪也被引燃了,当即同杜哲滚到一块儿去。 船上未曾备下润膏一类,曹雪芹正自苦恼之时,却见杜哲以指入口,出舌吮啜,津津染指,液顺指翼掌络缓缓而下,晶莹莹而若透玉佛手,又转移手下,二指撑而再一指中入,气喘而抿唇曲指进尻,折送液涂揩壁内上。 如此折腾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曹雪芹早被激得英威挺拔、藏昂俊秀,更复举手侍候杜哲于前,把握攮转,渐觉情意起而茎振举,故而缓覆掌于杜哲腰间,当此时,褶尽展、意渐浓,摇摇舟中,峰入谷间,急-插而至核心,据捺之间、竟逼得惊喘连连。 外头浪起风涌,舟儿在江中颠颠簸簸,杜哲自在曹雪芹身上楔得上上下下、滑脱复深潜,朱雀更深飞入谷地更深处,戳撞刺鞑,直叫杜哲溃不成军,脸上除却红晕、却更生妍态。至于色变声颤,先后交在榻上,交相仰卧,更得欢喜。 如此胡天胡地地折腾了一路,虽是久别,却更胜重逢时。犹如两块蜜糖甜腻腻碰在一块儿,再也不愿分开。待艄公称了一句“曹大人、我们到了”却也真是*苦短,原来愿不早朝的,非止君王。 第14章 催更《红楼梦 弃船自码头改乘马车入江宁城:千里莺啼、水村山郭,楼台曲池、山枕寒流,不愧六朝古都。只是,冬日落雪,锦绣歌残,不似春时繁盛。 江南的冬,不像京城北地,更多几分阴冷潮湿。杜哲裹紧身上的袄子,耐不住好奇地挑开车帘往外头看,江南街巷、沿着官道栽植的一排排杨柳,隐没在柳树之后的青瓦白墙,还有街上匆匆而行的路人。 所谓江南水秀,雨巷酒乡,叫人流连忘返,一眼动情。 “东流,我们到了。” 车停了,明明是在内城深处的宅子,杜哲却好似没看够似的,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眼巴巴地瞅着江南雪景,杜哲一步三回头地被曹雪芹牵入了他在金陵居住了一年多的小院里—— 曹家在江宁经营三代,曹玺、曹寅和曹颙都是居住在江宁织造府,后来雍正年曹家遭了祸,落职抄家,如今在金陵自然没有了曹氏后人的住所。 一路奔波劳累,曹雪芹带杜哲看过小院之后,杜哲就已经困得眼皮打架,好不容易强撑着吃下些东西后,曹雪芹便要杜哲先躺下歇息了,“东流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要同这边的管事交代。” “喔……”杜哲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道,“我……给你留灯。” 闻言,曹雪芹凑过来在杜哲额心落下一吻,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坏笑道,“不用,我这一路上勉强你了。不过,如果东流你若想明天也下不来床,只管留就是。” 杜哲哼了一声、闷闷地扭过头去,掀被子蒙住头,少不得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曹雪芹见他睡着,怕闷着他,就替杜哲重新掖了被子才熄灯、轻手轻脚地合门退出去。 外头已经日落月升,雪已经停了,可是月色却不十分明亮,站在小院当中等他的人是曹雪芹在金陵的管事。见曹雪芹出来,管事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爷。” “都还好么?” “回爷的话,都还好。只是,布庄那边因为上次的事儿,警醒了许多,只怕阿四他们得先找个由头撤出来。” 曹雪芹皱了皱眉,心道江宁织造也是只刁滑的老狐狸,一点点风声就这么谨慎小心。他点点头,又问,“听闻巡抚大人近日也在城中?” “是,巡抚大人前儿还差人来问过。这些日子似乎是住在织造署,爷……要去问候?” “不,不用,”曹雪芹高深莫测地笑,“不着急,织造大人是个坐不住的,我们只管等着就是。你叫那些个安插在织造署的人留心便是,莫叫织造大人找了什么机会同巡抚大人套近乎就是了。” 管事领命悄悄离开,丁荣看了看管事离开的方向,又瞧了瞧曹雪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欣赏够了这小鬼为难的样子,曹雪芹才轻咳一声,“有话就说,什么时候在我面前也这样吞吞吐吐的了?” “爷我不明白,”丁荣压低了声音,“你为何要对付江宁织造?他人虽猥琐了些,可是同我们家也无冤无仇啊?” “荣儿,我且问你,江宁、苏州这两个地方,在皇上眼里是什么一个位置?” “江南重镇?” “那荣儿,我再问你,太爷爷、爷爷在时,我们曹家在江宁是做什么的?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被抄家?” “当然是因为织造任上,并管两江盐铁布政,却出现了钱粮亏……”丁荣一板一眼地回答,才说了一半,突然眼前一亮,“爷您的意思是……?!” 曹雪芹笑而不语,示意丁荣不要说出来,他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中、缓慢从乌云后头露出来的弯月,“看来明天,会是个朗日呢——” 第二日,果然天朗气清,云散天晴。 杜哲同曹雪芹正在议论着今日趁着天气好要上城内各处地方逛去,管事却带来了一个从江宁织造署过来的人。原来,这人是江宁织造家中下人,他们老爷听说曹雪芹从京城述职归来,在家中备下了盛筵,想要请曹雪芹过去一叙。 “……”杜哲扁了扁嘴,委屈,一偏过头看见丁荣,立刻笑起来问,“小荣儿,你——陪我出去逛逛?” 丁荣大窘,连忙看向曹雪芹求助。曹雪芹面色一沉、一把揪起杜哲来,将人给推到了那人面前道,“这位是我从京中带来的朋友,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多添个坐席,我们收拾收拾便过去。” 待管事从那人出去了,杜哲才叼着一个粉团不大乐意地嘟囔,“喂,人家请你一人,你这样带我去,算什么事儿啊?” 曹雪芹拽过他的脑袋,就着他的口就咬了一口那个粉团,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杜哲,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调笑道,“你要背着我同别个勾搭去来,我自要寻个法子将你拴在身边。” 杜哲一听,也玩心大起,“哇”地一声扑倒、虚挂在丁荣身上,做样子拿袖子抹泪道,“小荣儿,你家二爷欺男霸女,这般欺负奴家,你也不替奴家说句好话嘤——” 丁荣起了浑身鸡皮疙瘩,更不敢掺和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儿,他推开杜哲后退两步,才笑嘻嘻地丢下一句,“可曲爷您可不就是喜欢我们爷欺负您吗?我瞧您心里欢喜得紧,何须我这个奴才说什么好话呢?若真有好话,也是要您同二爷和和美美、白头到老,哈哈哈哈——” 杜哲气笑了,站起来就去追着丁荣打,曹雪芹看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在院中闹做一团,摇摇头,无奈地长叹一声,却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等晚些时候到了江宁织造署上,曹雪芹和杜哲才知道,今日来的客人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还有许多江宁、苏州一带的商贾大儒,大小官吏。其中最要紧的一位,便是过来江宁查看河道工事的江苏巡抚尹继善。 看着这班江南士人对曹雪芹的看重和礼遇,杜哲心里十分欢喜,更有几分欣慰。须知: 满清入关,对待南明遗老和余部力量采取的都是血腥镇压手段。“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惨案,这位江宁织造虽是个士人,却自称先代受棟亭老先生许多关照,得见曹家故人荣返故里,十分欣慰。 那边曹雪芹和昔日同僚们一番问候周旋,这边杜哲却乐得躲在一边看热闹、观察着这满厅堂的文士:江南士人说话多半讲究虚礼,寒暄问候总是要多周折。不过十分风雅,其中也少不得有几个谈吐不俗的。 杜哲自己不察,其实他在看热闹的时候,正好又有一人也在看他。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江苏巡抚尹继善。 其实从杜哲跟着曹雪芹进屋的时候,尹继善就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位容色清丽的少年公子,他曾在京中做过三年刑部尚书,总觉得这人的模样有些眼熟。尹继善心里存了个疑惑,便有意上来问一问。 杜哲正端起一碗茶来,却见一位和善的中年人朝着他走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来。尹继善微微一笑,问他名号,杜哲也没多心,便直言说了。 没想到尹继善听得“曲别意”三个字先是一愣,脸色微变,忽而一笑,朗声道,“原是曲老板,方才厅前一见,我还不敢相认!” 杜哲没料到在江南还有人认得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应付。尹继善又是这班江南士人当中最尊贵一人,见他如此“看重”杜哲,大家立刻围拢过来对着杜哲一通拜,又赔笑着打听,“曲老板?您同尹大人原是旧识吗?不知您是在做什么生意?” “我……” “曲老板作《埋玉》、《密誓》可是极好,在京中提起坤班名旦曲别意哪个不知晓?”尹继善笑着接茬,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拿杜哲瞧,“听闻后来曲老板您自己拉了个戏班子,在京中依旧叫座,连和亲王都愿为您鞍前马后,怎么?曲老板不在京城待着,却愿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做‘生意’?” 尹继善这么一说,就算是迟钝如杜哲也看出来了那群江南士人的脸色有异,又想起满清一朝狎优风气尤盛,他们这些戏子同倡优一样都是下九流。当时才明白尹继善的阴险心机,却也无法了。 场面冷下来,尹继善还待说什么,曹雪芹却过来十分不客气地将杜哲隔在身后道,“巡抚大人、诸位同僚,京城至此路途遥远,我与东流都有些累了,有什么叙旧的话儿我们明日再谈不迟。” 他们离开后,那些官员盯着曹雪芹和杜哲的身影看了许久,其中一位叹道,“我道这么标致的公子哥儿,原是个戏子。” “棟亭老先生的后人怎么会同这坏东西勾在一起?!”尹继善痛心疾首,连连摇头,“只怕是在京中落魄,无人疏导其心,才走上了歪门邪道!” “可不是,”江宁织造深以为然,“年前家母多事儿,想给曹二爷说门亲事却被他拒绝,没想到是给个优伶迷了眼……” 尹继善一方封疆大吏,又十分敬佩曹寅,眼瞧着曹雪芹狎玩戏子走上“歪路”,自不能不管。于是他同这班江南士人商量一遭,大家便想出了几个主意来,势必要将曹雪芹“导入正途”。 这班文人兀自多事儿,却不知屋外有人将他们所说所言给听得个真真切切!趁他们不防时,这听墙根的人站起身来,猫着腰蹿了出去,绕过两重庭院出了大门去。 门口,曹雪芹正在替杜哲披上一件青碧色的大氅,回头瞧见他出来,曹雪芹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立刻往后闪身进了街上来往人群中,没有叫杜哲察觉半分。 “东流,现下我们得空了,我带你在城中逛逛,如何?”曹雪芹说着,就去拉杜哲的手。没想到,却叫杜哲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杜哲后退了一步,脸上瞧不出是什么神情。 杜哲不说话,曹雪芹自然也静下来,他站在杜哲对面默了半晌,故作委屈地叹了一句,“东流你嫌我……” “我没有!”杜哲连忙否认,“我、我只是……” 杜哲眼里的动摇哪里逃得过曹雪芹的眼睛,可是他也看见了杜哲翕合颤抖的嘴唇,强忍下将杜哲紧紧揽入怀中的冲动,曹雪芹往前慢慢地走了一步道,“罢了,我们先回去吧。” ◎◎◎ “爷,曲爷,你们怎么就回来了?”前来小院门口应门的是丁荣,“这江宁织造这么抠门?连顿饭都不招待你们?” 明知丁荣是在说笑,可是无论是曹雪芹还是杜哲都没心思回应。两人走进院内之后,杜哲就匆忙回房了。曹雪芹立在院内也周身都是煞气,丁荣没料到曹雪芹同杜哲两个高高兴兴出门去做客,怎么回来却变成了这幅相互不说话的样子。 丁荣正兀自琢磨着,那位早前跟着去江宁织造府的小厮却也回来了,对着曹雪芹恭敬一拜道,“爷——” 曹雪芹看了一眼杜哲的屋,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如何?” “奴才都听见了,如您所料,江宁织造确有意联络尹大人,不过尹大人刚正不阿,并没有应承什么。只是,那江宁织造揣度尹大人心思,说了不少曲爷的坏话……” 曹雪芹了然地点点头,冷哼一声,“他都说什么了?” “那些个难听的话儿爷您也不便听,不过是南朝文人糊涂的酸话,您正得皇上重用,曲爷又是皇后同端慧皇太子的大恩人,他们几个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怎么样的。” 曹雪芹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了杀伐之色,“你在暗处留意,若他们要对东流不利,年前我要你收集的证据,还有布庄上的阿四、府上的陈柳等人,便正是用时!我既然带了东流过来,便容不得任何人伤他分毫!” “是,奴才明白!” “东流那边……”曹雪芹嘱咐,“不得漏了半句,知道吗?!” “爷您放心,奴才知道分寸。” 曹雪芹挥手叫这人退下,他抬头看着渐渐聚拢过来的乌云,天色渐渐暗了,只怕晚些时候又要有一场大风雪。江南的冬雪不似京城寒冷,却更潮湿,也不知曲别意是否住得惯。 天晚确实下了好大一场雪,没有等曹雪芹吩咐丁荣多置办的冬用买回来,杜哲却当真病倒了:高热不退,还总说许多胡话,其中颠过来倒过去的只有一句话,或许也并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人的名字—— 曹雪芹, 曹雪芹。 第15章 催更《红楼梦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杜哲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还在梦中。他只知道热得难受,身上又好似被什么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动弹不得又喘不过气来。中衣被汗水浸湿了,黏黏地粘在身上,叫杜哲浑身痒得不舒服。 周围似乎又很多人,又似乎没有人,明灭暗影交替当中,又有不少虚幻的声音,他们面目狰狞、围着杜哲恶狠狠地在谩骂:下九流的戏子、下贱的优伶,又是事末业的拗种,搔首弄姿、不顾廉耻,极意骚-浪,只为勾人魂魄、摄人精髓,真是狐妖一般伤风败俗的东西。 意识不甚清醒,杜哲逃不出那恐怖的梦靥,又张口争辩不得,只能一遍一遍无意识地喊着曹雪芹的名字,听得前来看诊的老大夫无限唏嘘。丁荣急红了眼,好多次要去找那个什么巡抚还有江宁织造拼命。 倒是曹雪芹还冷静,知道这件事上不能全怪旁人,路途遥远、水土不服,加上路上一番情意折腾也是其中因由。可是,曹雪芹也没有放松对江宁织造的暗访,这人在盐政和铁运上亏空颇多,还有意拉拢江宁士人、意欲称霸地方。 利用布庄染布需要用盐固色一条,在布料上“加料”。收到布料的人,只需要再将盐析出就可转为高价上了市场。官商勾结,却害苦了江南的百姓,这样的盐长年累月吃下去,怎么不害命? 曹雪芹也是偶然间才在布料上看出来了差池,安插人手进去布庄,却捉住了这么一条大的线索。曹雪芹玲珑心肠,虽然杜哲没有说,可是他怎能不知道心爱之人心里在想什么。 从前在京中,杜哲为他默默筹划许多,在江宁的这些日子,曹雪芹也要凭自己本事,闯出一番名堂来,才好保曲别意跟着他不会日后受穷,更不得旁人欺辱。 仕途路是他最看不上的,但是若是为了心爱之人,走走又何妨呢? “这位爷的早些年身体的虚亏没补回来,眼下越是掏空,身子也弱些,”老大夫的话打断了曹雪芹的沉思,“曹爷,我再开一副调养的方子,需得每日按时服用。” “好,有劳大夫。” 这日,江宁织造署上有事,曹雪芹不得已离开了一会儿。杜哲却在这个时候醒了,他这一病,其实生生从乾隆四年的冬天断断续续拖入了第五年的春。 期间汤药不断,曹雪芹从未假手于人,今日是实在推脱不得,曹雪芹在嘱咐了丁荣许多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曲爷?!”见杜哲醒来,丁荣乍喜乍悲,大哭起来,“呜哇哇,曲爷您可算醒了……你再不醒,只怕我们也爷要把性命交代在这儿了……” “他……人呢?”大病一场,杜哲人消瘦了不少,可是心里却彻底想明白了,正是有满腹掏心窝子的话儿想要同曹雪芹说,却四下找不见人。丁荣连忙答了,又吩咐厨房去煮些清淡滋补的饭菜来,又让杜哲吃下他喜欢的糕点垫着,喝了一碗药。 这期间,丁荣慌慌张张将一沓书稿抱进来扑在杜哲怀中,“爷说这些是要给您看的,这一年来爷十分忙碌,可但凡得空就一定要写上几页,说是说曲爷您来时,总是爱看的……” 杜哲眼前一亮,原本病恹恹的气色在瞧见这一沓书稿的时候竟似好了,他捧着那书稿来翻看几页,连连在口中称妙,“妙极!妙极!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真好、真好!” 看着杜哲这如痴如醉高兴的样子,丁荣摇摇头,“曲爷您同我们爷还真是一样的爱书如命,跟个书痴似的。” “嗯?”杜哲抬头,疑惑地看了丁荣一眼,“荣儿你说什么?” “我说您和我们爷……”丁荣想了想,却另起一句,“曲爷您知道吗?二爷可宝贝这些书稿了。旁人想看都不许,记得有一日有位大人说想借去看,二爷差点同他吵起来。直说这书还没成,任是何人都不可以看。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曲爷,可见我们爷待您啊,可是真心实……” “小东西,说什么呢?”丁荣的话没说完,房门就被曹雪芹推开了,他头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渍,气喘吁吁地坐到床边,轻轻握着杜哲的手,又低头看见杜哲怀中那一沓书稿,难得的、曹雪芹脸上微赧,轻咳一声道,“这书稿……” 方才丁荣的一番话已经暖了杜哲心,眼下曹雪芹温热的掌心又暖了他的意。于是,杜哲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曹雪芹朗声道: “雪芹,我想通了。今后,无论外头怎么传那些个流言,他们愿怎么看我曲别意,我都不在乎了。只要你曹霑待我一心一意、不离不弃,我便绝不负你!” 这么一两个月的担惊受怕,听见杜哲这句话,曹雪芹真比吃下什么大罗金丹还能定心凝神,一时间激动,竟也逼出真泪来。他含泪拥着杜哲,“我待东流一心一意,不离不弃,誓诺前世今生,愿生生世世相伴,白首永不离。” 经过了这么一番周折,能见着曹雪芹同杜哲好了,丁荣也乐起来,接下来小半个月里,不管外头怎么样,曹雪芹的这个小院子里却总是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转眼就到了上巳节,其实杜哲的病二月里就已好得七七八八。可是,不知曹雪芹从何处请来的“蒙古大夫”非要说他的身体虚亏需要静养,这才拖到了三月里。 今日杜哲正拿着笔在曹雪芹的书稿上写他的见解:这是曹雪芹给他布置的“功课”,说书写出来总得有人喜欢看才成。杜哲拗不过,只能每天也趴在案上写写画画。 “东流!” “怎……唉?”杜哲听见曹雪芹的声音回头,却发现曹雪芹今日没有穿官服,反而是一身劲装,“这是要去哪?啊——!你放我下来!” 曹雪芹走过来二话不说将杜哲抱起来,杜哲吓得立刻抱紧了曹雪芹的脖子、又羞恼地拧了他一下才算完。曹雪芹疼得龇牙咧嘴,却还要笑,便成了一副怪样子,他抱着杜哲来到院中,杜哲一瞧见院中那东西,惊讶地又低呼一声: 在曹雪芹的小院落中,由一个汉子牵着一匹通体纯黑色的骏马,那马的毛色鲜亮、通体纯黑,额心有一枚漂亮的白点,像是黑夜之中升高的启明星,马儿的眼睛也十分晶莹漂亮,才一眼,杜哲就看呆了。 “喜欢吗?”曹雪芹将杜哲抱到马儿身边放下。 “喜欢,我……”杜哲点点头,站在马儿身边犹犹豫豫,伸出手想要摸、却又有些害怕,于是他转头来像个孩子一般瞅着曹雪芹,“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曹雪芹捉了杜哲的手,带着他轻轻地摸了摸马儿的脖子,又顺着毛发一圈圈顺了顺,后来杜哲胆子大了,抱着马儿的脑袋蹭了蹭。那匹黑马也十分有灵性,还反过来舔了舔杜哲的掌心,痒得杜哲直笑。 “走,东流,我带你上城外跑马去——” “唉?可是我不会骑马……” “我们同骑一匹,”曹雪芹接过缰绳,先将状况外的杜哲送上了马背,又自己翻身坐到了杜哲身后,“在京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心思,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教东流骑马。” 回忆起初遇的时候,杜哲也笑了,他心里是甜的,口头上却还是微微抱怨一句,“没想到霑哥儿从那时开始就揣了一肚子坏水啊——” 曹雪芹笑,矮下身来凑在杜哲耳边,故意暧昧地舔了舔他的耳廓说道,“东流,腿夹紧、腰挺直,看着前方,我可要催马了——” 杜哲连忙按曹雪芹所言坐正,目视前方。 江宁城外有一片很漂亮的桃林,一路上跑马,杜哲看见不少年轻的江南子弟,他们三五成群和歌而行,还有些穿着打扮十分漂亮的姑娘,或在丫鬟婆子们簇拥下、或三两个并肩走着,都是要出门到水边赏花、作诗或者吃酒的。 马儿跑起来速度飞快,杜哲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指着很多眼前好看的景色一个劲儿地兴奋,曹雪芹一边驭马,一边同他凑趣说话,两个人在城外跑着,倒愈发不在意这些风景起来,渐渐离了官道,上了一条山路。 这山道上人迹罕至,景色却极美,青山烟霭、碧水桃花,看得杜哲如痴如醉。马儿的速度慢下来了,杜哲往后一靠,靠在曹雪芹胸膛上,一仰头看见曹雪芹颈项当中薄薄的一层汗渍,他便取出巾帕替他擦了,“骑马原来这般快活!” “你若喜欢,日后我们可以天天出来骑马。” “这哪成?”杜哲摇头,“你还在任上,将来只怕愈发忙,怎么可以天天陪着我到处瞎晃悠。” “……”曹雪芹笑了笑、圈了杜哲的腰,将脑袋窝在杜哲颈侧,闷声道,“总有机会的,东流,我们会有机会放马南山的,到时归马于野、青山桃林,曲水流觞、相守不离。” “好好好,”杜哲被曹雪芹这样子逗乐了,他拍了拍曹雪芹的手道,“我们有的是机会,可是我的霑哥儿,下次跑马的时候,你可别带着你的佩剑了,剑柄粗愣愣一根,硌得我难受得紧。” “……”曹雪芹神色古怪的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道,“东流,那……不是剑柄,我……从不在身边佩剑的。” “唉?那是什……”杜哲话说了一半,就立刻明白了,他嘴角抽搐半天才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要不要这么狗血?就算要一言不合就开车,能不能换个时新的套路台词,这种被剑柄硌到其实是“大宝剑”的梗,是在太俗! 了解男人直愣愣那么站着确实难受,杜哲一时间也口干舌燥起来,只是荒郊野岭又是在马背上就要胡天胡地,还真让杜哲心里打鼓。杜哲不晓得,他正想时,耳尖已经慢慢发红,落在曹雪芹眼里更是十分诱人。 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曹雪芹哑了嗓子轻唤一句“东流”,一手将缰绳丢了任由马儿自己走,这才来杜哲身上到处点火,这么几个月来,杜哲病着身子弱,曹雪芹事情忙,就算夜里相拥而眠,却少了缱绻温存,此刻情动,自是停不住了。 云撩雨拨,衣衫尽褪,只留中衣虚挂。曹雪芹在手心点些津液,便于战场遇杜哲的刀枪。杜哲少不得高低抵抗一遭,最后却还是被持取得腰软,再得一下、便要溃不成军。 曹雪芹侧头轻轻咬了杜哲肩膀一口,留下一个青紫交加的吻痕,这才将杜哲按伏、趴在马背上,出玉笋,点蘸口内甜津拌在隐逸间,杜哲微微塌下腰肢,任教捣杵,缓吞慢吐,疼忍难当,“唔,轻些……” 玉笋轻抽,复折把握,津津舌送去来,留而不返。待杜哲缓过劲来,曹雪芹才持矛入帐、执笔裁剪,抢吞尝含,深抽浅送,笋掘齐根,伸伸缩缩之间,便做了一回*文章。 曹杜二人所骑的这匹黑马,马鬃十分硬直,窸窸窣窣摩挲在杜哲胸前,惹得他浑身一阵一阵地颤,颤抖着紧绷起来,连带着和他匝合在一起的曹雪芹也连连喘呼,有时逼得紧了,杜哲无意识地捉了一把马鬃,疼得马儿慌乱踢踏颠簸起来,更惹得里头鱼入莲根,直点在莲蕊上。 杜哲忍熬不得,也不管这荒郊野岭马背上,惊喘出声,再压抑不得呻音。撩人的声线在这空旷的山中回响,听在曹雪芹这里更为新鲜渴人,卖力捣-弄起来,添上十分意趣。正是信马由缰,尽情山水。 这厢,两人情投意合在山间恣意弄马,江宁城里头却是火急火燎出了一件大事—— 江苏巡抚尹继善查探河道工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处民用铁铛竟比官府所用的结实好用,查探下去竟然发现了不少铁政的错漏。正在查探之时,江宁织造名下布庄中却出了人命官司,这人的好友、也在布庄供职的陈四破釜沉舟、竟大胆拦下尹继善的轿子,说出许多布庄铁铺后头的阴谋来—— 尹继善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大怒!当即封存了布庄铁铺,更找来江宁织造当面对质,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曹雪芹的小院内丁荣却烧好了一大桶的洗澡水,瞧着有人推开门进来了,他笑了笑:“四哥,回来了?” “爷呢?” “同曲爷出城去踏青了,”丁荣收拾了热水,擦了擦手才道,“爷许是不想曲爷看见这些个脏东西吧,才找了由头带着曲爷出去。” 被唤“四哥”的人默默点点头,待了片刻便说,“待爷回来,替我同他知会一声,我就不在这里等他回来了。” 丁荣点点头,目送这陈四出去。 晚些,曹雪芹回来的时候,丁荣一点也不意外杜哲是昏在曹雪芹怀中被带回来的,他笑嘻嘻地凑过去对曹雪芹道,“爷,我已经备好了洗澡水。” “……”曹雪芹被这贼小子气笑了,弹了他的脑门一下,“就你小子鬼主意多。” “还有,”丁荣看了看曲杜哲,压低声音说,“四哥来过了。” 曹雪芹听见这话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他点点头又吩咐了丁荣准备了许多事,才抱着杜哲双双泡在了浴桶里头,杜哲昏着一点没有听见,可是曹雪芹还是一边替他擦身子,一边自言自语道: “此事一了,东流,我求皇上的事多半也能成了。” “待事成后,我就带着你、荣儿,去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第16章 催更《红楼梦 上巳那日杜哲同曹雪芹胡闹得过头了,又是早春时候,虽然天气已经暖了,但是他们都出了一头的汗,被冷风扑着便十分不成了。 曹雪芹倒还好,不过流了几日清鼻涕,吃下两一帖药便好了。苦的是杜哲,回来就又倒下病了十来日,气得他每夜总要在曹雪芹的脖子上咬几口才解气。 而且,因为那位曹雪芹请来的“蒙古大夫”开的药十分苦,杜哲喝着总觉得从嗓子到胃里面都在烧着,喝了几次便不大愿意喝了。每一次喝药都要闹得曹雪芹同丁荣连哄带骗的,被这小院中的人笑话“跟个孩子似的”,总之杜哲不愿改。 “曲爷,良药苦口呐,喏、您再喝一口,就一小口,”丁荣追着杜哲,“您喝了这一口,下午我就上城里的铺子里给您买荷花酥,好不好?” 杜哲故意嘟着嘴,圈住在一旁看书的曹雪芹,哼哼道,“雪芹你不爱我了!你的小厮欺负我逼着我喝药,你都不帮我!” “噗嗤——”曹雪芹放下手中的书,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坐在膝上、刮了他的鼻头一下道,“荣儿是为你好,再说你身子弱,吃些药调养也是要的。我们相约百年,我没由来长命百岁了,你却早早病死了怎么成?东流,相守可是两个人的事儿,你不许在这上头偷懒!” “唔……”杜哲扁了扁嘴,接过那碗药来,“可是……很苦……” 曹雪芹笑嘻嘻地看着他喝完,然后压着他缠绵地来了一个深吻,任是再苦的药也变作了甜津蜜糖。杜哲红着脸别过头去不同曹雪芹说话,曹雪芹却和丁荣哈哈一笑,重新拿起书来,圈着杜哲在怀里重新看起来。 “爷,曲爷,有客到——” 管事匆匆忙忙从外头跑进来,曹雪芹同杜哲都是一愣,两人连忙分开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小院门口,却惊讶地看见了一个叫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曹公子,曲……”尹继善看了杜哲一眼,轻咳一声,才复道,“曲公子,今日唐突来访,不知府上可方便?” 对于尹继善的这个称呼转变,杜哲不解其意,曹雪芹却心里了然,他当下笑起来,对着尹继善做了个“请”的手势,“方便、方便,大人这边请——荣儿,去取我收着的洞庭碧螺春。” “哎”丁荣应声去了,曲别意也跟着曹雪芹将尹继善迎进了小院里。 尹继善看了看这个小院,叹了一句,“昔日萱瑞堂、棟亭,今不在已。” “萱瑞堂”三字是康熙在其保母孙氏大寿时,亲手题写的匾额,正是在曹家于江宁鼎盛之时。棟亭则是曹家的一处亭子,曹寅在时,总是在棟亭附近教养自家子孙,甚至以棟亭为号,许多曹寅的集子都以“棟亭”名。 尹继善提起曹寅和曹府旧事,杜哲心下恍恍,曹雪芹却兀自笑笑,引着尹继善到堂内坐了,“大人今日前来,莫不是要同我叙旧的吧?” “……”尹继善皱眉看着曹雪芹,又看了看杜哲,深吸一口气,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声叹息。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江宁织造的事儿……”尹继善一向是个直言不讳的人,今日说话吞吞吐吐,看着曹雪芹的眼神也有闪躲,“你明明年前就已探知,若在那时上表皇上。” “大人此言差矣,”曹雪芹摇头,抿嘴微微一笑,“我虽然有心探查,却没有本事查出事情真伪不是吗。这头份功劳还是大人您的,您也不必自谦了。” “可是那陈四……” “那陈四是个义士,不是么?”曹雪芹截断了尹继善的话,“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实属不易。” 尹继善为官多年,察言观色功夫了得,当即闭嘴不提,只端起查茶碗来押了一口,又看了杜哲一眼,尹继善忍不住,还是问,“……为什么?” 知道尹继善是问他为什么同曲别意在一起,曹雪芹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东流,就是我的命定。” 尹继善目瞪口呆,倒抽一口凉气,“老夫不明白,三年前,京中见曹家二公子,并非如此。当时,满汉八旗皆知霑哥儿你是个……不肖子弟:狎玩戏子,登台作戏,无心仕途。为何、为何如今转了性……?” 曹雪芹对待江宁织造的手段不可谓是精明,尹继善作一方封疆大吏也不见得有如此周详考虑:江宁织造在地方盘踞已久,势力盘根错节,加之每年贡上的布匹多半同皇室牵扯着。盐铁又是要命的政事,急不得、缓不得。 好似打蛇,若不能一举捏住七寸,白费功夫是枉然。 曹雪芹见尹继善疑惑,他走到杜哲身边,当着尹继善的面儿捉了杜哲的手,笑道,“大人奇怪我为何突然转了性,那是因为从前我没有遇见东流。哪怕时至今日,我也最恨走这仕途路。” “那为什么?!” “因为东流,”曹雪芹眼里深情款款,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他朗声道,“您说京中人人都知道我曹霑是个不孝子弟,无心功名,更成日里同优伶混在一处。大人何曾明白,这十丈轻尘、韶华如梦,能寻胜侣相伴此生,才是我此生所求的快意!” “这……” “大人可知,我曾眼睁睁瞧着东流遇险,看着他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在皇权富贵当中周旋。东流叫人追杀时,我不能一力护他周全。在世为人,若连所爱人的性命都不能保全,若所爱人的幸福都不可追寻,活着,又有什么趣儿?东流,他虽生在薄祚寒门,却也是玲珑心肠,必不能为人随意欺凌、驱制驾驭。大人问我为什么,我便答大人一句:为了东流,进退,全是为了东流。” 杜哲在旁边听得曹雪芹这般发自肺腑的剖白,一时间激动起来,却只能紧紧地握着曹雪芹的手,浑身颤抖、咬紧了嘴唇极力忍熬,断不能让眼中的泪落下来。 “我不想,日后东流再被人欺凌的时候无能为力,只能苦苦哀求天地神佛。我不想,日后东流跟着我颠沛流离,只能吃糠咽菜。我更不想,日后东流会后悔、后悔遇上我,后悔跟了我,只能忍受世人冷眼、遭得一世骂名!” 曹雪芹说完这话,迎风而立,却让尹继善不可逼视。 “罢了,”尹继善又叹了一声,站起身来、直接走到了杜哲面前,“曲公子。” 杜哲站起身来。 “我为当日在江宁织造府中所言向你道歉,那日是我考虑不周,言语唐突,还望公子不要见怪。”尹继善朝着杜哲欠了欠身,他态度诚恳、目光如炬。 杜哲笑了,一直憋着的泪水也顺着眼角流了出来,他没有开口、却冲着尹继善连连点头——谢谢这位大人用这样的方式认可了他的曹雪芹,从今往后,这天地间,没有比这更大的幸福了。 ◎◎◎ 江宁织造在任上犯下重罪,皇帝震怒之下却宽恕了他的家人,只是将他革职流放,家眷还可留在江宁旧宅之中。不过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人恐怕此生都再难相见了。 几个月后,曹雪芹被补做了江宁织造,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回到了当年曾祖父、祖父、伯父、父亲做过的位置上,圣旨宣布的那一天,江宁城中十分热闹欢喜,来到织造署中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在当天的晚宴上,江苏巡抚尹继善还特来道贺,当着一众江南士人的面儿,对着杜哲改了称谓、更提及了在京中他勇救皇后、端慧皇太子的一段美事来。虽然尹继善没有解释什么,可是在场的南人看得真切也听得明白,对杜哲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再不提什么戏子的事儿。 今日盛筵,戏班里点的两出戏竟然正是《密誓》同《埋玉》两折,曹雪芹同杜哲坐在首座,看着台上舞袖的杨妃同唐明皇,想起他们从初遇走到今日的点点滴滴来,两人相视一笑、把盏言欢。 渔阳颦鼓惊破霓裳羽衣舞,看着唐明皇与杨妃生离死别的场面。在场众人无限唏嘘,更引得杜哲恍惚中想起一件十分要紧的头等大事来! 眼前的幸福同欢宴差点叫他忘记了这件事,其实自从大病痊愈以来,杜哲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却总没来得及同曹雪芹说。如今万事顺利,日子也渐渐安稳下来,他可一定得逮着机会对曹雪芹说明白—— 他是穿越过来的,他是来催更的,《红楼梦》一完,他就要去下一个世界了。 他,就要离开曹雪芹了。 他…… “曲爷,”丁荣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杜哲身边,悄悄地拉了拉杜哲的衣袖,“您来,我有话对您讲。” 丁荣何曾这般神神秘秘,杜哲连忙找了个由头离席到后院找到了丁荣。丁荣还有平日小院中伺候的一班下人都等在院中,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不少的烟花,脸上兴奋得红光满面,杜哲挑眉看着他们,“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事儿要庆祝。” “曲爷,”丁荣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您莫不是不知道吧?今个儿是二爷生辰!” 杜哲一愣,想着曹雪芹不是润年芒种生日吗,系统提供的资料上可写得清清楚楚。见杜哲兀自出神,丁荣坏笑起来,塞了一包大的给杜哲道,“那您可惨了,过生辰可不最记挂着心爱的人送的礼物,您什么都没准备,明个可别下不来床。” “臭小子!”杜哲气笑了,抱着那一簇烟花,眼睛一转,在心里却也有了一个主意。 这会儿曹雪芹见杜哲出去半天都没有回来,也就找机会离席来后院找杜哲,才走了没有两步、杜哲就从阴影中跳出来,笑着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东流?别闹。” “嘻,我哪里是闹,”杜哲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条汗巾来,悄悄将曹雪芹的眼蒙住,才牵着他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17章 催更《红楼梦 曹雪芹的眼睛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脚下的道路。他能感觉到,杜哲是小心翼翼地将他带出了院子,然后往一片软的泥地上带,之后的路面不太平稳,杜哲捉着他手的力度也在加大。 掌心汗津津却又热乎乎的,曹雪芹心里很是舒坦安稳,就由着杜哲那么牵着。 他们二人走走复停停,终于来到了江宁织造署外头的一处小丘上,杜哲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笑吟吟地将曹雪芹眼前的汗巾给解了,曹雪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见耳边“嗖”地一声,他们面前的一小片天空中呼哨着窜上去不少的烟火。 深蓝色的夜空下,烟花绽放开来,在月色星空的映衬下,竟然好似身临仙境。 这时候,身边又传来了窸窸窣窣一阵轻微的响声,一道亮光闪过,在他们所在的小丘上,杜哲点燃了他事先放好的一堆的冷焰,焰火从筒匣中蹿出来,正好将他们两个人围在当中,白茫茫一片照得小丘上一片明亮,头顶焰火辉煌。 杜哲笑着朝曹雪芹走过来,大大方方在他面上落下一吻,“雪芹,生辰快乐。” 曹雪芹是生在芒种节的,芒种节又是花神的节日,那日里百花盛开,正是好兆头。可是那时候曹家正逢变端,曹頫对于儿子的出生忧心忡忡。如今时来运转,杜哲笑着看着曹雪芹,又重复了一遍,“曹霑,生辰快乐。” 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曹雪芹张开双臂将杜哲紧紧拥在怀中,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来,恰若星辰散落、尤如海上仙山唐皇与杨妃的重逢。待烟花散了,曹雪芹才放开杜哲,捏了捏他的鼻尖,“东流,是丁荣那坏小子做的吧?你什么时候也学人使坏起来了?” “咳,”杜哲笑,躲开了曹雪芹的手道,“这些是那个坏小子准备的,我这里,却还有一样是我备下的,想要送与你。” “是……什么?” “你猜猜?” “这我可猜不着了,”曹雪芹卖乖,偏着头故作苦恼地说,“我这妃子巧夺天工,天上的仙乐都可给我作出来,这回、却是什么精巧玩意?” 杜哲摇头直笑,却也微微红了脸,他轻咳一声、捏了戏腔道,“还请陛下与我回宫去来!” 他二人自那小丘而下,也不管那满堂的宾客、还有等在后头的丁荣等人,只管取了马并骑回小院,杜哲笑着将曹雪芹引入了屋内,点燃了屋内的灯火。 在屋内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曹雪芹惊呼了一声,他看见了整整齐齐的一套龙凤对帔,还有点翠头面盒,明黄皇帽。这些东西杜哲一直都收得很好,他从不知晓杜哲还带着。 杜哲拉着曹雪芹的手来到了桌边,桌上放着满满的妆面盒,杜哲拈起了一支笔递与曹雪芹,他坐在了曹雪芹的面前,轻声道,“替我上妆,好不好?” 曹雪芹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心头一动,脑海中闪过的都是当年他在查楼上初见曲别意的样子。拈了眉笔在手中,略微一沉吟,便动作起来,描摹那动人的眉眼—— 曹霑尤善丹青,只不常作画。 杜哲记得系统里头的这些话,曹雪芹的生日他什么都没有准备,想来想去、就算当真如同现代狗血剧里面说的那样,将自己绑上个蝴蝶结送过去,也不过与他们平日的欢-好没有什么区别。 唯有这丹青妙笔,还有梨园里头的眉眼如丝,是杜哲觉得世间独一无二的。那年,他虽然浑身狼狈、穿着大红的裙子,脸上的妆也乱七八糟,可是他遇见了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曹雪芹。 待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曹雪芹终于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好了”,他让开的时候,杜哲睁开眼睛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那绝对不是一个梨园戏班里头的妆面,旦角的妆总是要有漂亮的眼线、细致的眉,这样在台上亮相的时候才漂亮。 杜哲的眉眼,曹雪芹几乎没有画。镜中的人还是他,却是他这一生当中,他见过最好的自己。 曹雪芹轻轻地搁下了笔,将双手轻轻放在杜哲肩上,他开口缓缓说出了一段往事,“东流,其实我第一次见着你,并不是在那日的追杀当中。” 杜哲一愣,没有等他问,曹雪芹复继续说道,“那时,坤班刚来京中没有几日,我同小厮丁荣悄悄来到戏班后头。我见了你,一个人站在一株桃树下,反反复复地在背一段唱词。你似乎是第一回登台,十分紧张。我突然现身,吓着了你,然后你告诉我,你叫东流。” “是了,”杜哲想起来,在曲别意的记忆中,确实有这样一个青年,可是时光久远,他未曾留心,这会儿想起来,才明白个中真意,“那时,我便对你十分有心。旁人问起我的名号,我只会说曲别意、同字离情两样,惯不会告诉人‘东流’二字。纵知道这号,也从没人敢这般叫我。” 杜哲站起身来,看着曹雪芹的眼睛道,“你也是我的命定,从一开始就是。” 曹雪芹不说话,只将杜哲紧紧抱住,炽热的唇吻了上去。他们两人互诉衷肠,在屋内秉烛夜谈了一宿。次日,日上三竿都没有起来。丁荣同管事在院内看着他们房间动静,丁荣叼着一根草杆,“我赌一两银子,曲爷等会儿出来会扶着腰。” 管事皱了皱眉,还没有说什么,曹雪芹同杜哲两个就携手走出来,可是杜哲的身板挺得很直,压根没有什么不适。丁荣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们两个,倒是管事笑嘻嘻地冲着丁荣伸手道: “小荣儿,你输了。你还年轻,还不懂呢!须知天下间的痴儿女谈情说爱的本事,可不止有床笫之欢这么一样。” ◎◎◎ 自乾隆六年,到乾隆二十六年上,曹雪芹在江宁任织造,兼管盐铁政,又兼过苏州织造。政务处理上并无大不妥,期间皇帝两次南下江南,都是由曹雪芹带领一班江南士人接洽,行宫的开销以及应接等等钱粮,曹雪芹同杜哲一起想办法,总归是没有落下什么大的错漏。 杜哲从现代而来,看了不少穿越小说,其中少不了经商种田走上人生巅峰的套路。借用过来使用一二,自然也有法子赚得盆满钵满,两人的日子倒也和乐富足。 只一样,杜哲的身子怎么调养也总不见大好。江南天气多变,他也就渐渐多病。孝贤皇后故后,皇帝念及旧情,总是惦记杜哲的病,也从宫里找了不少好药来养着,却总是时好时坏。 曹雪芹忧心,却没有表现在明面上,还是同杜哲好好过日子。他的书稿终于只有最后一两回就可成了,杜哲看了喜欢,总央求着他快些完笔结局,又要他在任上的时候,一定要找人板印此书,断不可借给人私藏或者传抄。 后世《红楼》多散佚,多半是因为曹雪芹贫居西郊,又遭人借阅传抄的缘故。杜哲留心,一心一意要曹雪芹这部传世之作早早留存下去。 新年开春的时候,杜哲又偷偷看过一回系统:曹霑在癸未年除夕泪尽离世,是因为爱子的惨死,加上贫居西郊的贫病交加,才会年仅四十就早早去了。 如今,杜哲看着专心在案上作画的曹雪芹,现在他是皇帝心中可用的人,又是一方封疆大吏,未曾婚配,自然不会有儿子。比起他来说,曹雪芹的身体也很好,杜哲放了放心,抬头冲着曹雪芹一笑。 那一笑灿烂夺目,竟看呆了曹雪芹,还有在他身边磨墨的丁荣。小荣儿不知如何,竟然垂下泪来。 “荣儿,你怎么哭了?”杜哲笑,想要走过去替丁荣擦掉眼泪,“就算你现在要为爷的容貌倾倒,也已经来不及了喔。” “我、我是高兴!”丁荣解释,可是他的眼泪却好似断线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他抹了一把脸,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不管曹雪芹同杜哲,他大哭着从屋内跑了出去,听得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杜哲有些讶异: “荣儿……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曹雪芹笑了笑,声音却也有些哑,他搁下了画了一半的画,走过去紧紧拥住了杜哲,“荣儿大约是被你拒绝了,伤透了……伤透了心罢。” “是么……”杜哲笑,他有些困地打了个哈欠,近日来他总是困顿,有时候连白天都十分困倦,要躺在床上休息一天。他自个以为是嗜睡之症,谁没个春困夏乏?可是丁荣却总是要他喝好多奇怪的药,弄得他一阵一阵头疼。 曹雪芹将杜哲抱着放到了床榻上,替他掖被角的时候,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也顺着面庞往下砸落。大夫说的话,曹雪芹愣是一句都没有透露给杜哲,那些个药,曹雪芹也用了不少方法骗着杜哲吃。 甚至,他给皇帝上了好几封加急文书。一如当年曹寅的病,康熙皇帝连夜派人星火兼程,却还是来不及。描摹着杜哲美好的睡颜,曹雪芹忍熬不得,紧紧地拽住杜哲的手,轻轻呢喃道,“东流、东流,我们相约百年,你怎可负心弃我。” 第18章 催更《红楼梦 可惜,纸里终归包不住火,来年开春的时候,杜哲在呛咳中咳出血来,他盯着巾帕当中那猩红的一点,嘴角微微一翘,苍白着一张脸,深吸一口气,想要冲着慌忙跑过来的曹雪芹笑一笑,却愣是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雪芹,我……”杜哲眼睛忽然酸涩起来,温热的液体涌出来,“雪芹,是我对不住你……我、我对不住你……” “……东流,”曹雪芹走过去,密匝匝的吻落在杜哲的脸上,“别哭,求你,别哭。东流,你会好的,我们约好了的,大夫很快就到了。就算你不会好了,我也陪着你。生生死死,我们都在一起。” “不,雪芹你听我说,”杜哲捧着曹雪芹的脸轻声道,“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对你说!” 可是,杜哲的话才说出口,他就眼前一黑晕了下去。 再醒来时,杜哲发现他躺在床上,有个大夫在给他诊脉、开方子,然后丁荣他们进来忙活伺候了一阵。待到众人都退下、只留他同曹雪芹两人的时候,他才颤抖着捉了曹雪芹的手,轻声道,“霑哥儿,我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你信不信,可是我……总归是要说的。” “什么……话?” “我……并不是曲别意,”杜哲说完这话,自己先咬紧嘴唇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我,叫杜哲。而且我,根本不属于你们大清。” 曹雪芹目瞪口呆地看着杜哲,根本不相信杜哲口中言语。杜哲却一股脑将他怎么会被系统给带过来,为什么要接近他的事情全部一股脑的说了,甚至将百年后曹霑和《红楼梦》的盛况都对曹雪芹说了。 “所以,雪芹……你要好好活着,明白吗?只要书成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还会去下一个世界,而你,你……《红楼梦》这本书会叫你名垂千古的,天下间,会有懂你的人的。我、我死以后……你忘了我,找别人罢……” 曹雪芹嘴唇翕合指着杜哲,缓慢地摇了摇头,皱眉、面容变得十分痛苦起来,他突然怪叫一声,冲出了屋去。杜哲脸色惨白地看着曹雪芹的背影,紧紧地捉住了胸口的一团布、揉捏在一起,脸上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杜哲很早就想对曹雪芹坦白,可是没想到直到生离死别才有机会。也罢,能教曹雪芹断了念头好好活下去也好,也好。他自己劝自己,却没几句,反而哭倒在了床上: 那是他的挚爱之人,他怎么肯,怎么舍! 蹬蹬蹬的脚步声忽然又响起,杜哲惊讶地带着满脸泪痕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曹雪芹。曹雪芹手上拿着一沓新书稿,那是杜哲从未看过的,约莫就是这两日他昏着的时候曹雪芹写成的。 “这些……”曹雪芹颤抖地扬起手中的书稿来,“是那书的最后几页,我、早写成了,只想着待你身子好些,就给你看的。可是如今——” 你……不愿给我瞧了么?杜哲在心里想。 曹雪芹深吸一口气,脸上突然绽放出来个惨绝的笑容,他取来了不远处的炭火——可怜现在正是春夏之际,而杜哲却已经畏寒到要在屋内放一个火盆的境地,没有等杜哲惊呼出口,曹雪芹一举就将那些他曾视作生命的东西扔进了炭火里! “你……”杜哲目瞪口呆,半晌才颤抖着咬牙一个一个字憋出来,“你……在……做……什……么?” “烧了它们!我烧了它们,”曹雪芹的脸被火光弄得忽明忽暗,仿若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我这辈子,到死都决不再写这本书,你、你的任务,还有你的什么系统,永远都不可能完成了!” 杜哲一愣,然后泪水更多地流了下来。 “我,不管你是曲别意,还是杜哲,还是旁的什么人。来自哪里,要去往什么地方,”曹雪芹跨过火盆,看都不看一眼凝聚了他心血的稿子,他轻轻地捉住了杜哲垂在被子外头的手,道,“我只知道你是那个要和我相约百年,相守到老的人,我们誓诺前世今生,愿生生世世相伴,白首永不离。我、不许你食言,绝对不允许。” 杜哲看着那在火中烧成了灰烬的稿子,又看着握着他手的曹雪芹,终于抽了抽鼻子,紧紧地搂住了曹雪芹的脖子。外头百花盛开、绿意盎然,院中的桃花开得繁盛异常,落得小院内满地落红,春风乍起时候,不由叫人侧目、动容。 之后, 杜哲的病就这么好好歹歹地忍熬着,到了小雪这一天,江宁城中落了缤纷雪花,恰若他们刚从京城来江宁的那一日:一样的千里莺啼、水村山郭,楼台曲池、山枕寒流。 只是,冬日落雪总教人生了无限唏嘘。杜哲披着厚重的大氅,临窗而立,看着外头的雪景,忽然来了兴致,唱了一段《长生殿》中的词儿,“愿生生世世,永不相离。有渝此盟,双星鉴之。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 兀地,杜哲听见耳边“呯”地一声响,他低头一看竟然在一处精致的江南小院中看见了几个啼哭不已的人,又瞧见一个俊美的公子临窗而立,忽然仰倒下去。 未等杜哲反应过来,耳畔忽然传来了“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任务no.419完成。即将开启下一个世界,请宿主确认。】 …… 【恭喜宿主,任务no.419完成。即将开启下一个世界,请宿主确认。请宿主确认。】 …… 杜哲一格一格地扭头过来,憋红了脸,憋足了一口气,冲着看不见的系统大喊:“我神tm会死!!!任务神tm完成了?!那书不是还没有成吗?!说好的书成、逆袭呢!!!你他么不按套路出牌!我不服!” 【……恭喜宿主,任务no.419……】 “恭喜你麻痹!!!”杜哲怒吼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怎、怎么会这样?为、为什么会这样?” 【叮~由于宿主迟迟没有确认,系统将自动为您开启下一个任务,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no.420对象……】 杜哲颓然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用手捂住了耳朵,他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听。 ◎◎◎ 乾隆二十九年正月,京城,铁狮子胡同,“咚咚咚”三声,和硕和亲王府的门被人敲响。 前来应门的还是当年的那位门房,可是年岁上却已大了不少,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看着门外的青年,“您是……?” “我……”那青年默了半晌,门房这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着一件粗制的麻衫,腰间还系着一根雪白的带子,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道,“王爷在么?我这里有一封书信,我家主人要我面呈给王爷。” 那门房还想问些个什么,原先的那位长史官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他盯着门外这位青年看了看,突然认出了来人来,他慌忙走过来,捉着这人的手问,“丁……可是曹爷身边的小丁先生?” 丁荣见对方认得,恭恭敬敬一礼,轻声问,“王爷在么?” “在!在!先生同我这边请!”长史官带着丁荣穿过重重院落飞速走着,“王爷料定先生一定会来,这几日都在家中等着。我听说,那个……曹爷,果真……?” 丁荣眼眶一红,强忍住泪,勉强笑了笑,“还是先见过王爷再谈不迟。” 二人周折一番来到了弘昼所在,他静静地立书案前,看见丁荣他们来了,他竟然还兀自笑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前儿皇兄的脸色不大好,我就知道。没想,这凶煞还是应了——” 丁荣恭恭敬敬拜了和亲王,又将曹雪芹的书信呈给了弘昼。弘昼草草看完这封书信,脸色变了数变,终于连手都颤抖起来,“怎么……他们二人双双……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曲爷是……”丁荣的声音哽咽起来,“是去年夏日里去的,二爷他就一直伤心,又爱吃酒,身子也不好生养着。政务忙起来总没个头,这才落下了病,总是……总是年三十夜里,没了的……” “年三十?!”弘昼大惊,“为何这时才、才来报?可、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大年初一,谁家里、没个忌讳?”丁荣说着,泣不成声,“奴才得了信,等年过了,才敢过来给王爷。二爷年时守岁的时候,人已经不清醒了,总喊着说要曲爷陪他放马南山……奴才们劝不住,他便多吃了几杯酒,人、人就禁不住了……” 丁荣说不下去了,弘昼也是一片唏嘘,京城正月里的雪尚未融透,外头滑雪时滴滴答答的声响,好似那夏日里,一场未尽的雨。牵着断肠处,总要有人哭一哭,来尽了哀思才行。 好不容易等丁荣哭了一场静下来,弘昼又问,“可,还有什么?” “二爷去前,总是古怪地笑过一回,连连说了好几个‘确认’、‘确认’、‘确认’,奴才们也猜不透其中真意。那日明明是大夜里,屋内却又有一阵一阵的金光闪过,老人们都说,只怕是爷文曲星托世,如今要回天上去了……” 弘昼苦涩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望着外头模糊一片光和影,碧瓦红墙下,似乎一场虚空里。 春日莺啼,城雪初融,正是红楼遗梦,一梦,千寻。 第19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阳光温和地洒在远处浅白的沙滩上,更在爱琴海浅蓝色的海面上铺了一层金银相间的纱。 悬崖边,神庙中,修昔底德一身浅白色的贵族长袍,在海浪又一次拍击在海礁上的时候,他性感的薄唇忽然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而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少爷!少爷!出事了!” 突然,老管家克里的声音打断了修昔底德的沉思,老人骑马从山下来、慌慌张张地,一边喘一边对着修昔底德说:“码头、码头的奴隶暴动了!欧克利、欧克利少爷的人镇压不住,让我请您过去支……” “啧——”修昔底德不等管家说完,夺过缰绳,飞快地朝码头的方向赶过去:欧克利这小子还真是从来没少给他惹麻烦! 修昔底德从悬崖一路策马疾驰往码头赶过去,顺道带上了他所统领的三支步兵。雅典城中早听到了奴隶暴动的风声,家家户户都关上了大门,街上也很少有行人走动。 一路上畅通无阻,修昔底德赶到码头的时候,军队已经和那些波斯奴隶厮杀在一起。 那些奴隶手上没有什么兵器,甚至不少人手脚上还拴着镣铐,偏偏就是不怕死地狠打狠冲,一时间士兵们竟然压制不住他们。 修昔底德勒马在远处看了一眼,就知道欧克利这小子缺乏实战经验,只知道蛮干:现在那些波斯奴隶的攻击不要命且毫无章法,靠得就是一股狠劲儿。此时此刻和他们硬拼当然讨不到好处。 但是,这帮奴隶却耗不起时间。 修昔底德看了看码头三面环水的地势,想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断,他侧过头去对副官下令:“去命码头停靠的所有船只,立刻离开码头,越快越好!” 副官领命去的同时,修昔底德要其他士兵分散开来,形成了三层人墙将这码头牢牢包围:就算那些奴隶能打败欧克利的军队,却也没有办法突破外头的层层壁垒。 况且,这里是雅典,他们是战俘不是自由人,没有任何权利,只要被捉就是死路一条。想离开雅典,眼下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抢一艘船出海。 而这唯一的出路,已经被修昔底德提前斩断了。 奴隶们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一味地和雅典军人纠缠在一起。修昔底德却正好可以观察这帮波斯人,很快,修昔底德就看见了一个十分有趣的—— 这奴隶有一头金色的长发,身材颀长,身法十分灵活。手中拿着一把从雅典军人手中抢过来的剑,舞得有模有样。不少士兵都在他手下吃了亏,他攻击的都是十分刁钻的位置:比如脚踝,比如持剑的小臂。 毫不犹豫,而且狠辣无情。转眼间,就将雅典士兵伤了五六人。 眼瞧着兄弟受伤,四五个士兵又立刻朝着他的方向合围过去。只见这奴隶也不惊恼,慢条斯理地环视了一周、扯下一截衣料来、用一种十分高贵优雅的姿态将剑上的鲜血一点点擦去,然后一仰头、手中长剑顺势画了一个弧。在剑尖闪出寒光的同时,他咧开嘴、倨傲地笑了: “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 他的话音刚落,谁也没有看清这个波斯男奴是如何出手的,距离他最近的那个骑兵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然后他身下的马匹一个趔趄,他来不及稳住自己就被摔了出去。然后,喉管之间有一丝凉意闪过,骑兵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颈项,却看见眼前一道红雾闪过…… 临死前,骑兵看见了一张沾满了他鲜血、却笑得十分美艳妖异的脸。 没人会想到一个奴隶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在他们缓神之前,这奴隶又杀两人,都是一剑割喉,速度快的令人咋舌,杀人如麻、仿佛鬼魅。 修昔底德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男奴看:这人绝非波斯平民,而可能是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贵族。 他的攻击动作虽然简单,却都是朝着致命处下手。动作行云流水,看似耍狠拼杀,实际上却训练有素、懂得在混乱中保全自己、斩杀敌人。 正在修昔底德沉思的同时,那个男奴已经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欧克利。 欧克利一直躲在士兵身后,他虽是贵族,但贪图安逸享乐,对敌经验少得可怜,见那人靠近,慌慌张张地朝更远处躲去。 那奴隶眼中寒光一闪,手起刀落,直接砍了挡路的两个士兵,将长剑掷出,又杀一人。欺上前两步,又在欧克利身前的兵愣神的时候,一把抽出他腰间的短刀,然后利落地接剑、扬手—— 电光石火间、刀光剑影,已将欧克利前面两人的脑袋尽数斩杀下来。 鲜血喷溅,吓白了欧克利一张脸。他惊慌失措地逃命,偏那奴隶不追。 那个波斯男奴左手持刀、右手持剑,一步一步带着渗人的笑意、仿佛从地狱当中爬出来的恶鬼,缓慢而优雅地朝着欧克利的方向逼近。 “救命——!”欧克利吓得屁滚尿流,慌乱中被长袍绊倒,想要往前爬时耳边忽然“嗖”地一声,明晃晃的刀插在了他的耳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 “欧克利少爷还想往哪儿逃呢?” 那个波斯男奴的声音在欧克利的身后响起,他的一只脚狠狠地踩住了欧克利的长袍下摆,让欧克利一步也挪动不得。其实,他的声音还算清朗好听,可是欧克利却吓得尖叫起来,浑身颤抖个不停。 欧克利近身处的士兵都被这奴隶杀的杀、伤的伤,清理了个干净。远处的士兵就算想要过来相救,却也被其他奴隶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这波斯奴隶冷笑一声,漂亮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阴狠扭曲的笑:“欧克利少爷,永别了——” 眼瞧着利剑就要插入自己的喉管,欧克利干脆闭上眼睛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 可是,预想当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锵”的一声,欧克利眼前投下了一大片阴影,他的老友、修昔底德的声音响了起来: “从没有人能在我面前,随意杀这样多的雅典人。” “喔?”那男奴轻笑,饶有兴致地打量修昔底德一眼,舔了舔唇边的血迹,露出猫儿一般魅惑的眼神,说话的声音却是冷的,“那从今天起就有了——” 话音一落,这波斯男奴隶立刻撤剑,剑势一变,矮身就朝着修昔底德腰间横斩。修昔底德早有防备,持剑接招、手肘用力,反手一推、将那剑势化解,更逼得对方后退了一步。 奴隶挑了挑眉,狭长的眉眼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变成了凌厉和玩味,他再一次看了看修昔底德和他手中的剑,似笑非笑地叹道,“没想到雅典还有你这样的战士,我以为这里都是些只会喝酒、吟诗、晒太阳、吃低保,享受社会福利的猪。” 低保? 社会福利?? 修昔底德挑了挑眉,眯起眼睛、勾起嘴角一笑,反问道,“雅典若没有战士,尊驾又怎会被俘虏到此呢?” “你——!”那波斯男奴微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手底下的剑招越来越快,和修昔底德打了起来。修昔底德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有趣的对手,心中兴奋、自然握紧了手中剑,和这男奴斗在一起。 剑光闪烁,周围的奴隶和雅典人渐渐停下了争斗,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人看—— 修昔底德的剑法在雅典不是最精妙的,可是他善于观察、大巧如拙,剑招不花哨、也不图速度,恰到好处地接住了对方所有的剑招。而那个波斯奴隶的剑很快,身法十分灵巧、防得密不透风,攻击又招招致命,次次逼得修昔底德出招格挡化解。 看上去十分凶险,却又能次次化险为夷。说是斗争,却又好看得如同舞蹈。 雅典人和波斯奴隶都一个个看呆了,而被剑光围绕在中间的两人,在他们长剑交接的时候,互相看进了对方的眼眸中。同样深蓝色的眼睛里,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棋逢对手,剑逢知己。 唯有这个波斯奴隶才能够给修昔底德一场痛快淋漓的比试,也唯有修昔底德能够让这个波斯奴隶发挥出来他的那些所有灵巧又狠绝无情的剑招。 突然,远处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修昔底德看见那波斯男奴的眼中精光一闪,未明白其中真意,两个人就兵刃相接分开来。修昔底德以为那人想退,于是,一跃而起朝着那个奴隶劈下去,那奴隶横剑来接这一招,可是他手中剑的质地自然不如修昔底德的,又经历一番打斗,早经不起这一下的重击。 “呯——”地一声,剑断裂开来。 修昔底德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他和这个奴隶再这么纠缠下去,谁也讨不到好处,等体力耗尽的时候,就是两败俱伤。 然而, 那奴隶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意,伸出手去一把揽住了修昔底德的肩头,修长白皙的长腿缠上了修昔底德的腰。事发突然,修昔底德愣住,整个人僵硬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他勉强撑住一口气喝道: “你……干什么?还不快些从我身上下来!” 那个男奴听了这话,因为打斗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又颤了颤,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他眨了眨眼睛道:“干什么?当然是干让您舒服的事情……” “什……!”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濡软起来,眯着眼睛舔了舔嘴唇。波斯男奴将他整个身体几乎都挂在了修昔底德的身上,又轻启薄唇,凑在修昔底德的耳畔,咬了一口修昔底德的耳垂: “我叫美尼斯,曾经是波斯的祭祀。” “……” 见修昔底德没有反应,美尼斯又轻笑一声,故意将灼热的气息铺洒在修昔底德的耳畔,轻声道,“波斯的祭祀连神明都能魅惑,这一点,大人以后可要记住了——” 美尼斯的声音陡然转变,修昔底德立刻回神,却还是来不及。 人群中忽然跃进一匹骏马,美尼斯利落地飞身上马,一跃脱出了修昔底德的包围圈。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勒住了缰绳,美尼斯睁着亮亮的眼睛看向修昔底德、俏皮一笑: “还有,将军,你-硬了。” 第20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丢下目瞪口呆的一众雅典士兵,还有那些波斯奴隶,美尼斯从城中疾驰出去:他似乎极其熟悉这里的地形,很快就将追出来的雅典骑兵给远远地甩在身后。 待到了一处矮林之中,美尼斯翻身下马,拍了拍马的脖子让马儿离开,他则顺着林中的一条小道走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中。点燃了洞口的火把,美尼斯举着火把慢慢地朝山洞内走去。 随着美尼斯的脚步,火光渐渐照亮了整个山洞,洞中石壁上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仔细看去,却是一个个潦草至极的方块字: 【no.420对象:修昔底德】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作者,“科学历史”之父。雅典贵族,公元前425年被选为雅典十将军之一,在公元前5世纪的这场“古希腊世界最大的战争”中蒙受不白之冤,被流放二十年之久。 最后,在回到雅典的路上,惨遭刺杀,猝然离世,《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未完待续。 【任务目标:用尽一切方式手段,使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完结,完成度:0%,任务积分:2000】 美尼斯,准确地说是杜哲,有些烦躁地看着他写在石壁上的汉字,终于忍不住一拳捶在了墙壁上:一次恶意刷负,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哦,然后还有一个强行帮他开启任务的流氓系统! 神tm恶意刷负!神tm确认下一个任务! 杜哲有满心满腹的吐槽想对系统说,偏偏这个流氓系统在将杜哲送到了这个世界、交接了任务资料之后,就开启了【维护模式】,拒绝接受来自杜哲的一切差评。 这一次,杜哲穿越成的这位是波斯某个靠近希腊的小国家的祭祀,自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习武读书侍奉神明,身份贵重,偏偏他的国家在和希腊作战的过程中战败,皇室成员连同祭祀都被俘虏到了希腊世界,沦为奴隶。 虽然心里还记挂着曹雪芹,可是杜哲不得不逼着自己走出感情的困惑,来面对眼前棘手的一切:他不能在这样一个奴隶制的古社会过一辈子,杜哲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计划,包括今天在码头暴动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 但是就算有千条计,也要先找到修昔底德本人才能付诸实践。 杜哲想了想,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洞穴的石壁上刻下了一行新的字迹: 【杀欧克利、接近修昔底德,破安菲波利斯之围、防止那场刺杀】 ◎◎◎ “修昔底德?”雅典首席将军的家中,雅典的首席将军伯利克里不满地皱了皱眉,出言提醒站在他面前的修昔底德,“我刚才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修昔底德连忙回神,看了一眼脸上略带愠色的伯利克里,他微笑道,“您放心,柯林斯同我们的冲突,我会带兵过去支援的。” 伯利克里点点头,雅典贵族青年当中,只有修昔底德是让他放心的:自从斯巴达那帮野蛮人成立了伯罗奔尼撒同盟,改变了整个希腊半岛的局势不说,现在又是在背后支持柯林斯肆意侵入雅典的领地克基拉。 斯巴达人的崛起希腊人有目共睹,包括已经加入雅典的那些提洛同盟城邦。 那帮土匪利用贵族的势力,尽可能地将贵族的权利最大化。而伯利克里却更相信民主和公民大会能够给雅典甚至是全希腊带来希望。 “将军放心,我此去定然不辱使命。”修昔底德对着伯利克里承诺之后,转身欲走,却又听见伯利克里皱着眉叫了一声“等等”。 “您还有什么事儿?” “是你的父亲,”伯利克里从椅子中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略有几分古怪,“他说,有些话不方便和你直接说,或许通过我告诉你,你会听上一两句。” 修昔底德在听见“父亲”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猜出了个五六分,又看见了伯利克里脸上古怪的神情,心里的揣测变得*不离十起来——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不少贵族女子曾经都对他青眼有加,可是却终归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拒绝了。 果然,伯利克里轻咳一声,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对于婚事,你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您是知道的,”修昔底德笑了笑,想起自己卧室里挂着的那副画,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情和温柔,“那个人,是我这一生的命中注定,我待他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发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要相伴在一起,白首也不分离。” “即使他已经死……” “是,”修昔底德干脆地打断了伯利克里的话,他直直地望着伯利克里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即使他已经死了,即使这辈子我都不会再遇上比他更好的人。” “他是我的命中注定,这一生,甚至下一生,甚至是生生世世,他都是我的命中注定。我,只有他一人。” “……”似乎是被修昔底德的话给震住,雅典的首席将军、伯利克里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刻意地转变了一个话题,“欧克利……今天又在码头闹事了吧?” 修昔底德对码头的奴隶暴动不甚清楚,可是欧克利喜欢“蓄奴”这件事雅典人人皆知,他也不便为好友开脱什么。又和雅典的这位首席将军讨论了不少关于出征的细节,待到天色渐暗,才回到家中。 老管家克里尽职尽责地站在小院门口为他开门,“您回来了。” 修昔底德点点头,开口欲言,面前却忽然跳出来一个人,冲他大叫一声:“嘿!” “欧克利?”修昔底德挑了挑眉,无可奈何地捶了对方一拳,丢下欧克利这老小子径直往屋内走,“你来干什么?下午将军有请,你也不去,还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将军还问我你的事呢。” “唉?将军知道了?”欧克利瞬间蔫了,他撇了撇嘴道,“若不是那个领头的奴隶闹事,我怎么会……?” “别把事情都怪在别人身上,码头那件事,你的士兵和你都做了什么?”修昔底德十分不给老友留面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克利,“如果别人知道雅典典狱官的儿子,竟然会被一个奴隶吓成那个样子……” “行了!行了啊!”欧克利心虚地高声叫唤起来,“修昔底德!你、你还有脸说?你带人来,就只知道在旁边看热闹、明明有办法却不早点救我,我落得那么狼狈你很开心吗?还编排我……” “还是把责任推给别人,”修昔底德揶揄地看了欧克利一眼,直到后者别扭地红了脸,才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外头的月色,缓慢地感叹了一句,“欧克利,我要出征了。” “出征?!”欧克利一愣,然后又大叫起来,“你怎么又要出去打仗?!老友,别人都上赶着过安稳日子,你怎么就是成天往战场上跑呢?” “为我们的国家,”修昔底德浅酌了一口酒,冲着欧克利举了举杯,笑得意味深长,“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欧克利,你不会明白的。” “是,我是不明白,”欧克利耸了耸肩,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揶揄的表情,“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是明白的。” “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欧克利满脸的揶揄,神神秘秘地看着修昔底德,“老友,以后你有这种需要的时候,不方便和别人说,只管来找我,我手底下什么样儿的没有!保你满意!来,你跟我来。”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欧克利拖着修昔底德一路往他家后院的一处空地走过去,在夜色的掩映下,那块空地上齐刷刷地跪着一群肤白貌美的奴隶,男男女女都有。他们身上戴着各种各样的金属饰品,看得出来,那都是欧克利的手笔:位置和拘束的地方都是专挑人敏感的地方来,又是跪趴在地上,稍微动一动,就会牵扯到私-密-处。 修昔底德倒吸一口凉气,指着这院子里的一群男男女女,目瞪口呆地看着欧克利,“这是……” “我看你身边总没个人,今天被那个波斯男奴一撩拨就动了心思,”欧克利已经尽量说得体面,“所以,我给你选了些干净的人来,你看你要出征,克基拉那地方偏远得很,带上一两个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欧克利不提也罢,修昔底德想起今天他放走美尼斯的原因,心生尴尬、脸上挂不住,却还是憋着冷哼一声,“就你爱多管闲事。” “哎呀,男人有这个需求很正常,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靠自己自娱自乐,”欧克利见修昔底德没有十分抵触,便大着胆子说了起来,“这些都是我的管家调-教好的,性子温顺,床上功夫了得,而且对主人有着绝对的忠……” “够了!”修昔底德突然打断了欧克利的话,又看着欧克利震惊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欧克利,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在感情上,我没有你那么滥情。我只有那一人。” “……我知道,你就总喜欢对着画上的那个东方美人,”欧克利小心翼翼地叨念了一句,悄悄看了看修昔底德的眼色,才又拍拍手道,“也罢,不管如何我还是留下个人给你,总归算我一份心意。你就算没有这个心思,身边也需要有个人照顾你。” 不等修昔底德拒绝,欧克利自作主张地留下了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奴。这个女奴是从人群中站起来走过来的,脸上的表情冷漠而不屑。 而且,修昔底德第一眼远远看过去,竟然有一种又看见那个神秘的美尼斯的错觉。 “我不会臣服于你的外邦人,”那美丽的女奴看着修昔底德,用有些生硬的希腊语淡淡地说,“他会代表密特拉神,代表火和光明,惩罚你们这群野蛮的外邦人!” 第21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修昔底德和欧克利对视一眼,欧克利眼珠一转,上前一步笑道,“美人,这里是雅典,对我们来说——你才是外邦人。不过,却是一个绝色的外邦‘女’人。” 那女奴不屑地轻哼一声,并不理会欧克利的下流调戏。修昔底德原本对蓄奴毫无兴趣,现在更没兴趣在旁边看着欧克利*。于是,他后退一步摆了摆手道,“老友,我就不打扰你同这位小姐了,天色不早了——欧克利,你是不是该——带着你的人告辞了?” 欧克利“啧”地叹了一句,追上前去和修昔底德勾肩搭背,“老友,这样倾国绝色的美人你都不动心——?而且,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这个女人和那个奴隶很……” “正是因为看出来了,”修昔底德停下脚步,直视欧克利的眼睛,沉声道,“所以你才应该带着她离开,而不是留她在这里给我添麻烦。今天下去,奴隶在码头闹事,到底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欧克利,将军那边,你最好能亲自给出个交代。” 被修昔底德严肃的语气给震住,欧克利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发,才给他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人会意,牵起奴隶脖子上的链子就将他们往门口拖去。 包括那个诅咒着他们、甚至是雅典和希腊的美丽波斯女奴。 修昔底德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从他面前经过,又看着管家将欧克利送出大门去,这才有些伤神地扶了扶额头。 “少爷,热水我给您备好了。”管家克里十分尽职,总是能够在最恰当的时间做出最恰当的事。 修昔底德点点头,直径走向了浴场的方向。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需要应付能言善辩的伯利克里,他确实需要放松和休息,而不是放纵和纵情。 家中露天的浴场并不是很大,从小楼出去还要穿过花园走上一段路,位置虽然有些偏僻,可是视野开阔、夜色极好。 修昔底德褪去身上的白色长袍,赤-裸着身子慢慢地朝冒着热气的水中走过去。他的后背上有一些颜色深浅不一的伤疤,却也不影响月光洒满在他结实的脊背上。 宽阔的胸膛,紧实的腹肌,隐没在水中修长有力的双腿。修昔底德展开双臂靠在浴场边,仰头看着头顶的浩瀚星海还有那一轮月色—— 上一次,他能够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的时候,深蓝色的夜空下,月色皎洁、星幕低垂,面前还有不少漂亮的冷焰绽放。但更为重要的是,有他、有他陪在身旁。任是漫天星光璀璨,也不如他的笑容绚烂夺目。 只是…… 修昔底德长叹了一口气,那张刚毅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相称的悲伤来,他闭上了眼睛,又深吸一口气,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再怎么思念又如何,想要再见到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 首先,克基拉的那一场战争,他就不能输! 坚定了这个信念之后,修昔底德脸上痛苦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放松全身肌肉,扭了扭略有些酸软的脖子,准备打起精神从浴池中起来——现在不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 然而, 修昔底德才站起来,前脚还没来得及踩上浴场的第一级阶梯,就突然听见“叮”地一声异响,抬眼一看,家里院墙上突然多出一只飞爪,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个浑身裹着素黑的人从天而降、利落地落在了修昔底德的眼前: 浴场所在位置偏僻,加之管家克里还有家中其他伺候的人,都懂得不轻易来打扰自己的主人。这些似乎正好成为了,修昔底德眼前这位胆大妄为的“冒险者”选中浴场作为潜入地点的原因。 “你们的密特拉神……咳、抱歉,”借着月色,修昔底德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他勾起了唇角,抱起双手来略有深意地问,“我是说,你们波斯的神明,难道就是这样指引他的使者成为‘夜色冒险家’的吗?” 悄悄潜入修昔底德家中的人,当然就是在码头闹事的波斯祭祀美尼斯。或者说,是杜哲。 “呵,”被人发现,杜哲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轻笑一声道,“将军,你似乎很了解我们的教宗?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雅典,原来还有你这样博学的人吗?哦,我是说,在你们逼死了苏格拉底之后。” 修昔底德听出了眼前这位波斯祭祀怨毒的讽刺,却也同时听明白了这位波斯祭祀对他们雅典的了解,于是他不急不躁地从浴场中走出来,拿起克里准备好的布将身上的水擦干,披上了一身的白袍,这才开口问: “那么敢问也十分博学的波斯祭祀,您这么深夜闯入我家中,是想讨教雅典的公民大会?还是想找什么人?” “你见过绮丝了?” “哦,原来那位美人的名字是绮丝,”修昔底德故意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恶的笑容来,“还真是个好名字,配得上她那绝佳的相貌和身材。” “你——!”杜哲听出了修昔底德的言下之意,他当即抽出了藏在身上的短剑,指着修昔底德、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问:“你、你动过她了?!” 修昔底德面上神情不变,眼睛却轻轻地眯了眯:看来这个绮丝和这位骄傲的波斯祭祀关系匪浅,让欧克利带人走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能看见这位像是高傲的猫儿一般的波斯祭祀露出这样气急败坏的神情来,似乎也很不错。修昔底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故意反问道,“我动了如何,不动又如何?” “……如果你没动她,那么,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会带她走,”杜哲深吸了一口气,他哪里没有看见修昔底德眼底的戏谑,努力让心绪平静下来,杜哲继续说道,“可是,如果你动了她——” “你会杀了我。”修昔底德看着杜哲的眼睛,沉声说出了杜哲没说完的答案。 “是,我会杀了你,”杜哲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挑眉看着地远处的修昔底德:这个希腊将军站在浴场旁边,蓝色的眼眸、强健的身材,头发上的水珠滴落进他的胸口,顺着漂亮的锁骨描摹出来胸口紧实的肌肉。 看上去很懒散的一个人,实际上杜哲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位雅典将军强劲的实力和体魄。 杜哲的目光有些不自觉的往下,看到修昔底德下身某些地方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可以调戏这位将军的场景,他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眼睛亮亮地眨了眨,恶劣地开口笑道: “而且,我觉得现在是杀将军的最好时机——我是说,如果你动了绮丝的话。” “为什么?”修昔底德来了兴致,他干脆上前几步靠近了这个危险的波斯祭祀,将自己的胸膛坦然地暴露在了美尼斯的剑下,“就凭我现在手无寸铁?还是你觉得,我家里养的士兵,都是一群废物。能够眼睁睁看着主人被一个奴隶格杀在地?” 似乎,他们两个人都清楚,修昔底德什么也没做,而美尼斯不会就这样动手杀人。这种微妙的平衡和默契,让修昔底德和杜哲忍不住地想要同对方多说两句。 “都不是——” 杜哲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个关于古希腊男人的笑话梗,如今,他穿越来了这里,正好有机会近距离体会一下:这些古希腊人,是不是真如后世研究他们的雕像、得出来的结论那样—— 以鸟小为美,以细枝见长。 想到这里,杜哲狡黠地笑了,他舔了舔嘴唇,“哗——”地一声,杜哲将手中的剑转了个漂亮的剑花手在身后。又上前一步、一只手勾住修昔底德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修昔底德的腰间,指尖不经意地在腰间那根绳索附近若有意、若无意地上下游走。 “怎么?又想使用‘美人计’从我这里溜走?”修昔底德不推开杜哲,甚至还十分配合地出手扶住杜哲浑圆、挺翘的臀,“上次众目睽睽,这次幕天席地,没想到波斯的祭祀还真开放□□——” “哈哈——”杜哲笑了笑,咬着嘴唇眨了眨眼睛,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啜嗫道,“抱歉啊将军,祭祀的身体是属于神明的,何况——” “……东,”修昔底德愣神,眼前这位波斯祭祀脸上这种装可怜的表情,在有一个瞬间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躲懒耍赖的人重合在了一起,可是偏偏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丝一毫容貌的相似! 他、他险些叫出了他的名字! “咳、”轻咳一声,修昔底德恢复了冷静,也没了心思和这个波斯祭祀胡扯下去,他冷了脸木木地问道,“何况什么?” “何况啊——”杜哲却没有注意到修昔底德的失态,他笑眯眯地手底下一动,那根收束修昔底德衣衫的绳索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抽了出来,一件上好的白袍也被杜哲在瞬间切成了两截。 腰带一断,白袍自然散落,白袍散落,修昔底德自然光着了屁股。 光了……屁股。 修昔底德目瞪口呆,在他二十四年甚至更长的经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这样的手段,杜哲笑嘻嘻地,在修昔底德目瞪口呆愣神的时候,他后退了好几步,目光放肆地在修昔底德的下-半-身流连了一圈,然后他退回了院墙边儿上,才大小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还、还是真的啊,哈哈哈哈——” 修昔底德不明所以地看着忽然就笑岔气的杜哲,他都有些不自觉地低头看了自己的下-半-身一眼。 “将军,”杜哲趁机爬上了墙头,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你、太小了。” 第22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4 杜哲忍着笑一路骑马朝欧克利家中赶去,他想就算在以后的任何一个任务甚至是回到现实中,他都会永远记得bbc那个介绍古希腊“灿烂文明”的节目里,那位高挑的英国帅哥,用标准的伦敦腔,说的那句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认为是欧洲的宗教压迫使得那些古代雕像上的男-性-器-官特别小。最近的研究发现,其实古希腊人自己并不将又大又长当成是一种美丽。太阳神阿波罗的xx就代表着古希腊人更向往一种未发育的美……” 同样,杜哲也不会忘记:那位雅典将军脸上过于精彩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再一次的,杜哲忍不住抱着马的脖子笑岔了气。 从雅典城的大道往南再走一小段路,穿过典狱官在中央雕像前面的大宅院,再往北走过一条东西向的小巷子,就可以看见欧克利自己一个人的院落和房子。 虽然都是贵族子弟,可是欧克利的房子看上去显然要比刚才那位的富丽堂皇多了:漂亮的蓝色圆顶,门口结实的洁白石柱,还有些贴着金箔的装饰风铃。屋里灯火辉煌,远远就能听见歌舞乐声和喧哗吵闹声。 杜哲皱了皱眉,心想怪不得安菲波利斯之战,雅典人会吃了败仗、丢了城池。让欧克利这样的酒囊饭袋去守城,还不如给狗在城头上挂跟骨头来守门容易。 一跃下马,杜哲拍了怕马匹的脖子让这通灵性的动物到一边隐蔽处等着接应他,然后他悄悄地绕过门口的几重守卫,找到人手稍微稀疏的一处位置,将身上的剑紧紧握在手中,杜哲矮着身子接着夜色疾行。 他身上的黑纱替他做了很好的隐藏,在那位士兵发现他之前,杜哲已经隔断了对方的喉咙。将人给放倒、拖到一株大树背后,杜哲看了看有些高的院墙,又看了看身边这颗大树,于是改变主意顺着树梢爬了上去—— 站在树梢上,能够清楚地看见欧克利家中的情况: 屋里的陈设几乎都是用金箔和珍贵的金属做成,院子中央有一个浅白色的喷泉,喷泉旁边是一副“群魔乱舞”的场面。男男女女交缠在一起,颇有“酒池肉林”的意味。 倒在雅典士兵身上的、身下的,尽是一些已经被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奴隶,他们脸上媚态妍呈、身子柔若无骨,极力地讨好着“主人”。 杜哲看着翻了翻白眼,心想欧克利的恶趣味还真是恶心得令人作呕。 然而,草草环视了一周后,令杜哲不安的是:他没有看见绮丝的身影,甚至也没有看见欧克利本人。想着系统一股脑丢给他的那些资料,欧克利有怎样可怕的性癖、嗜好,杜哲咬了咬牙,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绮丝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照顾他、待他最好的人,他不能这样丢下绮丝不管。 悄悄从树上跳到院墙上站稳,杜哲快速朝着院子后面的两幢小楼跑过去。一路上也有不小心被人发现行踪的时候,但杜哲也做到毫不留情地结果了他们。无暇藏匿尸体,杜哲一个闪身就从窗户爬进了小楼的内部:屋内的正中央有一张非常宽敞的床,上头垂下来许多深色的帷幔。 看上去十分唯美神秘,却是杜哲有些熟悉的布置—— 特意被吊高的水晶烛台,还有从四面八方拉抽到屋顶中心的紫色纱幔,在雅典难得一见的高垫子,以及有着繁复纹路的大块绒毯。在中间的大床旁边,摆放有很多漂亮紫罗兰……这是典型的波斯装饰。 “唔……” 忽然,杜哲听见了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哼,他这才看见了在重重帷幔之后,被反绑了双手、堵着嘴巴丢在大床上的绮丝。 “绮丝?!”杜哲连忙朝着绮丝的方向赶过去,“你等等,我这就来救你出去。” “唔、唔、唔、唔……”绮丝却惊恐地摇头,不断用眼神示意这杜哲不要靠近,“唔、唔、唔唔!!” 杜哲没有看懂绮丝的暗示,看着绮丝满脸痛苦以为她是害怕,于是他一边靠近一边安慰这位波斯曾经的公主,“您不用担心,密特拉神会保佑你我,火与光明会指引着我们荣归故土的。” “唔——”绮丝的双手被解开,她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杜哲狠狠地从她身边推开了出去! 杜哲毫无防备,绮丝这一下又推得极狠,他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倒在地上,还没有等他抬头张口问出一句“为什么”,绮丝自己扯下了堵着她嘴的那团布,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美尼斯你快跑!有陷阱!” 情急之下,绮丝的声音都破了音,杜哲这才顿悟刚才绮丝一连串的反应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可是,他才撑着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了一丁点力气。 房门在这个时候适时地打开了,欧克利满脸骄傲胜利的表情、带着一大群雅典士兵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杜哲,又看了看在床上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强撑着一脸冷漠表情的绮丝,他略带恶意地笑了笑。 “知道吗?波斯的祭祀,在我第一眼看见这个美丽的女奴的时候,就想到了你——你们,长得还真是相似。” “……阴险小人!”绮丝咬牙切齿地看着欧克利,目中露出了凶光。 “呵——”欧克利弯起嘴角笑了,看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杜哲一眼,才解释道,“危险的奴隶,要怪、就要怪你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无意中透露了‘你一定会来救她’的事实。我这才能够设下这个陷阱,捉住你这一只美丽的猎物。” 绮丝一愣,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看着杜哲颤抖地说了一句波斯语,“美尼斯……我、我……” 杜哲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摇摇头、他不怪绮丝。 然而, 欧克利不满被两人忽视,于是走到杜哲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杜哲,看着这个曾经把他吓得面子尽失的波斯奴隶。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扭曲的恨意,之后欧克利款款地笑了笑,蹲下身去,一把扯着杜哲金色的长发、迫使杜哲抬头看着他: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呵,”杜哲虽然浑身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可是却还是勾起了个轻蔑的笑容来,“欧克利大人好志气啊,对付我一个小小的奴隶,竟然得用这些下三滥的迷药了?” “你——!”欧克利气得高高扬起了手,可是转念一想,又恶毒地笑了起来,他放开了杜哲的长发,一把捏住了杜哲的下巴,力气之大让杜哲以为他的下巴都要碎了—— “你是波斯的祭祀吧?” 杜哲冷哼一声算是回答,却看见了欧克利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令他都有些畏惧的寒光,然后欧克利扭头对着身后管家模样的男人吩咐了一句: “去我房间,把我常用的柜子里面那个玛瑙瓶子取来。” 杜哲注意到,管家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竟然看了杜哲一眼。而且,杜哲没有看错,他从那位管家的眼里读出了一种叫做……“同情”的东西。 恐怕欧克利要给他用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杜哲心里擂鼓,可是面子上却还是一点不露怯懦,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怎么,大人终于要给我下猛料了?” “呵,”欧克利也不答,反而气定神闲地伸出了另一只手,甚至有些温柔地撩了撩杜哲眼前的发丝,他笑起来,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听说,波斯的祭祀从小就要保持身体的干净圣洁,你们波斯祭祀只会将自己的身体献给神明——” 杜哲听见这个,忽然有些猜到欧克利要怎么对付他了。 见杜哲眼眸闪烁,欧克利更加开心起来,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眼前这个毒蛇一样危险的美人祭祀,果然最害怕这个,害怕他们的圣洁之身被破坏。 这时候,管家也已经颤颤巍巍地将玛瑙石瓶子取了来,欧克利不管杜哲愿不愿意,强行掰开杜哲的嘴就给他整瓶子灌了进去。 那药水没有什么味道,可是却渐渐的让杜哲的身体变得敏感和灼热起来。 看着杜哲白皙的脸上渗出一层薄汗,凌厉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欧克利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更加恶意地、用下流的语言描述了起来: “不知道你这样一个美丽的祭祀,被绝对的*控制的时候,会呈现出怎样的一种令人垂涎的媚态呢?今夜我给你喝的这东西,能够让最贞烈的女子变成最下贱放-浪的荡-妇,也能让你浑身的血液沸腾,得不到舒缓就会沸血而死。” “我很期待——波斯的祭祀,会怎样抬着屁股,求着我们上你。” 杜哲颤了颤,心里有些害怕,可是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勾起嘴角讽刺道,“那欧克利大人可不要让我失望了——我们波斯的神明,会以各种各样的形象降临。你可知道,我的上一任祭祀迎接的神明……呵,是一头波利安公牛!你们、你们雅典男人都是长着不中用玩意儿的,到、到时候,可别叫我失望……” 药效渐渐发作了,杜哲说这一段话,都说得十分费力。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最原始的反应,浑身上下的欲-望叫嚣着想要宣泄,快-感像潮水一样一浪浪疯狂地袭击他的大脑,欲-浪很高,可是却始终差着那么一点点。 他想要被爱-抚、想要被人狠狠地疼爱,才能从欲-海之中攀附着岩石登上冷静的彼岸。 可是,虽然杜哲的理智知道此时此刻不宜、他还需要打起精神来思考脱身的办法,但是直到他昏迷之前,他都已经听不清楚欧克利在对他耀武扬威地说着什么。 似乎是什么“你死定了”、“他有他深爱的人”、“能这样折磨你,你这样的死法我还真是满意”之类的。 死?深爱的人?谁? 欧克利的话杜哲听一句漏一句,想要仔细思考却已经不能。在杜哲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记得他听见了绮丝哭得几乎断气的声音,还看见了欧克利那张惹人生厌的脸,露出了一个狠毒的笑意。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5 尽管第二天要去动员士兵,巡查舰队的情况,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修昔底德房间的灯却一直没有熄灭,老管家克里站在院子里看着,颇有些无可奈何。克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厨师替他们的少爷煮上一些热食。 修昔底德所在的房间,在二层小院的圆顶下,窗户正好面对着远处的爱琴海,夜风从窗口灌进屋内,吹得修昔底德面前的那卷画纸轻轻地飘了飘、动了动。 画上画着的,是一个上身明黄下身大红的美人,头上戴着一头亮晶晶的饰品。那人微微弯着腰,手中拿着一把描金折扇,眉眼含情,正笑着看着画外,薄唇微启、似乎在唱着一句那么不真切的“愿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画并不十分陈旧,用的色彩也有些太重,可是却还是依稀能够看出画中人当年的风华。 修昔底德靠在画正前方不远处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从波斯送来的葡萄酒,他很少喝酒,更不会酗酒,可是今天,他想喝酒。 “你知道吗?今天我认识了一个波斯人,”修昔底德对着画上的人开了口,喃喃自语,似乎有些自嘲,“在某些瞬间,他和你还真是有些相似之处——” 修昔底德自顾自地开口说了下去,将他和美尼斯怎么认识、再到美尼斯所做的那些“恶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与那画上的人听。漫长的叙述里,只有修昔底德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却好像是爱琴海上彻夜不眠的风,静静地来来去去。 “咚咚咚——” 房门被从外面敲响,修昔底德停下了自己的叙述,想了想,无可奈何地笑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酒杯、偏着头朝着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问道,“克里从来都是个尽职的管家,是不是?” 深夜到了这个时候,还会贴心地替主人准备暖食的人,也就只有从小照顾修昔底德长大,又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老管家克里了。修昔底德带了一分笑容去开门,然而,他没有想到在房门口,却看见除了克里以外的第二个人。 不,准确地说,是三个。 “嘿!老友,你看我够义气吧!” “你来做什么?”修昔底德挑眉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瘟神”,实际上,欧克利的声音并不难听,可是此时此刻修昔底德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讨厌,“欧克利,已经很晚了,你这样不请自来我真的——” “我这一次马上就走,我来是给你送这个来的!”欧克利快速打断了修昔底德的话,一把将他抗在肩上的一个麻袋塞进了修昔底德怀中,然后笑道,“人我交给你了,是看着他被自己的欲-望折磨死,还是看着他被人玩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什么?” “嘿嘿,他在码头那么羞辱你,你也很想报仇吧?”欧克利笑得十分神秘,后退了好几步,“就这么决定,老友,我先走了,不在这儿打扰你和你的好时光了!” 说完,欧克利也不用管家克里相送,自己三步两步地从修昔底德家中消失了,来得快、去的也快。如果不是修昔底德怀里还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修昔底德和克里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少爷,这……”克里似乎想要接过修昔底德手上的麻袋,可是他手上还有给修昔底德送来的食物。于是他犹豫了片刻,才略微有些尴尬地张口,想要将楼下的两个家仆给叫上来。 “哎,不用,”修昔底德摆了摆手,皱着眉将麻袋放下,一边解开麻袋的封口、一边说,“夜深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欧克利这个老小子,又给我送了什……!美尼斯?!!” 最先从麻袋当中露出来的,是金色的长发,然后就是整张脸已经红扑扑的美尼斯,他双目紧闭、双唇微启,令人*蚀骨、又断断续续的申吟从中流出。这波斯祭祀整个人都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白皙的皮肤上蒙上了一层薄汗。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双修长的腿不停地在袋子里磨蹭着。 他身上,似乎还是穿着当初闯入修昔底德家里的那套衣服。借着屋内明亮的灯火,修昔底德终于看清楚了,那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深到了一定程度的紫色。像是神秘的紫罗兰,那种波斯祭祀最爱用的花。 “你……”修昔底德拍了拍美尼斯的脸,看见他双目无神的样子,转过头去问克里,“他这是怎么了?” “多半是……”美尼斯的申吟声弄得老管家脸色十分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才咬牙说道,“看样子,是中了媚-药。” “媚-药?!” “是,”克里看着自家少爷难看的脸色,慌忙说道,“我、我这就去追欧克利少爷。” “……” 看着美尼斯难耐的表情,修昔底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来不是很痛的脑袋,似乎更加疼了起来—— ◎◎◎ 杜哲从在欧克利家中着了道之后,他的神智就一直不是很清楚。双手被束缚住,身体里面的血液躁动起来,似乎都朝着身-下某个地方疯狂地涌去。偏偏,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一丁点都没有享受的快意。 只有疼痛,难捱的疼痛。 难受地挣扎着,手腕被绳索给磨破,那种疼痛一开始还能够压抑住身体里面那些翻滚奔涌的浴火,到了后来,杜哲的感官里面已经没有了疼痛,只剩下来想要宣泄的欲-念。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恨欧克利,去计划怎么复仇。怎么挨过面前这一关,才是杜哲最要紧要担心的事情。 很快,杜哲感觉到脚尖传来了一丝冰冷的凉意,紧接着、就是小腿、大腿,然后是全身都被包裹进了寒冰之中,这种寒冷让他的神智在一瞬间有了一丝清明,勉强睁开了眼睛,杜哲看见了、那个被他三番五次调戏、羞辱的雅典将军—— 他正撑着他的身体,让他的头能够浮出水面,而他们两个人正面对面泡在冰冷的池水中,不远处、甚至可以看见一两块漂浮在水面上的冰。 让杜哲在意的,不是他为什么会落在这位将军手中,也不是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赤身*站在这里。杜哲在意的,是那个人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有微微打着哆嗦的手臂,以及那被冻得发青的嘴唇。 杜哲一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泡在池水里面,身体的热度慢慢在下降,人也渐渐清醒。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或多或少都想了起来,欧克利似乎是想要将他送给这位将军,然后看他受尽折磨而死。 可是,似乎处于某种原因,这位将军没有杀他,反而冒着被冻伤的危险救了他。 “你……”杜哲想问什么,目光一转却正好看见了两个人藏在水下的…… 看见杜哲那种放肆的眼神,修昔底德挑了挑眉,有些警告地看了杜哲一眼,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最终摇摇头闭了口,将杜哲扯到池边让他靠着一块凸起的石阶,自己快速爬上岸去,用干净的布擦干净身上的水汽。 “……”杜哲眨了眨眼睛,半晌、他咬了咬嘴唇道,“谢……嗯,我是说,呃……你干嘛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一个折腾我的好时机。” 听见这话,修昔底德恼恨地回头看了杜哲一眼,却只看见杜哲扭过头去,掩盖似的要藏起来他那一脸别扭又不甘心的表情,修昔底德皱着眉、下意识就开了口: “你如果不想谢我这个短小又没用的男人,就不应该自大到、只身一人跑去招惹欧克利。” 话一出口,修昔底德自己也有些后悔,说得好像他十分在意杜哲说他“细、小”一样。可惜,杜哲才被那可怕的春-药折腾得浑身乏力,神智也不太清醒、此刻也并没有留意到修昔底德的懊恼之意。 “我……倒是不想招惹他,可是……”杜哲喃喃自语,靠在池边想了想,终于无可奈何地看着修昔底德说,“如果可以,我倒是一辈子不想招惹上你们这些万恶的奴隶主!可是我必须去救绮丝,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亲人?你们波斯祭祀还有亲人?” “难道波斯的祭祀就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吗?”杜哲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修昔底德,“我十四岁被选入神庙,成为祭祀,如果我不是最小的皇子的话——那么现在我应该是波斯的王子,绮丝原本就是我的姐姐。” 修昔底德沉默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寒意被驱散后,才扬起下巴问道,“我不趁人之危,也尊重你这个难得的对手。等你……好了,我给两个选择:一是束手就擒,你杀了雅典许多士兵,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过你,但我会想办法从欧克利手上救出你的姐姐绮丝。” “那二呢?” “二就是我给你一柄剑、你要恢复体力所需要的食物和水,然后我们在比试一场,输赢定生死,就像所有的决斗那样。” 杜哲偏着头想了想,正想要开口说他选“二”,身体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那些原本被冰凉的水压制下去的浴望、一瞬间又涌了上来,他双腿一软,险些支撑不住自己。 “唔……”虽然及时咬紧了嘴唇,可是不对劲儿的申吟还是泄了半声,杜哲有些恼恨地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探向自己颤颤巍巍的身分,可是手指无力、就算是上下弄-套也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反而像是火上加油的撩拨,让他浑身更加软了下去。 在杜哲快要从池壁边整个人掉入水中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了一声重重的的叹气。 然后,杜哲感觉他整个人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手背上也被覆盖上了一只有力的大手。那手压着他的手带动着他的情绪,舒缓着他难以忍熬的清浴,虽然是他自己在做,却又好像不是。 杜哲浑身一颤,又有一个低沉而带有磁性男声在耳畔响起: “……我帮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6 不过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而且比这下流千百倍的话,杜哲都听过更多。 但是, 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一些个不怎么娴熟的动作,让杜哲在那一句“我帮你”入耳的同时,就泄了底。这是今夜被下药之后,他第一次出来,看着水中慢慢荡漾开来的浊夜,杜哲的脸还是红了。他挣了挣、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你、你先放开我……” “……”修昔底德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确实打算放开杜哲,他虽然和欧克利交好、又多在军中长大,可是心里只念着一个人,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其他人。 眼下所作所为,不过是救人行善而已。说白了,还是为欧克利那老小子收拾残局。 “卧槽他妈的!欧克利给我下的什么药啊!” 然而,修昔底德才后退了一步,就听见杜哲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透过重重水波,修昔底德看见了笔直的一根,一根明显不久才前吐过靖、软下来的东西。 “……” “等我……唔……”杜哲恶狠狠地掐着自己,“好、好了……我一定、一定,也要让他尝尝这种、这种滋味儿!” 修昔底德无可奈何地看着杜哲发狠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样子,好像是掉入水里的大猫儿,浑身蓬松的毛明明都已经被打湿了,看上去样子特别怂、却还是弓起身来、龇牙咧嘴地冲你挥舞着爪子。 帮人帮到底,修昔底德咬咬牙,将杜哲从水中提了出来—— 雅典的天气湿热,就算克里弄来了冰块,在这种天气下,也很快就会融化。提到克里,修昔底德不得不称赞老管家的尽职:追上了欧克利、但欧克利说这东西没有解药,回来给修昔底德出了不少办法、在修昔底德决心要救杜哲的时候,又替主人在深夜里、找来了冰。 杜哲没有力气,修昔底德借给他力气,用杜哲的手包裹住杜哲的身分,他再握住杜哲的手,手臂牵动着掌心上下移动,掌心又传来灼人的热度,杜哲靠在修昔底德怀中,原本还十分压抑自己的声音,可是后来却再也忍不住,自暴自弃地哼了出来。 那些声音钻入了修昔底德的耳中,他的眉头紧锁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忍下了将这人的嘴堵住的冲动——波斯的祭祀都叫得这么浪的吗? 然而, 原本不过是一会儿鼓捣来去的事儿,这一次的小东西,却十分不给修昔底德和杜哲面子,整个主身都被搓得通红了,陵口都露出了点点晶莹的液体,却一点儿没有要交的意思。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折腾得杜哲哼出了哭腔,眼眶也整个红了起来,呼出来的热气铺洒在了修昔底德的颈侧,甚至、杜哲的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弹了两弹。 “你……技巧真、真差……”杜哲翻了个白眼,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就不能除了上、上下撸,换个别、别的手法吗?” “……” “哎哟卧槽你掐我干什么!疼、啊啊啊啊啊!放手啊好疼!疼疼疼疼疼——!” 杜哲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小气的男人,一言不合就对他最敏感脆弱的地方下这样的狠手,所有旖旎的清浴都被这一下狠狠的揉捏给压制了下去。杜哲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裆部,痛得十分不雅观地夹紧了双腿在地上打滚。 修昔底德捧了一抔水洗了洗他的手,然后站起身身来、居高临下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哲说道: “男人有没有技巧,不是你一个奴隶说了算了。再说,我救你,不是让你在这儿享受的。我有再多、再好的技巧,也只留给我心爱的人,断不会用在他以外的人身上。” 说完,修昔底德转身欲走,想再不理会在原地又疼又难耐的杜哲。 可是他的脚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双腿就被杜哲紧紧地抱住,杜哲眼里的清明全部消失了,脸上也没有了那种欠抽的倨傲表情,反而是一种迷茫的、脆弱的又充满了魅惑和青欲的奇怪表情。 修昔底德愣了愣,在他发愣的当口,失去了自己意识的杜哲,突然攀着他的身体开始亲吻和抚摸起来。在杜哲的手碰触到修昔底德的腰侧的时候,修昔底德忽然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他大喝一声、伸出手去紧紧地掐住杜哲的脖子,揪住杜哲整个人,就将他从身上拽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修昔底德扑上去,用一直胳膊横过去压在杜哲的胸口,恶狠狠地瞪着杜哲,另一只手揪着杜哲的长发,用这种剧烈的疼痛、迫使着杜哲清醒了过来: “请自重、波斯的祭祀!而且,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此生只有那一个人,不会和别人发生这种不清不楚的意外情。就算——你今晚血沸死在这里,于我,没有任何的意义!” 杜哲的头皮被扯得生疼,看着修昔底德恶狠狠的眼,杜哲在心里苦笑一声:被药效控制又非他所愿,修昔底德这样苛责,他反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于是, 杜哲动了动他有些乏力的手指,勉强地、在修昔底德的震惊下——给了他自己一个耳光,杜哲面色平静地看着修昔底德说道:“我明白,我对你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这一点,你放心。所以,雅典的将军,请你、放开我——” 看着杜哲那不卑不亢的神情,修昔底德又有些心软,他这么压着杜哲,其实也能感受到哪硬邦邦的东西戳着他。同为男人,这是何等的难受,修昔底德明白。 所以,修昔底德在放开了杜哲的同时,又有些别扭地说了一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找一些人。” “不、不用!”杜哲强趁着最后一点点力气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他惨笑一声,“那、那你还不如杀了我,且、且不说波斯的祭祀要一辈子保持圣洁之身,终生侍奉密特拉神。你、你说你此生只有那一个人……我、我的心里,何尝不一样,也有一个人呢……” 想起那些和曹雪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杜哲心里一痛,气血翻涌,竟然逼着自己呕了一口血出来,他勉强动了动喉结,将铁锈的味道自己尝了尝,缓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 杜哲摇摇头,看了看身后那一池水,他摇摇晃晃地想要走过去,没有走多一步,就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了地上,膝盖磕得生疼不说,唇角还渗出了一缕血丝。 “……等等,”修昔底德突然转身过来,将杜哲整个人从地上抗了起来,他看着杜哲、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你说、你的爱人,我的意思是,你要一生相伴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杜哲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种时候讨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可是他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被*控制,又大喜大悲之后,浑身湿透、金色的长发贴在他有些小巧的面庞上,一双蓝色的眼睛湿漉漉地像小动物一般盯着他看的样子,心底不由得柔软了几分,他浅笑一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波斯的祭祀,不,我该叫你美尼斯——这样看来,我们还真的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没有等杜哲弄明白修昔底德的言下之意,他整个人就被修昔底德扛了起来,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杜哲听清楚了修昔底德说的那一句,“就凭这一点,夜还很长,信我,我会想办法救你。” ◎◎◎ 杜哲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换成了希腊的长袍。被放空的大脑渐渐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杜哲一惊——药效解了,他不会被那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雅典将军给xxoo了吧?!! 杜哲下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坐了起来,可是牵动了浑身肌肉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浑身没有一丁点的不适,除了某个藏在密林深处的小东西外头破了点皮,其他倒也没有什么“被食用”的痕迹。 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杜哲却也暗中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那位雅典将军是怎么给他解开药效的,但杜哲还是谢天谢地——那位将军心里的白月光保佑,他保住了他的小-菊-花,也保住了心里的朱砂痣。 有些好笑地躺倒在床上,杜哲枕着自己的双臂,心想没想到身为绿丁丁的忠实老读者,他竟然也有感谢白月光和朱砂痣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明朝到我家。 突然传来了两声敲门声,杜哲还没说出半句“请进”就看见房门被人不客气地推开,有一个黑奴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呯——”地一声讲托盘放在不远处的小桌上,接着黑奴用波斯话生硬地说道: “醒了?醒了就吃饭。” 杜哲眯了眯眼睛,他哪里看不出来,这个黑奴说话的态度虽然恭敬,可是眼里有满满的恨意,还有他放那一下托盘,重得已经将托盘里的牛奶,洒出了七八成去。 有趣,看起来他待在这里引起了这群雅典奴隶的不满了,真是有趣。 “你不用和我说波斯语,我听得懂希腊语,”杜哲笑得满脸人畜无害,一张嘴却毒得不行,“顺便一提,你的波斯语说得真不怎么样,好像被阉割了的公驴。” 那黑奴垂在身旁的手紧了紧,咬咬牙没有说什么。 杜哲见他不争辩,也觉得无趣,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过去优雅地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片面包,想了想,旁敲侧击地又问: “对了,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第23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话说, 文学安定,原先乐文侵略,某点南渡建立了图片防盗,封武林盟主盛达为防盗章节。如今,已经有了两年有余。盛达已经娶妻阴山付家小姐付烟淼,膝下育有一女。 南锦轩王,贵不可言,号令天下;何况,江南四大家族之首北宫家富可敌国。如此,无数人为了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南锦轩王作侧室、做妾侍,可谓是踏破了那在潇湘岸侧的北宫府大门,却也尽数灰头土脸的回来。因为,全部人都只得到那南锦轩王一句话: “盛达此生再无娶妻。” 如果你看到这段文字,说明你在木鱼哥,乐文和书旗下看文,支持正版。谢谢你的喜欢然, 南锦轩王有一妹。 住在那北宫府、轩王府所在的山头之下,直接在了那潇湘岸侧的一处清净去处:雪原馆。 至今,尚未出阁。 于是,那江湖中人和朝堂之中的无数人,又一次为了能够让自己、自己的儿子、侄子、表亲,只要是家中男丁,能够娶上了那北宫小姐给争破了头,再一次车马往来,几乎要踏破了那雪原馆的大门。 然而,这一次,却是没有人回来。 第一,因为去的人有一些一看见了那北宫小姐竟然是残疾人一个,乃是坐在了轮椅上的,被吓退了一半。才是从雪原馆出来便是被抑或穿着似长白山上翼月神白色衣衫的女杀手给了结了去,理由是:看来,对我们姑娘不是真心。 第二,那北宫小姐虽然残疾,但是却是也不算是长得面目可憎。不过,还是很多人退了出来,因为在去求亲的第二天,那个明明已经是二十又二的北宫小姐,三下五除二一把银针飞出来,几乎将那些上门的男子给扎成了刺猬,理由是:我还不想嫁。 第三,那南锦轩王的轩王妃是个厉害角色,若是上门的男子,一两个入不得她的眼,手起刀落就要杀人,那股子疯劲儿,倒是着实让更多的人吓跑了。 如此, 算是还给了那北宫府和雪原馆一个大大的清净。 但是, 江湖到底是要折腾的,没有血腥屠虏,哪里来的大侠和江湖仇杀、武林盟主。所以,那北宫小姐忽然在两年后的今天,坐在轮椅上,从屋内走出来,不知道是看见了两个黄鹂鸣翠柳,还是看见了池中鸳鸯戏水受到了刺激,于是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她那个一直在照顾她生活的徒弟夫妇: “轻尘,去告诉那谁。我要比武招亲。” 那徒弟吓得打翻了一只上好的青瓷碟子,乃是江南进贡来的最好的碟子,里面放着的也是御厨做出来最好的菜肴。一顿饭值好几两银子,那坐在了轮椅上的白衣女子,却是冷冷的一笑,哼了一声: “碟子一共是十六两银子,外加三十两银子的菜肴,轻尘你原来欠我一千六百四十六两银子,加上这里的四十六两,一共是一千六百九十二两银子。你一个月在那谁那里领的月钱是二十二两银子,加上我这里给你的二十两,那么算起来你需要四十三个月才还得清,也就是说三年还多。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你每个月的生活的家用需要划去一半,算上络月临盆在即,应该需要多一倍的时间,应该是六年……啧啧,你还真是有空得很呐。” 那打碎了盘子的少年刚刚加冠,如今听了北宫小姐这么一句话,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更是碰翻了旁边放在了桌上的一只饭碗,白瓷的,也是一气儿进贡来的。 “嗯,八年。”面不改色的叙述。 “哎呀!云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轻尘!”风风火火的跑出来一个孕妇,年轻的妇人倒是跑得快,挺着一个大肚子竟然还是跑的那么快。 那个面如土色的少年一看那个妇人那样子跑,也就是又吓得满脸冷汗: “络月,小心动了胎气。” “我会小——啊——”那妇人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却是被无形中着了一股子力量,然后也就稳当的落地,正好被那二十岁的少年给接稳了。 倒是那北宫小姐看见了妇人被接住了,自然的冷哼一声: “你听见了。” “是。”说话的,乃是方才救了那孕妇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的华服,站在了雪原馆的门口,安静俊朗,带着一股子英气,说话的声音很是好听。 见他听见,北宫小姐也就直接自己推着轮椅回去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 剩下一屋子的人,沉默了许久,那妇人才怯怯的说: “少爷……不,王爷……谢谢你。” 那进来的人,也不过是摇摇头。 “王爷,你不担心吗?云小姐这是要比武招亲啊!你就那么放心她嫁人?”那妇人不甘心的问。 那走进来的男人,只是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看那个人离开的身影,然后长叹一声,对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去办吧。” 然后确实有人影离开了,那是北宫家很是了不得的暗卫,在江湖上,却是有了盛名。 “王爷,你就真的让小姐比武招亲吗,她要是嫁人了你不心疼?”二十岁的少年轻尘,乃是那北宫小姐的徒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盛达。 南锦轩王盛达,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问: “你们也好好准备,我让几个人下来帮你们吧。络月既然有了身孕也就不要再忙碌了,雪原馆到底是太清净了些。” “我马上就会嫁人离开这里,不会再扰你的清净。”那个冷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似乎没有走远。 轻尘和络月都是狠狠的一颤,过去了那么六年的时间,为何,在云小姐的话里,还是话里带刺。 盛达听了这样刺伤人的话,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那你也要找到合适你的人才好。” 回应的,自然还是冷哼一声,但是同时,在江湖上,无论是侠客相见,还是那官宦之中的宦海沉浮,只要是相见了,原先那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话,已经改成了一句话: “你也来此,比武招亲?” 【防盗章】【防盗章】【勿买】 牙州, 天涯海角。 海天相接。椰树参天,白沙、碧水。乃是中原没有人能够领略的景致,很多中原人不过是被流放了,才会去到牙州,但是,犹豫锦朝的胡人攻陷,那锦朝的整个中心南移了,所以对牙州,也是不那么压制了,很多人也就去了牙州,想要讨些珍奇的物品去出手,在中原好赚的些银两。 说, 那南岭的王家公子,就是因为出海的时候遇到了风浪,无意中飘到了牙州,然后发现了大财宝,最后,竟然是一夜暴富,然后娶到了锦朝当朝的第一位女状元,然后也就从此得到了功名利禄。 反而, 是给了牙州极大的商机。让了更多的人像是赶集一般,朝着牙州跑过去。如果说是长相英俊武功高强但是对商业没有任何的机会的人,不妨到了那北宫府试试比武招亲。若是有了商业头脑的商人,那是一定要到牙州去的。 当然,还有一种人,去牙州,不过就是旅游。游山玩水,看尽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听说牙州的椰子最是上乘,可以喝里面那白嫩鲜美的汁水,私心想着也就是最好的肉才能够泡出那等上乘的味道。也只有牙州这地儿,才能够有这等奇妙的物什。若是能够买上一两枚尝尝鲜儿,那可真是上好了的。若是不能,还真叫我心里难过得很呢……”一个穿着绿衫,那绿色是衫裙边上都可是镶嵌了一圈银边儿的,她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嘴里说着了这番话。 在她的旁边,有一个男子,身上的衣着简单但是不掩贵气,也是镶嵌了银边的衣衫,只是微笑,那男子眉目英俊,有一张很漂亮的脸,他的眼睛很好看很明亮,脸型像是被雕刻出来的,线条细致,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肌肤晶莹透亮,隐约之间有一种天成的灿烂和流水一样的漂亮。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浅浅的酒窝,并不是很明显,可是很浅,他的睫毛很长,唇线就真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样。那男子只是微笑,然后说了一句: “直说?” 那女子也就无奈的说道: “我想吃椰子,但是羽臣,我们没有钱。” 那唤名羽臣的男子笑而不语,眉目却是看见了远处的几个在卖椰子的小贩,有很多家,却是不知道要买那一家的好。羽臣和晖原在锦朝灭亡之后,便也就离开了锦朝,到底是从西域到藏区再到了南疆最后来到了牙州,一路上游山玩水,倒是也很快活,只是晖原总是想着要如何将怀里的小弥给卖掉换钱,想那白泽也是神兽,竟然对于晖原来说只有“暖手袋”这么一个功能,每次那晖原说着要卖掉小弥的时候,神兽白泽那怨念的眼神,倒是让羽臣哑然失笑了去。 “不如我们去偷吧?”晖原兴奋的提议。 第24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在雅典首席将军伯利克里家中,二楼那一间有巨大阳台的屋子里,欧克利缩着脖子、站在伯利克里面前听训,一丁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家快要被一个波斯奴隶拆干净的事儿—— “作为雅典新一代的贵族,欧克利,你比你的‘老朋友’修昔底德差了太多——” “……他战功赫赫,我……当然比不了。”欧克利低着头,不敢看伯利克里的眼睛。奴隶在码头闹事的事情,原本可大可小,因为有修昔底德的帮忙,欧克利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没想到伯利克里不仅非常计较这件事;而且,还准备借此发挥,要派他上战场。 “你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安排?”伯利克里挑了挑眉,冲着欧克利提高了声调,“抬起头来!雅典的战士会为雅典的民主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低头!你是贵族,当然要出兵、出力保护他人,成天和你的奴隶待在一起,你是想着有朝一日、斯巴达胜过雅典,然后去做那些野蛮人的奴隶吗?!” 欧克利张了张口,最终懊恼地点了点头,“我没有这么想。您说的是,我确实需要历练,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跟修昔底德一道出征。” 听了这话,伯利克里脸上的严肃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几分,他挥了挥手道,“去吧,跟着他你能学到很多你那些奴隶教不了你的事,战争会教会你勇敢的,我的战士。” 欧克利表情深沉地点了点头,内心却叫苦不迭,十分抑郁。 从将军府上出来以后,欧克利骑马直奔修昔底德的家,他在伯利克里这里说不上话,可是修昔底德一定可以,他好不容易赢得美人青睐,怎么可以将时间都浪费在战场上—— ◎◎◎ 站在泡着残肢断臂的血水里,修昔底德眯着眼睛、沉默地看着站在他对面气喘吁吁的杜哲。 杜哲背对着修昔底德,他右手紧紧地握着剑,剑身上有血顺着剑身一点点地往下流淌下去,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他金色的长发上沾满了血迹,那套希腊式的长袍,也变得鲜血淋漓。 “发泄够了吗?”在最后一滴血从剑尖上滴落地面的时候,修昔底德开了口,“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了吗?” “呯——”地一声,杜哲持剑不稳,那柄长剑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音。似乎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杜哲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看着面前这个他亲手创造的“人间地狱”,杜哲忽然崩溃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我……” 修昔底德皱着眉头长叹一声,极力地遏制住内心一闪而过、有些莫名的怜惜,压低了嗓音冷冷地说:“我还以为波斯的祭祀多大的胆子?在码头,你杀了那么多雅典的战士,今天,你在这里,杀了欧克利十七个奴隶。” 杜哲回头,看了修昔底德一眼。 虽然只是一眼,修昔底德还是捕捉到了杜哲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无助。但是,很快那个微妙的眼神就消失了,杜哲勾起嘴角笑,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扬了扬下巴冲修昔底德道: “怎么?将军你是要像我索这些命吗?” “索命?只怕你赔不起!” “赔不起的是你们!”杜哲恶狠狠地等着修昔底德,他眯起眼睛来,双手交叠在身前,慢慢地用清晰的希腊语说道:“玷污波斯的公主,雅典城必将毁灭,你们的舰队会毁于毁于海战,比雷埃夫斯长城会被拆毁,瘟疫会蔓延到整个希腊半岛,你们最尊敬的将军——也会被这场瘟疫夺去性命!” 这样恶毒的诅咒从杜哲口中说出来,尤其是从他这样一位波斯的祭祀口中说出来,着实让在场所有人都怔愣了片刻。欧克利家中活下来的奴隶原本就对杜哲十分惧怕,现在听见杜哲这么说,更是一个个都颤抖了起来。 至于修昔底德身边的人,老管家克里只是眉头紧锁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 “我以为只有弱者才会用诅咒向敌人示威,”修昔底德毫不示弱地上前一步,道,“你——波斯的祭祀美尼斯——不会,何况就算你所说的诅咒能够在波斯一一应验,这里是雅典,冥王哈德斯自会主宰我们的往生。” 杜哲挑了挑眉,在心里冷笑一声:如果你不是我的任务对象,现在这个院子里,我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这时候, 管家克里忽然拿着一个叮叮当当的金属手铐走上前来,他态度恭敬地双手将东西呈上给了修昔底德,“主人,作为您的管家,没有处理好这个奴隶——是我的疏忽。但是同时,作为一个管家,我希望您能替他戴上、他应戴的东西——” 修昔底德看了看那个金质的手铐,手铐是专门为奴隶设计的,内里衬着一根尖锐的长刺、一旦手铐合上,势必扎在人的腕骨处,一动就会疼入骨髓。 波斯祭祀,有那样一双漂亮而灵巧的手——修昔底德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杜哲,有一瞬间的迟疑。 而杜哲,则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偏着头看着修昔底德,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嘴角噙着一抹令人生寒又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在嘲讽修昔底德,甚至是管家克里。 他不怕,他竟然不怕?! 修昔底德忍着胸腔里喷薄而出的怒意,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利索地将手铐按在了杜哲的手腕上,杜哲的脸色白了白,却一声不吭,只是一双蓝色的眼眸在他手腕上渗出血的时候,眸色略微一暗。 修昔底德别过头去,不再看杜哲,只是找来欧克利那个早已吓破了胆的管家吩咐几句,预备先行离开这里,留下克里帮忙一道儿收拾残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怕典狱官也要出面干涉,修昔底德还有一大堆的人、事,要去当面解释,要去处理。他一个头两个大,欧克利给他惹得麻烦源源不断,波斯祭祀给他惹的麻烦,却惊天动地。 然而,就在修昔底德和杜哲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那门忽然从外边打开了,修昔底德家的那个黑奴带着欧克利走来。 “嘿,老友,我听说你在我家里——”欧克利笑着问候了一半,忽然,他看见他家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先是惊呼一声,然后,他疯了一样冲进院子里,每看见一样损坏的饰物就惊呼一声: “哦天哪!我的翡翠镶金孔雀!不不不——我的石雕!天哪还有这个,我好不容易找来的芙兰草!啊——这、这,天哪——我的喷泉!!” …… 其实,欧克利出现的时候,修昔底德第一个做的动作,是死死地按住了杜哲。然而,出乎修昔底德意料的是,杜哲看见欧克利的时候,眼中只是闪过了一丝怨恨,却没有任何动作想要杀他。 “老友,你、你这是在我家做了什么?”欧克利一边心痛自己这个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院子,一边回头痛心疾首地问修昔底德,“你看不惯我这些好东西,也没必要带人来家里砸吧?” “欧克利,你家里死了十七……” “他不在乎,”杜哲冷冷地开口打断了修昔底德的话,眼眸看着远方里面却没有一点光,“他买到家中的奴隶,在他的眼中和一件摆设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更不值钱些。死、就死了。” “……”这一次,轮到修昔底德张了口,却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说他是个混蛋,”杜哲笑了笑,耸了耸肩、示意修昔底德放开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我没有那么蠢,会在对我最不利的情况下动手。” “是么?” “你是想问我刚才?”杜哲收回目光,看着修昔底德、笑了,“我承认:刚才是我失控了,而且,为自己最珍贵的亲人失控,我觉得这不丢脸。何况——我已经在反省了,你看,这不就是我为刚才冲动付出的代价?”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扬起的手,那双手腕上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衬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颇有几分凄艳的意味。 “小伤而已,”杜哲笑了笑,率先走了出去,回头冲着修昔底德一笑,“好了,我的将军,别摆出那副好像雅典被人灭了的表情,我在外边儿等你。” 看着杜哲走进落日光晕里头的样子,修昔底德忽然有些动容。 然而,欧克利按照国际惯例跳了出来,挡在了修昔底德面前,哭丧着脸说道,“老友,你是不是和首席将军合计着欺负我呐?为了让我出征、你们有必要砸了我家吗?!” “我去就是了!”欧克利撇了撇嘴老大不高兴地说,“不过,绮丝要和我一起去!” “绮……?” “绮丝!”欧克利眼睛亮了起来,他兴奋地大叫道,“波斯的公主!绮丝,我爱上她了!哦你知道吗?!我爱上她了!我已经向她求婚了,我要让她恢复自由人的身份,我要为了她遣散我所有的奴,我要让她成为我欧克利唯一的妻子!” “你说什么?!”修昔底德瞪大了眼睛,“欧克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25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欧克利这句话,不仅震惊了修昔底德,甚至是整个小院中的所有人。大家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欧克利:这真是那个每天以蓄奴为乐、风流纵情的欧克利吗? 被众人用目光行了注目礼,欧克利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反而一本正经地叫管家遣散众奴。 “欧克利、我希望,这不是你的一时冲动。”修昔底德双手抱在胸前,在小院门口、皱眉看着好友。 “嘿,”欧克利走过来,像是往常一样和修昔底德勾肩搭背,“老友,别人可能不知道我,可是你、你可是修昔底德,我从小一道儿长大的好兄弟、好朋友,你该明白我是不是认真的!” 见修昔底德只是笑,欧克利又挠了挠头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不是最懂那种感情吗?” “什么感情?” “一见钟情!那种第一眼看见,就非她不可的感情,”欧克利满脸向往,“哦,就好像你和你画上的那个美人那样,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约定终生……” “别瞎扯淡!”修昔底德拍开了欧克利的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一时兴起可没法儿和我们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欧克利,就在昨天,你还想要将这个你认定了的绮丝,送给我当礼物。” 欧克利一愣,脸上的神情有些懊恼,他为了掩饰尴尬地揉了揉头发,“昨天、昨天……那我不是还没、没知道她的好嘛……” 这话落在修昔底德耳中,只觉得欧克利混账:难道在欧克利这里,判断一个女人,或者一个男人的好坏,就是睡一觉之后,凭感觉来的吗? 然而, 现在城中还有一摊烂账等着他去算,修昔底德没空和欧克利在这儿瞎扯皮。于是,修昔底德嘱咐了欧克利几句,要他明天务必准时前来码头集合,然后留下管家克里帮忙善后,就带着杜哲先行离去。 修昔底德走后,欧克利满心满腹都是绮丝,丢下一种惶恐不安的奴隶和管家,直朝绮丝的小院跑去。 “欧克利少爷真是……”欧克利的管家满面愁容,看了一眼克里,叹气道,“您看,也就少爷一句话的事儿,这么多的奴隶,就要我一个人去买卖收拾。当初,这些人可都是我东奔西跑按少爷的喜好凑来的,如今倒好,说不要就不要了。” 克里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主子的想法总是很难猜的,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也是,”管家点点头,又赞了克里一句,“您真了不起,我要向您学的地方还挺多。今天那个奴隶杀了这么多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悍的奴隶——从来没有!您在旁边看着,脸色竟一点没变,我是真佩服您的定力。” “呵,”提到美尼斯,克里冷笑了一声,精明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凶悍的地方可还多了去了,放任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在少爷身边,才是我的失职。” “你等着看吧,迟早,我要收拾这小子。” “我要让他长点记性,叫他知道:在希腊、雅典,还没有我克里治不了的奴隶。” ◎◎◎ 杜哲百无聊赖地跟在修昔底德的马旁,他走在左侧,而那个黑奴走在右侧。黑奴的名字叫吉尔,是克里从市集上买回来最棒的奴隶,曾经帮修昔底德赢得不少荣誉。 但是,也不过只是一个奴隶,赢过来的、也只是奴隶的荣誉。 原本,雅典的奴隶只得跟在主人同侧或尾随列队而行。然而,杜哲看不上吉尔的奴性,吉尔又看不上杜哲的高傲暴戾。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对付,所以才会弄成现在这幅“凸”字一般的滑稽队形。 杜哲看了看骑在马上的修昔底德,还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码头死伤了那么多的士兵、欧克利家中又有十七个奴隶突然暴毙,修昔底德进入大厅只用了那么十多分钟的时间。然后,他就说服了雅典的首席将军伯利克里,还有欧克利脾气暴躁的父亲——雅典的典狱官。 总之,现在事情过去、风平浪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修昔底德要出征克基拉,但是带上了欧克利这个拖油瓶。 杜哲一边走,一边试图唤醒系统,可是那个辣鸡系统还是跳出来那一行惹人生厌的【系统正在维护,请宿主稍后再试】的提示。杜哲烦躁地想,为什么他没能记清楚:在克基拉一役之后多少年,斯巴达人就在那什么山谷集结了大批军队,要和雅典正式开战。 没有系统,杜哲不能判断他杀欧克利的最好时机。 但,欧克利必须死。 否则,修昔底德终将难逃被刺杀的命运,而雅典也必然失去其希腊世界霸主的地位。 走着走着就回到修昔底德的家,在门口,修昔底德一跃跳下马,自然而然地将缰绳递给吉尔,又转头对杜哲说:“你跟我来,临行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跟着修昔底德来到了那间他早上醒过来的房子,屋内已经收拾整洁,只是少了些摆设,整间屋子看起来空旷、也简单多了,透过阳台的窗子,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修昔底德在二楼的房间,还有远处的悬崖、礁石和爱琴海。 “美尼斯,”修昔底德非常正式地叫了杜哲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他眼眸深沉、面容沉静,“我只问你一句话:波斯人,尤其是波斯的祭祀,重不重信诺?” “祭祀必须诚实,”杜哲坦言,“但是,那是对密特拉神,波斯的祭祀忠于波斯的神明,当然不会背弃神明。” “呵,”修昔底德听出了杜哲的言外之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么,美尼斯,你手上的手铐,我就不替你解开了。整个雅典,我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你,放开你太危险,即使是我,也不想再担这样的风险。” 杜哲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 “你的饮食起居,我会让老管家克里照顾。克里从小看着我长大,在雅典,他是最照顾、了解我的人,也是我最信任、尊敬的人,”顿了顿、修昔底德继续说道,“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放心? 杜哲在心里冷笑一声:你的那位管家,还有你家里这些以吉尔为代表的黑奴,可不知道有多不满我的存在,正欲除之而后快呢。只怕你这前脚一走,他们后脚立刻要收拾我。 不过,此时此刻时机不宜,杜哲不便将这些事告诉修昔底德,而且他也没把管家克里和吉尔放在心上。 然而, 正是此刻的一个疏忽,后来却险些导致了杜哲这一次任务的失败,甚至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明天我就要带着舰队开赴克基拉了,”修昔底德再次开口,“我希望,等我凯旋归来的时候,你不辜负我的信任,而我,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关于你姐姐绮丝。” “可是你,已经让我失望了一次,”杜哲眨了眨眼睛,“你凭什么向我保证?修昔底德,我不信承诺,更不信你们的神明。” “在欧克利家,”修昔底德不和他纠缠这问题,他微笑着看着杜哲,“你也背弃了我们的约定,波斯的祭祀——你我同罪——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向你保证?” 杜哲被修昔底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是双手被铐住、真的很疼,他真想抚掌大笑——他们了解对方,自然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所以,杜哲很清楚,修昔底德的这个回答,非常合他的胃口。 于是,杜哲抬起了被手铐靠着的双手,“好——就这么决定,修昔底德,我们击掌为盟。” “啪、啪、啪——”地三声响,伴随着金属清脆的声音,杜哲和修昔底德相视一笑,两个人都在对方蓝色的眼眸中,看见了一种了然的笑意。 出征的当天,爱琴海上的天气不算上佳。 杜哲静静站立在阳台上,仰头看着远处渐渐聚拢起来的乌云,他的金色长发被从爱琴海吹来的风扬起,宽大的希腊长袍被风鼓起,描绘出他纤细的身形来—— 最后,他还是决定让欧克利去克基拉的战场,现在一切局势尚不明朗,修昔底德还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他还需要时间来重新整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怎样彻底赢得修昔底德的信任,是杜哲最为苦恼的事情。 “您说什么?有这样的好事?!我要去!我要去,我还从没有见过狮子呢——” “你还没有清扫马圈,还是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忽然,院子里一阵吵闹,杜哲将双手撑在阳台上,俯下身看了一眼,就发现老管家克里被院子里面的三五个奴隶围在一起,吉尔站在大门口,几个人脸上都有诡异的兴奋。 这个时候,管家克里抬头,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杜哲一眼。恰好,杜哲也饶有兴味地盯着克里,似笑非笑。 在他们眼神交接的那个瞬间,杜哲勾了勾嘴角,忽然明白了:爱琴海上空聚拢来的乌云,只怕不仅仅要给雅典带来一场大雨,而且,在这场风雨过后,那些埋藏在希腊人高贵土壤中的阴谋,也将显现—— 克里这只老狐狸,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他,杜哲笑了笑,他还真有点期待—— 第26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码头,还有距离码头最近的罗科广场,永远是雅典最新奇玩意的聚集地。那些从海上舶来的珍奇品,总会在这里贩出最好的价钱。 这里的商人每个都有极佳的眼光,所以,管家克里出现在广场一角的时候,很快就有不少商人争先恐后地围拢了过来、抢着介绍他们的商品。 杜哲跟在克里的身后,一边听一边对修昔底德在雅典的名望又有了新的了解: 修昔底德的家族在色雷斯拥有一处富裕的金矿,又因为他为人不同于其他雅典的贵族子弟那样挥霍成性、爱好奢靡。久而久之,罗科广场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能得修昔底德青睐的商品,一定是上好的商品。 “诸位太客气了,”克里笑着鞠了一个躬,“少爷并没有添置什么东西的*,今天我来码头,只是因为听闻有人捉了一只狮子,想要看个新鲜而已。” “原来您也是来瞧那狮子的吗?”商人们没有退开,反而将克里一行人簇拥得更紧,“那正好一块儿去!” 杜哲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凸,一只狮子而已,真是没见过世面。 因为修昔底德的尊贵身份,围在广场中心的人很快替他们让开了道路。只见罗科广场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原型笼子,笼子里面关着一头鬃毛十分漂亮的金毛狮子。 被这么多人围着,那野兽也有烦躁地呲起牙、恶狠狠地等着笼子外头的人。而笼外则站了位商人、蓄着有些滑稽的山羊胡,模样看上去和阿凡提有几分相似: “诸位,这头狮子是我在沙漠之中见到的,当时它正和一只巨鳄搏斗,这是一场生死之战,我向太阳神发誓,那是我这一辈子当中见过最激烈的战争——” 这种瞎编的故事杜哲没有心思听,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他前面的克里,他没明白这只老狐狸带他来这儿的目的。 “虽然是负伤被我的商队活捉、关在笼子里,可是,我保证——这头雄狮,还是一样勇猛野性!各位如果想要在家中圈养这美丽的生灵,也一定要——向我们这样——给它投喂活食!” 商人说着,让人抱出一只活鸡丢入笼中,只见那头原本有些烦躁在笼中转圈的雄狮,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一矮身、一个短促的跳跃,就在半空中一口咬住了那只还在扑棱翅膀的鸡。 血肉撕扯、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诸位,我说过了,”商人骄傲地拍了拍手,“这狮子来之不易,又是这样的漂亮,无论是买回去当宠物还是驯养起来,都是极好的选择。说实话,这样好的商品我也没有卖过——价钱方面,我会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位老爷。” 说白了不就是拍卖吗?杜哲翻了个白眼,心想铺垫那么多还不就是为了钱。 显然,狮子的吸引力对贵族更大,远处,已经有几个跃跃欲试的贵族年轻人、正在小声议论着价钱。这时,一直沉默的克里忽然开了口: “这狮子好是好,可是,要找东西喂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商人一愣,他看着克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额角冒汗、赔笑着说,“您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若是专门养在家中当个宠物,自然是省不了这笔开销的。但是,您若是用在打猎上……” “您的意思是,可以驯养狮子?”克里打断了商人的话,笑着追问,“恕在下无知,我还从没听说过驯养狮子打猎的先例。恐怕,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也很难做到这样的事情。” 这下,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个年轻贵族有些却步了。商人尴尬,不知管家克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兀自猜测——难道这位管家是想要下这头狮子,或者是修昔底德对狮子感兴趣,又不想和别人竞价? 杜哲也沉思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我看这狮子,有一个人最适合养。” 他的声音清朗、颇具穿透力,这一开口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加之,杜哲的双手虽然被铐着象征奴隶身份的手铐,但宽松的希腊长袍却替他挡住了这个耻辱的标志。 波斯祭祀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让很多雅典人、甚至是那个商人相信,眼前这个一头漂亮金发的男人,应该也是雅典的贵族、是修昔底德的朋友。 “喔,还有这样的人?”克里并没有拆杜哲的台,他似乎还很有兴致地问,“是谁?” “欧克利,”杜哲狡黠地冲着克里眨了眨眼睛,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杀机,“欧克利最喜欢蓄养奴隶,我听说他的奴隶里可有不少不听话的,不就正适合给这狮子当开胃菜?” “吃、吃人?”商人吓得后退了一步,白了脸色、有些不敢相信这样残忍血腥的话是从一个纤细美丽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是吃奴隶,”杜哲嘴角上翘,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不是吃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管家克里点点头,似笑非笑地打量杜哲一眼,“看来真应该将这狮子买下来送给欧克利少爷,想来他也会高兴——不过,我看当初在码头领头闹事的那个奴隶,应该是头一个被送给狮子当午餐的吧?” 原来,克里是在打这个主意。 杜哲微微一笑,不语。 管家克里也极有涵养地冲着杜哲笑了笑,回过头去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商人周旋,旁人看见修昔底德的管家如此用心,纷纷觉得毫无竞争优势,人群渐渐散去,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眼看就要天降大雨。 狮子?杜哲挑了挑眉,又看看笼子里的凶禽,克里准备买头狮子来,然后用计让狮子吃了他? 这方法未免太蠢了一点:虽然是借刀杀人,可是就算克里成功了,今天那么多人都可以做见证,修昔底德回来一定会知道是克里在暗中对他下的黑手。这样简单粗暴又给人留下无限把柄的办法,真不像是克里这样狡猾的人做出来的。 可是,如果不是买回去杀他,杜哲一时间也猜不到克里在这里议论这头狮子还能有什么用意。 天空渐渐飘落了小雨,克里十分刻意地看了看天空,他笑着拍了拍商人的肩膀,“天色也晚了,我也影响您做生意了,美尼斯、吉尔,我们走!” “唉?!!”商人一脸震惊,他下意识地就捉住了克里的手腕,“您、您、您竟然不、不买这只狮子吗?” “嗯?”克里也一脸奇怪地看着商人道,“我没说要买吗?我们的这位小先生不是已经告诉您了,整个雅典城里,最适合做这头狮子主人的是欧克利少爷,我怎么会对这样的猛兽感兴趣。” 商人张了张口,看着周围已经所剩无多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抑郁。 管家克里冲着商人微微一笑,十分有涵养地深深鞠躬,然后转头带着杜哲和吉尔扬长而去,留下商人一个人在原地发懵,险些被突然降临的大雨淋成落汤鸡—— 杜哲跟着克里往回走,心里也有些奇怪:难道克里真的只是来凑个热闹的吗? 不管杜哲如何疑虑,那天以后,管家克里并没有多少异动,狮子的事情不了了之。管家还是按修昔底德的吩咐,好吃好住地招待着杜哲,甚至在有一些年轻俊美的奴隶向杜哲挑衅的时候,出面干涉、训斥了闹事的奴隶。 杜哲观察了管家克里十来天,心中的警惕也慢慢放松下来。 修昔底德是秋天出征到克基拉的,这些日子捷报频传,雅典城内人人都在赞叹修昔底德的神勇,柯林斯和它背后的斯巴达人多少有些退却的心思,杜哲相信,用不了多久,修昔底德就会从克基拉回城。 克基拉一战之后,柯林斯人会被迫退兵。 但是在来年秋天,伯罗奔尼撒同盟的人一定会联合其他希腊城邦,要求雅典交出提洛同盟的领导权,杜哲担心这件事,想等修昔底德回来后,要找个恰当的时机提醒他,要他早些对伯利克里预警。 ◎◎◎ 在希腊半岛正式入冬的这一天,修昔底德带着舰队从克基拉返回了雅典。码头上挤满了前来迎接英雄的希腊人,管家克里也吩咐厨师和家中奴隶,好好准备丰厚的美食,并将家里清扫干净。 从码头一直到城中心广场上,人们列队在道路两侧欢呼着,修昔底德策马走在士兵当中,欧克利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旁边还随行有克基拉当地的一个执政官。他们要绕过雅典城内的主要街道,去往首席将军伯利克里那里。 这是雅典对斯巴达的又一次大的胜利,伯利克里应当高兴,雅典人也应该高兴。 杜哲带着浅浅的笑意、有些慵懒地靠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修昔底德:这男人在克基拉的战场上晒黑了些,身上的肌肉也更加紧实,骑在马上缓缓走过人群的时候,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当真如同神庙里雕塑出来的战神。 没想到,原本一直在和道旁人群互动的修昔底德,仿佛有如神助一般,突然转头朝着自己家、杜哲所在的阳台看了一眼。即使隔着千万人群,杜哲也在一瞬间,就被那双深蓝色的眼眸紧紧地攒住了心。 那是一种绝妙的默契,也是一种令人心动的、发自内心的感激。 修昔底德对着杜哲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位美丽的波斯祭祀看见他了,也知道在他离开的日子里,美尼斯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不知为何,修昔底德觉得,看见杜哲这样,他心里比打了胜仗还要快活,还要安心。 晚些时候,见过了伯利克里,修昔底德带着几个要好的士兵一起回到了家,看着克里准备好的丰盛晚宴,修昔底德兴致高昂,破天荒地要了酒、招了歌舞,招呼这些人坐下庆祝。 但在开席之后,修昔底德却找了个理由溜了,直接去后厨端了好酒好肉,三步两步跑上了杜哲所在的小楼—— 推开门的时候,修昔底德发现杜哲没有点灯,这位波斯祭祀坐在阳台上,风吹起了他金色的长发,他修长的双腿垂从阳台上垂下来,白色的长袍几乎裹不住他纤细的身形,他用手拄着腮帮,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杜哲眯着眼,却笑得像一只狐狸,他揶揄地看着修昔底德,“只是——雅典的大英雄,不去陪着你英武的士兵庆祝你们的胜利,却反而当了偷儿,往自己厨房去偷酒肉。怎么?雅典的英雄,也想要向波斯的祭祀送上祭品,以求得波斯神明的庇佑吗?” “呵,我说不过你,牙尖嘴利的波斯祭祀。”修昔底德有些埋怨地看了杜哲一眼,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走过去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这个时候,杜哲才注意到——那个托盘上,放着两只酒杯。 醇香的美酒注入酒杯,修昔底德走到阳台上递给了杜哲一杯,然后他也就那样端着酒杯趴在了阳台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杜哲甚至可以感受到修昔底德肌肤上的那种、那种来自希腊半岛西南角海岸的热度。 “看来今天晚上月亮不错,”杜哲举了举杯,浅抿了一口,“修昔底德,你有话想对我说,而且,这些话你只能对我说。” 修昔底德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杜哲,他爽朗地大笑起来:“有时候我真怀疑——波斯的祭祀——都像你这样拥有读心术的吗?确实,比起和一群战士讨论那场没什么悬念的胜利,我还真想和你这位善解人意、聪明美丽的祭祀多说几句。” “是关于你那位心上人吗?”杜哲放下酒杯,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又看见修昔底德脸上的惊讶,他自然地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俗话,叫做‘月缺多哀思’。想来、你修昔底德能够哀愁的事,也只有你那位故去的爱人了。” “哈哈哈哈哈——”修昔底德被杜哲给逗乐了,不由得大笑起来,眼光一扫看见杜哲手腕上的金属镣铐,他眯了眯眼,突然将酒杯一放、一把将杜哲抱起来,然后脸上带着笑、将人抱进了屋内。 “喂——你疯什么!”杜哲捶了修昔底德一拳,有些羞赧,“你快放我下来!喂——你要干什么——” 那一瞬间,波斯祭祀脸上的薄红,看得修昔底德一阵心悸。 然而很快,修昔底德心里就冒出了一个有些恶意玩笑的主意,他勾起一抹坏笑,将杜哲整个人掀翻摔在柔软的床上,然后弯下身来、慢慢地压在了杜哲身上,他一只手压住杜哲,一只手撑在杜哲的耳畔,居高临下地冲杜哲暧昧地眨眼睛: “你猜我要干什么?” “修昔底德!”那酒有些上头,杜哲也没注意修昔底德眼底的戏谑,他有些恼火地喊道,“你说过你不会动我的!而且你也要对你所爱的人忠诚!” 盯着杜哲那张红扑扑的脸蛋看了半晌,修昔底德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逗够了这只小猫,修昔底德一边笑一边扑倒、滚在了床上,他放开了对杜哲的桎梏、又揉了揉杜哲的长发道,“好了,我逗你的,我是说——我会替你解开这个。” 杜哲一愣,看了看修昔底德拉起来的他手上的手铐,这才明白自己被修昔底德给耍了,脸上瞬间变得更加通红,羞恼地冷哼一声就转过头去,气呼呼地不理修昔底德。 修昔底德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笑意,正预备拿去那把他随身携带的金色小钥匙来开锁,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少爷,外头有一位商人说要找您,”管家克里走了进来,“他说有重要的礼物要送给少爷您——为了祝贺您凯旋而归。” “什么贺礼啊?”修昔底德一边笑,一边准备给杜哲打开手铐,他心情好,自然没有计较管家不敲门就进来的异常事实,“如果你看着合适就替我收下吧,不用来问过我了——” “是一头狮子,”管家克里笑眯眯地看着修昔底德和杜哲,“少爷,我想,这还需要您亲自来决定。” 第27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一头狮子?你是说——”修昔底德的眼睛亮了亮,“是活的?” “是,活的,您还没从克基拉回来的时候,有人贩到罗科广场上的,”克里恭敬地回答,又看了杜哲一眼,道,“美尼斯也可以做个见证。” 杜哲看了克里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修昔底德听了这话,高兴地拍了拍手,啧啧称奇,“了不起、了不起!竟真有这样的能人?可以捉到活着的狮子,那我果真要去好好瞧一瞧!” 说着,修昔底德跟着克里就往外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回头冲杜哲爽朗一笑,“等我。” 杜哲看着修昔底德,勾了勾嘴角,却对修昔底德的话不予回复。杜哲低下头去,有些烦躁地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他没想到这头狮子最后竟然还是被送来了,而且是用这样高明的方式: 商人主动将狮子相送,在狮子的来源上,管家克里已经撇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杜哲没明白,那天他已经很尽力地将事情朝欧克利那边引导,甚至有意无意地暗示商人将狮子卖给欧克利会赚上一大笔钱。但是,商人为什么放着欧克利这样一个冤大头不管,反而愿意亏本将狮子免费送给修昔底德? 怎么想也想不透,杜哲干脆站起来,斜倚在窗口,远远地观察着门口的一切。 修昔底德自然不知这头狮子背后还有这么多的隐情,他今天心情好,所以在看见那头关在笼子里面的美丽生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兴奋地低叫了一声:“嚯!还真是真家伙!你从哪儿搞到这么好的?” 原本意气风发的商人,不知此刻为什么有些害怕,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脸上堆着的笑怎么看都有些假,“我、我是在……在沙漠里头遇到的……” 商人将那天他在码头吹嘘的那一套重复了一遍,不过说的结结巴巴的。修昔底德没有在意商人的“口笨舌拙”,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才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狮子我是挺喜欢,可是要养活它——这可是一大笔开销,而且太危险了,我不想让我的人冒这样大的风险。” “对了,”修昔底德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这东西你应该送给欧克利去,他在克基拉战场上也是战功赫赫,他家里新奇玩意儿可多了去了,家里士兵又多、人手充裕,我想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商人嘴唇抖了抖,半天才小声地说,“……您、您行行好,就当是救小人性命吧,我们商队里面已经养不起这样的东西了。欧、欧克利少爷家我去过了,他、他这东西还是送给您最合适——” 修昔底德愣了愣,颇有些好笑地皱了皱眉,“这天底下还有欧克利觉得不想收藏的东西?也罢,克里,想办法收下这东西吧,只是千万看管好了,不要让它跑出来伤了人。” 管家点点头,挥了挥手叫来两个人将东西收下来了。原本修昔底德还想给商人一些辛苦费,可是商人却在修昔底德收下狮子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告辞了,仿佛不快点离开、这里就有东西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看着商人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杜哲若有所思,那些在修昔底德家里参加宴会的士兵,看见了狮子,一个个也十分兴奋地围拢上来,那狮子看见这么多的人,发出了愤怒的低吼,有些烦躁地朝着笼子上撞过去—— “哈哈哈哈哈——这蠢畜生,”看着狮子这样徒劳的举动,士兵们大声笑起来,“它都已经被关在笼子里了,还想着要出来吃我们呐——” “嘿嘿嘿嘿,来吃我呀,小东西!”士兵们喝了几杯酒,加上打了胜仗,狂劲上来了,一个个围着笼子放肆地挑衅那头狮子起来,有些胆子大的还把手伸进笼子里去碰狮子的尾巴。 原本,那狮子已被关得非常的暴躁,此刻又被这样挑衅,很快就暴怒起来,只见那狮子长长地嘶吼一声,在笼子里面后退了好几步,竟然不顾自身会受伤、疯了一般朝着笼壁撞过去,甚至用牙去咬。 铁笼都被撞得“铿铿”响,那些士兵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一个个有些慌乱地看着克里管家,“您、您说这笼子应该很牢固吧?” 管家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的笼子,又看了一眼笼门上那个脆弱的锁扣,低下头、极有涵养地微笑道,“能够将一头狮子从沙漠安全地运送到我们雅典,这笼子想必是非常结实的。” 士兵们听见了管家的这句话,又大起胆子来,却不再敢上前挑衅,反而是用宴席上的东西往笼子里面去丢那头狮子,“蠢东西!你还想吓唬我们?!嘿!看我教训你这畜生!” 修昔底德有些看不下去,想要上前去阻止,可是才动了一步,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笼子没有被狮子撞开,可是笼门上脆弱的锁扣经不起这样大的动静,已经断裂开来,狮子眼中凶光一闪,一个利落地蓄力,朝着距离它最近的士兵一下扑上去。 那些士兵哪里会料到这样的变故,加上喝了酒手软脚软,狮子出来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当下就被狮子扑倒在地上。狮子毫不客气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咬断了那士兵的脖子,刺啦一声、将那人的脑袋给扯了下来! “小心——!你们快后退!”修昔底德最先回神,他对着门口的士兵高呼,“去找弓箭手来!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激怒它——” 让这样的猛兽、又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出了笼子,眼下事情变得棘手起来,狮子站在笼子附近,冷冷地用它金色的瞳孔看着面前这群人,它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正在寻找下一个复仇的猎物。 杜哲站在二楼看见这个情况,也是一愣,回神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关注的人就是修昔底德。狮子出笼子的时候,修昔底德站在小院的门口,和狮子的距离也最远,看上去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可是站在笼子附近的克里、还有一众士兵就很危险了。 很显然,修昔底德不是个会丢下自己兄弟和管家自顾自逃命的人,所以杜哲的脑门上也开始冒汗。 狮子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看上去十分丰腴的女舞者,一个利落地起落,一口咬住了那个尖叫逃跑的女人的大腿,狠狠地拖着那个女人往后退了好大一段路,然后兽抓一挥、将雪白的大腿给卸了下来。 鲜血喷在狮子的脸庞上,更在他漂亮的鬃毛上留下了许多红色的斑斑点点,它像是一只在巡视自己领地的王者,半眯着眼睛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原地蹲在那些尸骨旁边,伸出粉嫩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这样下去,就算弓箭手会来,屋内的人也要被这狮子杀伤一大半,修昔底德咬了咬牙,“嗖”地一声抽出自己随身的佩剑,又找了一面小圆盾持在手上,他冲狮子喝道:“畜生、我来会会你。” 狮子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于挑衅它的权威,当即转过头来、冲着修昔底德愤怒地发出咕噜声,兽爪在地面上一下一下划拉出阴森恐怖的剐蹭声—— 管家克里连忙叫那些手无寸铁的奴隶、舞姬趁机后退,然后要士兵们也尽量躲远些。狮子眼看自己的猎物一只只逃走了,又瞧了瞧面前这个敢于和自己挑衅的小家伙,它在这个人的眼中看见了同样危险的光。 狮子好斗的野性在一瞬间被激发了出来,当即就朝着修昔底德扑了过去—— “将军小心!”“少爷当心!” 修昔底德举起了小圆盾挡住了狮子尖利的爪子,又挥剑去攻击狮子柔软的肚子。那狮子反应灵敏,当即照着修昔底德的小臂上咬过去,修昔底德只能勉强振臂用盾将狮子给撞开。 狮子后退了几步,危险地眯起眼睛来锁定住修昔底德,修昔底德也矮下身来,十分警惕地注视着这头狮子。狮子嘶吼一声,后腿用力蹬地跃起、直伤修昔底德的后心。 修昔底德也灵巧地往前躲避,回身砍向狮子的身躯。 小院里面的人心都被这场人狮大战给揪紧了,士兵们也不敢贸然上前去帮忙,一不小心害了自己的性命不说,甚至激怒了狮子,会给修昔底德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狮子和修昔底德又缠斗了一会儿,修昔底德划伤了狮子的一只后腿,而狮子也在修昔底德背上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抓痕。修昔底德剧烈地喘息着,狮子也从它的鼻腔中喷出热气来,他们死死地盯着对方,一刻也不敢放松。 然而,就在一人一狮对峙的关键时刻,修昔底德家的院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来,欧克利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嘿,老友,我听说你这里开了庆祝,我带绮丝来……哎哟我的天哪!” 欧克利没有想到修昔底德家中是这样凶险的情况,当即吓得尖叫一声,修昔底德大为恼火正准备要欧克利退下,野兽却远比人反应灵敏,一下子就瞅准了时机朝着欧克利扑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过去—— 欧克利拉起绮丝就跑,然而人的两条腿怎么可能快得过四条腿的狮子,没过多久他们两个人就双双倒地,被狮子从后扑上来按在了地上,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就照着他们的脖子咬去。 这样凶险的时刻,欧克利竟然下意识地将怀里的绮丝往前一送,绮丝浑身颤抖,咬紧了牙,闭上眼睛不敢看那凶恶的猛兽。修昔底德到底慢了一步,追上去也来不及阻止狮子的攻击。 “绮丝——!”杜哲惊呼一声,“抄起手边最近的东西——酒杯朝着狮子的头顶砸去,一下命中目标之后,杜哲也不管他这么从二楼直接跳下去会不会摔成残废,找了一个堆着很多软垫的位置落地,杜哲就地一滚,忍着双腿传来的剧痛,他坦然地站在了院子中央。 狮子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砸了,怒吼一声,一回身,就看见了杜哲站在院子中央。 月光从高天中倾洒下来,洒落在杜哲金色的长发上,虽然杜哲气息未定,衣衫凌乱、人也有些狼狈,但波斯祭祀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容侵犯又令人敬畏的姿态,让狮子看了一眼,愤怒的嘶吼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杜哲眨了眨他蓝色的眼眸,将双手缓慢地交叠在了胸前,他张口用波斯语念出那些在神庙中学会的繁复咒语,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可是在历代祭祀的卷轴上,都说过祭祀有通天地生灵的力量,能够能人所不能,所以才会让祭祀来侍奉神明。 狮子原本在原地怒视着杜哲,可是听着杜哲那一连串的低语,眼眸中的凶光也渐渐变成了迷茫,杜哲一看有戏,缓慢地朝着狮子靠近过去,待他靠近狮子的时候,那头狮子竟然已经卸下了全身的敌意——将四肢收拢,缓慢地趴到了杜哲的脚边。 在被俘虏的时候,象征波斯祭祀身份的光明之石,已经被不知什么人夺去。没有了胸前的宝石,杜哲却还是依照过去的旧例,吻了吻自己的右手手背、然后在胸口原先挂着宝石的地方停顿,之后俯下身去,轻轻地拍了拍狮子的脑袋。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头雄狮、那头身上还带着不少血迹,刚刚还杀戮成性的雄狮,竟然抬头咕噜了一声,伸出舌头去舔了舔杜哲的掌心。 “呼——”杜哲深吸一口气放下心来,看了绮丝一眼,微微一笑、然后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卸去,双腿一软、往后一仰,就失去了知觉。 杜哲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修昔底德神色复杂地看着昏迷在他怀中的这个波斯祭祀,他美丽的面容上有着很多矛盾的东西,就好像修昔底德内心升起的那种莫名的感情。 一种,可能要他背叛他已经故爱人的感情。 矛盾,又充满了刺激。 第28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杜哲再次清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尤其是太阳穴附近,一跳一跳的仿佛全身血都冲了上来。他动了动手指,却没有力气抬起手来,一双腿也沉重得仿佛失去了知觉。 眼皮重得很,人也疲累,如果不是有一男一女在他面前吵得不可开交,杜哲根本不想醒过来。 “就算波斯的祭祀能够驯服狮子、甚至是天下生灵,那也专属于密特拉神的灵术!”绮丝恶狠狠地瞪着欧克利,“你们外邦人不配享有这份殊荣!我不同意!我决不允许美尼斯替你们做这样的事!而且灵术伤神,不过一次而已,他就已经累成这样了,你是想要累死他吗?!” “我没这么想……”欧克利反驳,“可是绮丝,他已经是我们雅典的俘虏了,我想我有权力处理任何俘虏的去留!” “俘虏?!”绮丝冷笑一声,揪着欧克利的领子一句一顿地说道,“欧克利,我想我忘了告诉你,美尼斯在成为波斯的祭祀之前,他是我年龄最小的弟弟!” 欧克利一愣,脸色微变。 “抛开一切不谈——作为美尼斯唯一的亲人、他的姐姐,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对待我的弟弟。”绮丝高昂着头,怒瞪着欧克利。虽然在体格上,绮丝作为一个女人,要矮小欧克利许多,但此刻她挡在杜哲和欧克利之间,态度坚决、一步不让。 “我……”欧克利张了张口,终于说不出话来。 “好了,”修昔底德打断了他们,他皱着眉头坐到杜哲床边,警告地瞪了欧克利一眼,这才看着绮丝温言道,“绮丝,你放心,我从没有要美尼斯帮我们驯兽的想法,也很感激他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的性命。” “哼,”绮丝冷哼一声,“他那是为了救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们这群胆小的外邦人。” 说完,绮丝意有所指地看了欧克利一眼。欧克利只能低下头去装没看见,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关键时刻他只顾着自己活命,而将自己的女人推出去这一点,让他此时此刻没办法和绮丝争辩。 “但是,他也救了我们——这是事实,”修昔底德好脾气地解释,“所以,我会找机会向公民大会和将军大人提出、借今天这件事的契机,解除美尼斯的奴隶身份。” 绮丝看着修昔底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后她点点头,有些担忧地轻抚杜哲的额头,轻叹,“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外邦人。” “这个自然,”修昔底德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修昔底德说到做到,一定会让你们早日恢复自由。” “我也会帮忙的!”欧克利忽然热切地握着绮丝的手,“亲爱的,我说过,我会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的!刚才我说的一切你都当我是放屁好不好——亲爱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打你宝贝弟弟灵术的主意了。” 绮丝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将手从欧克利的狼爪中抽了回来,站起身来对着修昔底德行了一个波斯的皇族礼,“他说的,我不信——可是我信你,雅典的将军,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唯一的弟弟。” 修昔底德也将右手放在左胸口,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绮丝行了一个礼。 于是,这位波斯冷美人放下心来,也不理欧克利,自己一个人先走了。欧克利连忙起身告辞,慌慌张张地追着绮丝离开。看欧克利这模样,修昔底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了解欧克利,这风流成性的臭小子,这一回只怕是栽定了。 外头一轮新月已经升上了天空,杜哲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 通过绮丝,修昔底德才了解到:波斯的祭祀学的东西复杂而繁多,而且多半是通过神庙当中历代祭祀留下的卷轴传承的。这些祭祀看上去高贵优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际上,他们喜好杀戮,往往亲手屠杀祭品;他们追求利益、追求无上的权利,往往拥有比国王更伟大的权力。 然而,因为绮丝和美尼斯的父亲,是一位强权的君主,一改波斯祭祀从民间选拔的规矩,用皇室成员充任祭祀,这才将世俗的权柄凌驾在了神庙之上,完成了帝国的统一。 如果没有和希腊人的入侵,美尼斯会像先代祭祀们那样,拥有绝对的权柄,而且,受万人崇敬。 确实,修昔底德都不需要听绮丝去描绘那是怎样的一副盛景。今天在看着杜哲驯服那头狮子的时候,或者更远,在码头、看着杜哲拿着一柄剑将雅典的士兵斩杀的时候,修昔底德就知道——这人天生是上位者,只能站在高处。 若没有他能栖息的高地,他也必定能将周遭所有高山摆平,为自己创造出一片高地。 “咳咳……”这时候杜哲动了动,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给……我点儿水。”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那小动物一般湿漉漉的眼睛,一瞬间,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他走到桌边,给杜哲倒了一杯水。杜哲动了动手,强撑着想要自己坐起来,可是却根本没力气。 “你知道吗?”修昔底德看着他那软趴趴的样子笑了,忍不住地打趣,“如果你一直是这样也挺不错的,至少不用担心下个瞬间就被你扒了裤子,或者被你嘲笑我的——技巧。” 杜哲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你本来就……小,技巧又差,以、以后谁要是跟了你……那、那不是要倒了天大的霉……” “哈哈哈哈哈——”见杜哲嘴硬,修昔底德爽快地笑了,“行!你还真敢说。美尼斯,要是换了别人,我或许早就把他打趴下了,可是换了你,我就偏偏不生气。” 杜哲翻了个白眼,看了看满脸兴奋劲儿的修昔底德,吞了口唾沫才小声咕哝一句,“那你还真是贱得慌……” “是,我贱得慌,”修昔底德这才将杜哲从床里面捞了出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喂他喝水,“被你三番五次地羞辱,还让你杀了我那么多的兄弟,我还赶忙着照顾你、帮你恢复自由人的身份。” 杜哲没力气,干脆就着修昔底德的手喝了几口水,觉得喉咙的干涩感稍退,就开口说道,“我又没求你做这些,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替你那些兄弟偿命。”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那副明明虚弱得很又要嘴硬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好笑,他顺手刮了刮杜哲的鼻尖,“行,说什么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不过说实话,没想到你们波斯的祭祀,懂这么多东西。” “哼——那是因为你们雅典的祭祀,都是些废物。” “是,在你眼里我们雅典可没什么好东西。” “那是……”杜哲说了一会儿话,眼皮有些打架,想了想,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也、也不是,雅典还有一个好、好的……” “嗯?”修昔底德低下头去,他没有听清这只小鸟在嘤咛些什么。 当修昔底德俯身下去,将自己的耳朵送到杜哲唇边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铺洒在他的耳畔,就好像是他和眼前这位波斯祭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美尼斯满肚子坏水、用美人计撩拨他,还从他眼皮底下逃脱出去—— 现在,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猫却软趴趴地躺在他怀里,用极低却又濡软的声音,说了四个字,说了一个名字。 杜哲说,“修昔底德。” 那个他在雅典,唯一觉得是好的东西。 “噗嗤——”一声,修昔底德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是说他好,可是怎么都觉得这小东西还是在骂他“不是东西”,不过看在杜哲已经昏昏沉沉又睡过去的份儿上,修昔底德没跟他计较,替他掖好了被角,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间房。 又过了约莫五六天,杜哲的身体状况恢复,整个希腊半岛的冬季也如期降临。 这天一早,修昔底德就将杜哲和狮子的事情交给管家克里去照料。他自己牵出来一匹马,准备往首席将军伯利克里的家中去说一说这位波斯祭祀的事情。 正好,绮丝想念弟弟,一直想要邀杜哲过去小聚。所以修昔底德也替杜哲准备了马匹,让他早去早回。 “你就不怕我跑了?”杜哲坐在马上、顺手拍了拍马脖子,勾起嘴角冲修昔底德笑得意味深长。 “你不会。” “哦?”杜哲挑眉,“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猜猜?”修昔底德狡黠一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突然扬手在杜哲所骑的那匹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匹马儿受惊,立刻带着杜哲窜出去老远。 听着杜哲传来的怒骂声,修昔底德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转过头去和克里交代了几句。至于克里脸上那阴郁的表情,也因为他躬身低垂着脑袋的姿态,而彻底掩盖了过去。 修昔底德没有看见,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管家心里生了怎样的意思。 “是,少爷,您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家里的。”克里将修昔底德送到门口,恭恭敬敬地承诺。 修昔底德点点头,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就在修昔底德和杜哲离开以后没有多久,管家克里就悄悄地来到了后院关着那头雄狮的地方,他盯着那只猛兽看了半晌,终于狠下心来,颤抖着双手将笼门上的锁给悄悄打开了。 然后管家克里一步一步地退出了院子,看了看在小院里面劳作的男男女女,终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匕首,走到了小院的大门口,利落地关门、落锁,将一头已经被刻意饿了四五天的狮子,和一群无辜的奴隶关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听着小院里面响起来的尖叫声,老管家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扭曲的快意。 他弯起了嘴角,反手狠心用匕首在自己的大腿上划了三下,就踉踉跄跄地朝着雅典人最多的那条街道上跑去: “救命——快来人救救我们——狮子、狮子发狂了!!!” 第29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其实,美尼斯有很多兄弟姐妹,但自从他十四岁离开皇宫、成为祭祀之后——他不能踏出神庙一步,而皇室成员又有诸多限制——聚少离多,感情也渐渐淡了。 只有绮丝,不顾禁令,常从皇宫中偷偷溜出来探望他。日子久了,他们的感情总比其他家人要更好些。如今国破家亡,他们一同被俘虏到希腊来,杜哲坐在欧克利家中,看着绮丝笑靥如花地忙进忙出,忽然有些感慨—— 在这个世界里,欧克利是他不得不杀的人,而绮丝却是他最珍贵的亲人、朋友。如今这两个人凑在了一起,杜哲有些头痛,他不知道要如何重新选择拯救修昔底德免于刺杀的道路。 “你看,这是我亲手做的,”绮丝打断了杜哲的沉思,她笑着端着一盆子东西从后厨出来,端到杜哲面前,“你尝尝看?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经常吃的那个。” “这是亲爱的你亲手做的?!”欧克利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抓,“是什么?” “没你事儿!”绮丝一把打掉欧克利的手,“这是我专门做给我弟弟的。” 欧克利委屈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杜哲敢怒不敢言。 杜哲被欧克利那憋屈的样子逗乐,可是看着他们这样,心里又多少有些羡慕这个“姐姐”:无论身份地位,至少,绮丝找到了一个真心爱慕她的人。而他和他所爱的人,虽有百年之约,如今却已生离死别,再无相见可能。 杜哲低下头去押了好大一口酒,这才勉强将眼角快要溢出的泪水给生生憋了回去。 “姐,”杜哲举起了酒杯,“这里是雅典,你不是公主我也不是祭祀,让我再叫你一次姐姐吧,我祝你幸福,我很感激,能有你这样的好姐姐!” 绮丝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古怪的神情,她看了欧克利一眼,也端起酒杯来和杜哲碰杯,“美尼斯,谢谢你,你也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弟弟。” “欧克利,如果你敢欺负她……”杜哲转头,给了欧克利一个凶狠的眼神,“我绝不轻饶你!” 欧克利对杜哲心有余悸,他忙站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拍着胸脯对杜哲保证他绝对会对绮丝好。酒过三巡、天色渐晚,杜哲便起身向绮丝告辞。 “欧克利,你去把我存的酒取来,让美尼斯带回去。”绮丝站起身来,拉着杜哲往门口走。 杜哲还想推脱,可是绮丝却一把拉住了杜哲的手臂,指甲都掐进了杜哲手臂的肉里,力气之大、让杜哲差点忍不住尖叫起来。 “好,我这就去——” 待欧克利走后,绮丝看着杜哲的眼睛,轻声说:“那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外邦人在一起!” 杜哲一愣,皱了皱眉,决定顺着绮丝的话往下说,“我当然是因为……” “我知道,你是忌讳他,”绮丝抢道,“现在他已经被我支开了,美尼斯,只有你最明白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原谅这些侵入我们家园的外邦人!绝不!他们害死了我们的父母兄弟,奴役我们的人民,我绮丝,绝不会忘记这份恨!” “恨……” “这些曾经欺辱我们的人,我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绮丝冷笑,脸上闪过了一丝狠绝,“我会找到机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 杜哲没想到绮丝有这样刻骨的恨,一时有些恍神。好在绮丝并未曾疑心,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待欧克利来了,绮丝将东西递给杜哲之后,就又笑着拉欧克利进屋了。 看着绮丝脸上的温柔笑意、杜哲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女人,好可怕的女人。 从欧克利家里出来没走多久,杜哲就惊讶地发现几条繁华的街巷上一个行人没有不说,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好像在躲避着什么。这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嘶鸣,杜哲循声看去,在街道的尽头,看见了那头狮子。 杜哲一惊,来不及细想,那狮子就朝着他的方向奔来。快跑到杜哲跟儿前的时候,它减慢了速度,远远盯着杜哲瞧,最后干脆眨巴着眼蹲到地上,十分温顺地冲着杜哲发出咕噜声,尾巴还左右摇。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它吃人…… 杜哲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下马、走到狮子的身边,伸出手去顺了顺那毛茸茸的金毛:“你这货怎么又跑出来了?” 狮子偏着头看了杜哲一眼,眯着眼睛用脑袋去蹭了蹭杜哲的掌心,杜哲无奈地挠了挠它的下巴,让凶禽跑出来这可是大事,杜哲拍了拍狮子的脑袋说,“走,跟我回家去吧。” 狮子似懂非懂地站起来,跟着杜哲走了两步以后,忽然挡在杜哲前面,矮下身来、示意杜哲骑上去。杜哲看着狮子光滑的背,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希腊长袍,犹豫了片刻、搂着狮子的脖子侧坐上去。 杜哲坐在狮子背上,狮子也放慢了脚步带着杜哲慢慢在路上走,它走得极为优雅,像是在逡巡属于他自己的领地。对于杜哲来说,这虽然是不错的新体验,可是近距离看——狮子毛发上沾染的血迹,总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这狮子,只怕又杀了人、闯下了大祸。 ◎◎◎ 修昔底德拿着伯利克里签署的赦令从将军府上出来,嘴角微微上翘、正准备回家告诉美尼斯这个好消息。然而,他才上马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城内的守军带着大批人马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赶来。 远远地,修昔底德听见了管家克里的痛哭声:“惨啊!太惨了!我活了这一辈子……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惨事儿!他、他们可都是跟着我干了一辈子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定是灾厄降临!” 修昔底德心中一紧,连忙冲入队伍当中,“老管家,发生了什……” “将军!您可算来了!”士兵们见了修昔底德却反而激动起来,一阵七嘴八舌地抢道,“您家里的狮子跑出来了!把您家里所有奴隶吃了个干净不说,还、还伤了老管家,如果不是我们恰好在旁边,只怕管家也要丧命了!” “怎……怎么会这样?!”修昔底德忙去搀老管家,一看克里裤管上的伤口,他眼眶都红了,“克里,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管家老泪纵横,握着修昔底德的手颤抖着,半天不说话。 “将军,老管家受了惊吓,我来说——”一个士兵站出来,“我们巡逻到您家附近的时候,就远远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循声过去就看见老管家身上都是血的跑出来,不多一会儿,狮子就出现在街道上了。” “狮子呢?!” “我们吹响了号角,要大家先躲在家里,巡逻队都集中起来防范着,弓箭手已经在各处哨卡、塔顶、高墙上准备就绪,只是我们记挂这那到底是您的……” “当然是救人要紧,这还需要犹豫什么?!” “可是……”士兵欲言又止,可把急死了修昔底德。 “可是什么?!” “可是美尼斯少爷……和那头狮子在一起,”老管家低垂着眉眼,话说得十分小心翼翼,“那位波斯祭祀是少爷您……的人,我、我不敢要他们就这样动手伤了人。” “美尼斯?!”修昔底德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勉强稳住身形,拉着老管家的手,沉声说,“你说,克里你说,一五一十地说,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是这样……”管家克里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略微有几分惨白,他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您和美尼斯少爷走后,我们就在家中收拾,怎料到那狮子像是中了邪一样、突然发了狂,冲撞笼子!后来冲出来咬伤了我们不少人不说,还冲出门去、直朝着欧克利少爷家的方向奔去——” “是,当时老管家担心欧克利少爷家里出事,要我们一路跟着,可是瞧见那狮子……那狮子……” “那狮子跑到了一个长得很俊的男人身边撒娇,他还摸了摸那只狮子的头,现在骑着狮子在城中走呢!” 修昔底德听了这些话,心里一阵阵发凉,他咬了咬牙,脸色极其难看地眯起眼睛来,盯着克里,“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美尼斯……是美尼斯指使那头狮子做的?!” 管家低下头去,不言语,用沉默来回答修昔底德的问题。 “我不信!他没理由这么做——”修昔底德头一次有些歇斯底里地冲老管家喊,“如果他要杀人、要报复,为什么要选在这种时候,那天他就已经可以、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都被狮子咬死!他何必、何必等到今天……” 士兵们看见他们敬畏的将军如此失态,一个个都不敢言语,纷纷低下头去等待修昔底德自己决断。 “我要去看看,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绝不相信美尼斯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说完,修昔底德朝着欧克利家的方向飞速追去,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副让他震惊的场景:杜哲确确实实坐在狮子的背上,而狮子也确确实实带着杜哲前行。 修昔底德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远远地看着杜哲,心中有千百万种感情闪过,更把手里那份赦令捏得死紧。 杜哲听见了马蹄声,一抬头就看见修昔底德,他才微微翘了翘嘴角,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僵硬——因为他看见了跟在修昔底德身后黑压压的士兵,还有渐渐在房顶上出现的弓箭手。 最重要的是,杜哲在那一群人当中,看见了一瘸一拐的老管家,看见了老管家克里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杜哲则尽量挺直的脊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缓慢地从狮子背上下来。他扬了扬头、冲着修昔底德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不会信——?” “你……要我怎么信?”修昔底德的声音都在发抖,“狮子杀了、伤了那么多的人,而你、你却和它走在一起,甚至骑在狮子上,在雅典城中大摇大摆地走着。” “这只是巧合。”杜哲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咬牙道。 “哼——”修昔底德失望地摇头,后退了好几步,嘶哑着声音说道,“在雅典,我们都知道,只有你,只有你美尼斯能够阻拦这头雄狮,而狮子,也只听从你的命令。你们波斯的祭祀可以用灵术操纵天地生灵,美尼斯——你让我,怎么信你!!” “绮丝和欧克利都可以作证,我人不在当场。而且——我要伤人,为什么要选在此时此刻?!”杜哲也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他看着修昔底德脸上那失望的表情,心也跟着钝痛起来。 “好!”修昔底德红了眼,瞪着杜哲、对身后的士兵说,“你们去欧克利家把绮丝请来!美尼斯,我很想信你,可是……眼前的一切叫我很难信你!” 杜哲咬了咬嘴唇,浑身冒出一阵冷汗,他从不屑于向人解释什么,可是这一次,明明知道他被人陷害、无法翻身,却还是存了一线希望,想要修昔底德相信。 然而,绮丝的到来,只说出了一句让杜哲哑口无言的话,绮丝说:“对,没错,野蛮的外邦人,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美尼斯做的真妙!我为他骄傲!” 杜哲看着绮丝,嘴唇翕合,第一次希望绮丝这个女人——没有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修昔底德决眦欲裂,竟然狂笑起来,他抽出了腰间的短剑直接指着杜哲,“美尼斯,当初我给你的两个选择,现在——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现在束手就擒,我会恳求将军给你留下一个全尸。要么——你与我公平一战,输赢定死生!” “不,”杜哲看着修昔底德他惨笑着摇头后退了几步,“这两个选择我都不选,我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我不能认。” “美尼斯……”修昔底德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抱歉,”杜哲脸色难看地看着修昔底德,决然地后退了一步跃到狮子的背上,他弯下身去、拍了拍狮子脖子,低声说,“好畜生……如果你……当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只听我的命令的话,那你就带我离开这里……” “美尼斯——!!” 修昔底德愤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伴随着那声怒吼而来的,还有如雨点一般落下的箭簇。狮子带着杜哲飞朝城外飞快地逃窜出去,杜哲一边耗神地给狮子指路,一边也要频频回头观察好躲避那些弓箭。 只是每一次回头,他都能看见修昔底德那愤怒绝望的眼神,刺得他眼眶发烫、心痛非常。他们之间那一点微妙的默契和温馨,都被眼下这一场解释不清楚的诬陷,给彻底冲击得荡然无存。 杜哲善于躲藏,而且早已经将雅典周边地形给摸了个透。眼看着这一人一狮就要逃离,修昔底德终于狠下心来,冲着距离他最近的弓箭手伸出了手,哑着嗓子喝道:“把你的弓给我——!” “可是——” “给我!”修昔底德一歪身子,直接抢下那弩,他瞄着杜哲的背影,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不忍心,闭上眼睛朝不太致命的地方射去——他不想,他从没有想过要伤害美尼斯,但是…… 杜哲听见风声、狮子的喘息声,又隐隐约约却听见破风之声,他没来得及回头,只感觉右肩背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他人往前一倾、巨大的疼痛传来,让他险些从狮子身上掉了下去。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杜哲只能勉强用左手搂着狮子的脖子,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凑近狮子的耳边,说出了一个地方——那个他曾经逃生出去的山洞。 之后杜哲疼得失去了意识,只能将自己的全部性命交托给这只嗜血的野兽。而那些他曾经信任、依托的人们,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弃他而去、还不如一只野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日雅典的夜晚总是降临得比平常要早一些。日落以后,雅典城内灯火通明,城外却也有零星火光闪现,远远看过去倒真是如同漫天星海。只不过,天上星光闪烁美极,地上的火把却只是在为了追缉。 修昔底德是最先找到美尼斯的人,也只有他,能和美尼斯有这样一份天生的默契。看着蜿蜒在洞口已经干涸的血痕,修昔底德的心揪紧了,他有些不敢走进眼前这个山洞——倒不是怕里头可能会出现的狮子,而是害怕碰到那人已经冰冷的身体。 然而站在洞口犹豫也不是个办法,修昔底德终于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慢慢地朝洞里走过去。 他才走了两步,山洞里面就传来了狮子愤怒的吼声,借着火把的光、修昔底德能够勉强看清,在山洞的最里面,杜哲背上还扎着那根箭,扑倒在地上已经生死不明。而那头狮子也已经狼狈不堪,却还是死死地护着杜哲、十分愤怒地瞪着修昔底德,希望能够将他赶走。 修昔底德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想要将这位波斯的祭祀弄走,他还是免不了要和狮子一战。手里拿着火把不方便,于是他将火把插在洞壁的凹陷处,可是火光将洞壁照亮的那一个瞬间—— 他看见了一种他熟悉又陌生的文字,虽然写得潦草、又是刻在石壁上走形得紧。 但是, 修昔底德看清楚了,那是他曾经见过,也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希腊、出现在波斯的字迹。而且,那其中清清楚楚写着的任务对象、任务目标,一瞬间,就让这个希腊最英勇的将军,红了眼睛。 他双手颤抖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用哽咽得不成样的声音,哑着嗓子,轻轻地唤了一句: “……杜哲” 第30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杜哲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身后有无数弓箭射向他,他只能没命地逃。四周漆黑一片,脚下的道路扭扭曲曲、布满了荆棘,每跑一步都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冒着被万箭穿心的风险。 然而,明明在世界的尽头有一扇明亮的门存在,可不管他怎么跑,那扇门总和他有一段距离,不远,却怎么也碰不到。 杜哲觉得好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有着钻心刺骨的疼,力气一点点耗尽,手脚并用地爬也得不到解脱。杜哲伸出手去,用尽最后一丁点力气想要碰碰那束光,后心却传来一阵巨痛,快箭如暴雨一般洒落下来,杜哲“啊”地惨呼一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出了一身汗,浑身忽冷忽热,良久才从刚才太过真实的噩梦中回过神来,他认得出——这里是修昔底德的家,房间和他住过的那间极为相似,只在布置上略有不同、采光也更好些。 杜哲呆愣了半晌,默默吞了一口唾沫,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意识一点一点复苏:杜哲首先感觉到的就是疼、剧烈的疼痛,尤其是右侧肩背处。之后,就是热,并不是很高的热度,却总是灼烧着右肩颈处的伤口,还弄得脑子晕忽忽的。 看起来是伤口处理不及时,局部炎症引发了低烧。杜哲稍微动了动左手,想找杯水喝,可才挪动了一只脚,就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醒了?” 修昔底德端着一些食物和水,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人也瘦了些。他望着杜哲,眼神是杜哲读不懂的复杂。杜哲刚想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下个瞬间就被修昔底德圈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修昔底德抱得很小心,一点儿没碰到杜哲的伤。应该说,他也抱得很仔细,好像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世的珍奇。 杜哲愣了愣,下巴支在修昔底德的肩窝处,半天都没缓过劲来,低烧弄得他有些昏昏沉沉,也提高了肌肤的敏感度,虽然大脑还有些迟钝,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肩头湿了一块。 “你……”杜哲一开口,自己都被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别说话,让我再抱一会儿,”修昔底德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顺了顺杜哲的金色长发,“……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醒了。” “太好了……你醒了、你……醒了,”修昔底德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杜哲揽在自己的怀中,喂了点水给杜哲,“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以为……以为……” 杜哲呆呆地看着修昔底德,喝了些水,喉咙好过了一些,他勉强抬起左手,碰了碰修昔底德冰冷的面颊,“你……怎么哭了?” “瞎说!”修昔底德别开脸去,“我……这是高兴,没哭。” “呿……”杜哲有气无力地,可是还是改不了牙尖嘴利、针锋相对的毛病,他挑眉挖苦修昔底德道,“明明就是哭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啊——高兴?我醒了你有什么可高兴的。你那箭再往左偏一点,就能当场射死我了。我死了——你……你不正好可以为你惨死的士兵、奴隶们报仇。” “我没……”修昔底德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搂着杜哲的胳膊紧了紧。 “唉……”杜哲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修昔底德,我可给你机会了,你没能杀死我——将来,我可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得逞了。” “你病着,我不和你争论这个,”修昔底德吸了吸鼻子,轻声问,“肚子饿不饿?这是厨房刚煮好的,要不要吃一点儿?” 杜哲确实饿,刚准备伸出手去接那个碗,却捂着右肩低叫了一声。右手使不上力,左手吃东西又不太方便,杜哲为难地看着面前的那碗糊糊。还没等他开口,修昔底德已经舀好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有劳,”杜哲笑,乖顺地吃下这一勺,却还是忍不住揶揄,“让雅典的将军给我这样一个波斯奴隶喂饭,还真是荣幸呐——” “我从没把你当奴隶。”修昔底德无奈,看着杜哲认真地说,眼里都是愧悔。 “切,”杜哲翻了个白眼,“你不把我当奴隶,难不成你还把我当朋友啊?修昔底德,你现在说话越来越讨人厌了,和你说话真累——” “不想说便不说吧,你伤还没好,还是少说些话、养足了精神才好。”将小半碗都喂给杜哲吃下,修昔底德这才轻声说道。 “养足精神?”杜哲轻笑一声,慢慢侧卧下去,“让我养足了精神,你就不怕我再次操纵狮子弄死你们整个雅典的人吗?哼——修昔底德,你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说完这句,杜哲再也撑不住,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那个不舒服的侧躺姿势,又想起了那个在杜哲肩背上可怕的伤口:那是他留下的,一个让他愧悔无比、心痛难忍的伤口。修昔底德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捏得手指关节噼啪作响。 他最爱的人,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伤他分毫,他都要百倍奉还的。如今,却被他自己伤成这样。 修昔底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血印,他咬了咬牙,又替杜哲看了看伤口、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现在杜哲所在的屋子是修昔底德自己的卧室,他才从楼上下来,管家克里就一瘸一拐地赶过来对他说,“少爷,可不好了,伯里克利将军带了大批的人马过来了!” 修昔底德头痛,狮子伤人是大事,伯里克利早已问过他多次。如今,斯巴达所领导的伯罗奔尼撒同盟虎视眈眈,伯里克利急需稳定城内的情势,自然不愿意给修昔底德太多时间。 避无可避,修昔底德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将军。” “修昔底德,”伯里克利骑在马上,他看着这个空旷的小院——出事以后,修昔底德只重新找了个厨子,他皱了皱眉道,“在所有雅典的年轻人当中,你一直都没有让我失望过,这一次,我希望也不会例外。” 修昔底德咬了咬牙,轻声说道,“伤人的狮子,我已经交给了将军处理。” “修昔底德,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伯里克利冷下脸,“如果没有旁人指使,关在笼子里头的狮子又怎会跑出来伤人,而且只伤那么几个人?修昔底德,往日里你的私生活我不多过问,可是今天!我希望你能够分清楚!什么事是你应该做的!” 修昔底德何曾这位将军说过这样重的话,他犹豫了片刻才说,“将军,我希望你给我些时间……” “我给不了你时间!”伯里克利粗暴地打断了修昔底德的话,“斯巴达国王已要联盟的步兵前往地峡集合,斯巴达的步兵有多强、阿基达马斯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修昔底德,今天你必须把那个波斯祭祀交出来!” “他受了重伤,”修昔底德后退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不能把他交给您将军,至少——现在不能。” “修昔底德!”伯里克利怒吼了一句,满脸的失望和不可置信,“为个波斯男奴,你就要毁了你所有的前程吗?” 修昔底德没有说话,只是抽出了怀中短剑,挡在了小楼的入口处,脸上露出了决然的表情,“将军,有些事情我和您解释不清楚,但只要我活着,我就绝不允许让任何人伤他分毫,您也不可以。” 伯里克利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瞪着修昔底德看了一会儿,终于别过头去、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动手!” 雅典的士兵们只能持刀朝着修昔底德缓慢地围拢过去,修昔底德看着这昔日并肩而战的兄弟,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决然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雅典的士兵们并不十分认真和修昔底德战斗,他们只是将修昔底德围在中间,一个个上去消耗着修昔底德的体力。修昔底德知道他们的手段,可是此时此刻,他也不能退、也不能让。 此战凶险,修昔底德好几次都险些被砍伤,伯里克利远远看着修昔底德力竭,正准备要人上去绑了修昔底德。 “将军——” 忽然,有一声不怎么响亮的声音响起,伯里克利抬头,一支箭“嗖”地一声擦着他的耳畔射了过去。 “放了他,”杜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他斜倚在阳台上,手中却稳稳地握着一支弩,“不然,将军你们动起手来吓着我。我手一抖,下一箭,可不止是让你受点惊吓这么简单了。” “你以为,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人动作快?”伯里克利眯着眼睛,瞪着这个俊美的波斯奴隶。 “或许你的人更近些,可是——”杜哲喘了口气,才慢慢地说道,“但是他们对修昔底德或许会手下留情,我对你——却没有这份手软。将军,你说——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伯里克利沉默了片刻道,“放开修昔底德。” 修昔底德被放开之后,立刻冲上楼跑到了杜哲的身边,他一把抢下杜哲手中的弩、颤抖着双手将他护在怀里,颤声问“你、你怎么起来了?” “是你们太吵了……”杜哲扁了扁嘴,将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修昔底德身上,他累得很、刚才一番折腾,伤口也疼得厉害,眼下修昔底德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要护着他,他不要岂不是大傻瓜。 杜哲虚弱无力地在修昔底德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好疼好疼,待会儿你可得帮我揉揉。” “……傻瓜,”修昔底德点了点杜哲的鼻尖,“伤口怎么可以揉,待会儿我们如果还活着——我给你重新上药吧。” “活着?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活着?”杜哲笑,眼中闪过了一丝揶揄,他眨了眨眼睛、扶着修昔底德站起来,“我说,我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这一次你信不信?” 修昔底德眼睛一亮,还没问出那句“怎么证明”,杜哲就已经清了清嗓子、冲伯里克利问道:“将军,如果我能证明狮子伤人的事情和我无关,那么——这份东西,你还认么?” 杜哲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份赦令,那是当初修昔底德想要带给他的、由伯里克利亲自签署的赦令,杜哲笑眯眯地看着伯里克利,“如果将军你认,那么我还能告诉你一个破‘阿提卡’之围的办法。” 听见“阿提卡”三个字,伯里克利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脸色极其难看地盯着杜哲和修昔底德看了一会儿,终于挥了挥手: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第31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杜哲是被修昔底德打横抱下楼的,刚才和伯里克利那一场对峙耗费他太多精力,正好修昔底德愿意抱他,杜哲也没想拒绝。倒是那群雅典的士兵一个个闹得面红耳赤,伯里克利还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待修昔底德将杜哲放下来,伯里克利才抱着手对杜哲说: “你说你是被冤枉的。我希望你的证据能够让我信服,而不是做一些无谓的诡辩浪费我的时间。” “那么,将军你得给我准备三样东西。” “哪三样东西?” “一把小刀,不需要太长,匕首就很好;一只野猫,爪子要锋利些。对了,还要一块皮革,带血肉的那种最好。” 这些东西奇怪,伯里克利听了直皱眉,最后还是让人给杜哲弄来了。 杜哲还在发着低烧、脸色也极不好,接过小刀的时候手都在抖,修昔底德从背后搂着他的腰,握紧他的手,这才让杜哲拿稳了刀。 杜哲低低的笑,当着众人的面儿,转过头去、凑在修昔底德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谢了”。这才抬头冲伯里克利朗声道,“将军,你请看——这是一块完好的皮肉,现在我在上面用刀划三下——” 小刀在皮肉上留下了三道切口,那切口前后深浅一致,只有在末尾处收刀的地方略有一些浅。杜哲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人群里的管家克里,他勾起了一个模糊的笑意,然后抱着那只猫过来: “然后,将军,你再看这只猫咪留下的抓痕。” 猫咪在杜哲的逗弄下,很快就在同一块皮肉上留下了一个切口。不同于杜哲自己划拉出来的,猫爪子留在肉皮上的口子深浅不一,中间一道尤深,而且每一条口子都是前深后浅,和杜哲自己切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杜哲眯起眼睛来盯着管家克里,“如果是自己划出来的伤口,和野兽留下的,绝对是不一样的。” 伯里克利看了看那块皮肉上面的切口,脸上闪过了一丝惊疑,看了管家克里一眼,他这才转过头来问杜哲:“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克里陷害你的?” “那天我就有很多疑虑,就算真是我操控狮子杀人——管家先生这样大的年纪,如果已经被狮子所伤,那他一定曾经被狮子追上过。屋内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都没有逃出生天,管家是怎么逃出去的?”杜哲看着克里,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犀利起来:“如果我所料不错,管家先生是自导自演了这出苦肉计,狮子是你放出来的、你身上的伤,也是你自己划出来的。” 随着杜哲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克里的身上。 老管家皱眉看着杜哲,小眼睛里滴溜溜转了两圈,良久,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愧的神情、走出人群,朝着修昔底德拜下:“少爷,是老奴失职,正如他所说——我身上的伤口确实不是被狮子抓伤的。” “老管家你……”修昔底德目瞪口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克里,“你……” “但是少爷,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从外面市场上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一片惨况,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克里竟然老泪纵横,“我、我身为管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我……我不这样做的话,我怕您会直接辞退我……” 虽然克里承认那伤痕是他的苦肉计,却没承认将狮子放出来的事实,杜哲还是无法洗脱冤屈。 修昔底德看了杜哲一眼,杜哲也没料到克里这么难缠,他咬了咬牙,“克里,你从小就跟在修昔底德身边,这样的理由,他怎么会辞退你?这样的理由你自己相信吗?!” 克里坦然地看着杜哲道,“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信不信是少爷和将军的事儿,我只是说出实情。” “你——!”杜哲指着克里,却半天找不出反驳的话。 这下、伯里克利一时也没办法决断,场面僵持下来,士兵们左右摇摆、不能决定到底应该相信谁。 “我能证明这件事情……和他没关系!” 忽然,又有一个人从人群中站出来,杜哲一看,竟是那个名叫吉尔的黑奴。他满脸疲色地看了克里一眼,然后才十分不情愿地站到了杜哲身边: “我能证明,他……他是清白的,狮子不是他放出来的!这件事情和他也没有一点儿关系!” “你是谁?”伯里克利皱眉看着这个黑奴,“你怎么证明?” “我是修昔底德少爷家中的一名奴隶,我叫吉尔,”吉尔回答,“出事的那天,我正好从外面回来,就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吉尔看了克里一眼,“看见管家他打开了狮子的笼子,然后关门落锁、从屋子里出去了。” 管家克里脸上有一丝惊慌一闪而过,他强辩道,“谁会相信你一个黑奴说出来的话?我为什么要放狮子出来害我们自己人?” “你……”吉尔憋红了脸,“那是因为你、你一早看不惯少爷宠幸外邦奴隶,所以早就有心想要除掉他。你带着我们去罗科广场上看狮子,你故意要商人以为你想要狮子,你曾经想要让狮子直接吃了美尼斯,可是却发现他有操控生灵的本领,所以你改变主意、半路上派人去拦截商人,逼迫商人将狮子免费送来家中——就是为了借机嫁祸美尼斯。这些、这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克里的脸色难看起来,没有说话。 “如果诸位老爷不信,可以要那位商人前来对峙——这些天海上风浪大,他们还没有离开罗科广场。”吉尔补充道。 “克里,”修昔底德血红着眼,一字一顿地问,“吉尔说的都是真的?” 克里眼瞧事情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他苦笑一声,“事已至此,少爷,我无话可说。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爷——少爷你不该、不该被这妖孽迷了眼!” “该不该,是我自己的事,”修昔底德坦然承认他对杜哲的这份情,“克里你越界了。” 杜哲愣了愣,皱眉看着修昔底德:这人心里的白月光呢、怎么说喜欢他就喜欢他了? 事情真相大白,杜哲感激地看了吉尔一眼,虽不知这位和他一直不对付的奴隶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候帮他,但杜哲真的很感激这样的雪中送炭。 “将军,”长舒了一口气,杜哲翘起嘴角看着伯里克利,“对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伯里克利看了看杜哲,又看了看修昔底德,终于挥了挥手,“你是自由人了,美尼斯。” 杜哲暗中松了一口气,骄傲地看了修昔底德一眼,似乎在炫耀他的有本事。修昔底德被杜哲这孩子气的举动给逗乐了,他伸出手去顺了顺杜哲的长发,“你自由了……” 杜哲张了张口还想和修昔底德嘴炮几句,眼前一黑,整个人栽进了修昔底德的怀里。 ◎◎◎ 后来,吉尔一边擦拭花瓶一边纠结,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那个三番五次挑衅他的波斯人说话。甚至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站出来、站到了他最敬重的老管家的对立面,为个外邦人做证,将克里送入大牢。 吉尔很郁闷,但是他不后悔。 他永远不会忘记克里看他们奴隶的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也正是克里毫不犹豫牺牲他们的态度,让吉尔鼓起勇气站出来,反抗了他曾经奉为神明的人。 “吉尔,我口渴了,帮我倒水——”杜哲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吉尔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打破了现在他正在擦着的花瓶: “你没手吗?凭什么要我给你倒。” “谢谢,”杜哲眨了眨眼睛,躺在床上冲吉尔笑得很甜、却也很揶揄,“当然是因为我手疼,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你们家少爷现在喜欢我,你作为他的奴隶,难道不该巴结巴结我?” 虽然不情愿,可是吉尔还是给杜哲倒了慢慢一杯水,“哼——也不怕喝死你。” “嘻,喝死了我,你的少爷可该心疼了——”杜哲小口小口地抿着水,继续调戏吉尔、冲他颐指气使,“身上黏,我想洗澡——你去给我烧点儿热水。” “少爷说你病着,不让你出去吹风。”吉尔闷闷地看着杜哲,他有些后悔答应修昔底德照顾这个波斯祭祀,和杜哲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吉尔十分难熬: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嘴这么欠的男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吉尔忍不住地想揍他。 “他是说不让我吹风,又不是不让我洗澡,”杜哲嘟起嘴来,不满地虚踹了吉尔一脚,“快去、快去,不然我告你家少爷,说你虐-待我。” “现在你倒会找我家少爷当靠山了,”吉尔愤愤不平,“你又不喜欢他,这么吊着他、你们波斯人真是可恶的狡猾!” 杜哲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儿:“那是因为你们少爷也不喜欢我啊,你忘了他有个心心念念的爱人啦?我看他现在多半是图个一时新鲜,他宠着我的时候,我当然要捞点好处花花。要是哪天我和他一拍两散了,这才不吃亏不是?” 吉尔说不过杜哲,只能闷闷地去替杜哲烧水、准备浴池去了。 太阳下山的时候,修昔底德一脸兴奋、带着一头汗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在门口遇见了端着饭菜的吉尔,修昔底德上去高兴地搂着吉尔的肩膀道:“嘿,美尼斯的计划真不错,阿基达马斯那蠢货已经中计了,他们的人在地峡集中起来,果然中了我们的埋伏——这一仗打得真舒坦!” “恭喜少爷。” “对了,美尼斯他人呢?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他。” “他说身上黏,在后院浴池洗澡呢。” “洗澡?!”修昔底德大惊,“这傻瓜,他身上伤口没好又发着低烧怎么能洗澡?!我去看看他——” 说着,修昔底德丢下手中的马鞭,急匆匆地朝着后院浴池赶过去。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起了晚风,吹在人身上还有些凉意。远远地有水声传来,修昔底德听在耳边,脑海里却正好回忆起当初他们在广和查楼后台妆间里浴桶的那场旖旎情-事,没由来地、喉咙有些干。 杜哲把衣服放在浴池旁边的台子上,赤-裸着身体缓慢地走入水中去,这个浴池设计得极好,不大不小正合适,当初他夜访这个小院的时候,其实就有心想要在这池子里泡泡的想法。 捧了一抔水浇在自己的身上,杜哲明明已经很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可是伤口正在结痂、又有热气蒸腾,很快就觉得痛痒难耐。杜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伤口边缘挠了两下。 他的肌肤很白、那可怕的伤口在上面好像是一个完美瓷器上的裂纹,生出一种残缺的美来。 “伤还没好就敢洗澡,”修昔底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就不怕自己着凉、伤口发炎,病得更重吗?” 杜哲也不回头,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反而抬起手来缓慢地擦拭着纤细的腰线道,“病得重了,我才好找理由继续白吃白喝你的啊。怎么,将军心疼药钱了?” “身体是你自己的,”修昔底德缓缓地靠近了浴池,皱眉看着杜哲,“再说,那点药钱算什么。你好起来,想要一辈子白吃白喝我的,又有什么不可以。” “唉哟,将军好大的口气,”杜哲揶揄地冲修昔底德眨了眨眼睛,他故意撩起了修长的大腿放在池壁上慢慢地擦拭,“波斯的祭祀胃口可大得很,波斯有那么多的黄金都没有喂饱我,到时候——将军可别后悔收留我。” 修昔底德正想开口说什么,可是杜哲突然低呼一声,神情痛苦地捂着腿就要跌进水中去。一看,修昔底德就知道那是这家伙自己作得脚抽筋,他一边恨一边迅速地跳入了水中,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 “咳咳咳——”杜哲呛了一口水,也被吓老实了,手脚并用地攀在修昔底德身上。 “唉……”修昔底德看了杜哲那湿漉漉的眼睛、满脸惊魂未定的表情,认命地抱着杜哲到浴池旁边稍高的台阶上,将人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替他揉着抽筋的脚趾。 “喂,你衣服湿了。”杜哲愣愣地看着修昔底德。 “没关系,一套衣服而已,”修昔底德冲杜哲笑,然后就埋下头去认真地按摩着,“是这里吗,还痛不痛?” 杜哲愣愣地看着修昔底德的一头金发,感激之余忽然觉得有些别扭,他满脸纠结地问:“你干嘛突然待我那么好?就不怕你那‘白月光’化成厉鬼来找你算账吗?” “白月光?” “对啊,就是你已故的爱人。你不是满心满腹都是他吗?”杜哲撇了撇嘴,将自己的腿收回来,“你现在这么撩我,和我纠缠不清,就不怕良心过不去吗,你这可是背叛……” 修昔底德温柔地摸了摸杜哲的脑袋,轻声说道,“他人很好,虽然有的时候傻傻的,但是我还是很爱他。而且,我相信他不会计较的,何况,我觉得这不是背叛。” “呿——”杜哲不屑,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乐得慌的修昔底德,心想:你真逗,哪儿不是背叛啊。爱情都是自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人腻歪还不吃醋,又不是圣母攻。 月上枝头,夜风习习,杜哲忽然大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看吧,”修昔底德无可奈何,弹了杜哲的额心一下,“要是病情加重可不赖我,我早就警告过你了。病还没好不要出来吹冷风,偏你不听——”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修昔底德还是将杜哲收拾干净,裹成一团紧紧地塞进了被子里,这才认命地去浴池和吉尔一起收拾善后,顺便策马出去请医生再过来一趟,以确保无虞。 杜哲躺在修昔底德的大床上滚了一圈,有些犯困,可是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也饿,于是他悄悄跳下床来、想去找点东西吃,可是一脚踩在一个圆滚滚的棍子上,“啊呀”叫了一声摔翻在地。 “卧槽,什么东西——!”杜哲摔得膝盖好痛,他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拽起“罪魁祸首”来——那是一个卷轴,看上去像是羊皮纸一类。 “什么东西啊?奇奇怪怪的,”杜哲疑惑地打开那个卷轴,他一开始只看见了大块的色块,然后接着就是红红黄黄镶嵌的涂抹,“这人画技可不怎……” 杜哲眼睛瞪大了,他发现他拿反了这幅画,对、这是一副画,一副人像画! 杜哲浑身都热起来,他伸出手去、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抖得不成样,他不可置信地一寸一寸抚摸着那个画上的人,那个他最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人,一滴一滴的水花砸在那画布上,晕染得本来就不是太细致的画面一片模糊。 “怎么了?!”修昔底德刚回来、带着医生上楼的时候就听见了异响,他慌慌张张闯进来,却看见杜哲跪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泪、却带着满脸傻笑,死死地瞪着一个他明明早就收起来藏在床底下的画卷,“你……” “是你……”杜哲转过头来望着修昔底德,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不顾旁人的惊讶、扑进了修昔底德的怀中,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腰,一口咬在了修昔底德的颈侧,修昔底德感觉自己肩颈处湿了一片,他也红了眼睛,缓缓地回抱杜哲、将杜哲稳稳当当地圈在了怀里。 他听见杜哲咬着他,含混不清地,哽咽了一句。 杜哲说,“我好想你。” 第32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咳咳,”医生轻咳了两声,故意东张西望地调笑道,“我是来看病人的,病人呢——病人在哪儿?” “咳……”修昔底德闻言、红着老脸拍了拍杜哲的屁股,“乖,我们的事儿待会儿再说,先让医生给你瞧瞧伤。” “唔……”杜哲在修昔底德肩头蹭了蹭,红着眼眶抬起头来,不满地瞅了医生一眼,又把头埋回修昔底德胸口,“伤口又没裂开,我不要看医生,我就要看着你,谁也不想见。” “可是……”修昔底德为难地看了医生一眼,一时间老脸有些挂不住,背着医生、耳根发烫地将杜哲抱到床上,这才按住他的双肩、试图和杜哲讲道理。他掰着杜哲的指头一条一条给他算:伤口不好会怎样,低烧虽然不致命可是总这么烧着人会变傻,诸如此类。 然而,杜哲皱着小脸,一脸不乐意,就是不想搭理医生。 “嘿,”医生乐了,望着修昔底德束手无策的样子揶揄道,“将军你这不行啊,在家地位这么低啊?嫂子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啧啧,再不重整夫纲、只怕领兵打仗的时候、在阵前都要先问问嫂子的意见呢。” “谁他妈是你嫂子,”杜哲炸毛,冲医生扬了扬拳头,“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才是我老婆!” 医生憋不住“噗嗤”笑了,反而修昔底德严肃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对没错,过来给你‘姐夫’看看这伤口有没有事、会不会加重。” 杜哲满意地哼哼,这才愿让医生给他看,可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抓着修昔底德手,愣是不肯放开。 反正都叫人看了笑话,修昔底德也坦然地和杜哲腻着卿卿我我,那股肉麻劲儿直叫医生摇头,匆匆检查好,又给杜哲添了几种药,就收拾东西要走,临走到门口,那医生想了想,停下脚步来冲着修昔底德和杜哲意味深长地笑: “伤口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做某些事太激烈会裂开。而且我听说啊,低烧的时候插-进去,那紧致、灼人的热度是别的时候都享受不到的。夜还长着呢——二位,可别辜负了这绝佳的机会哦。” 修昔底德和杜哲一愣,然后修昔底德迅速扯过一个枕头砸过去:“滚你的吧臭小子!” 医生嘿嘿笑着溜之大吉,剩下杜哲和修昔底德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绷不住笑出声来,在床上抱成一团滚到了一块儿去。杜哲用双手圈着修昔底德的脖子,想了想、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怎么也……穿越了?” “唉……”修昔底德长叹一声,轻轻地将手搭在杜哲的腰侧,“要怎么跟你讲好呢?嗯、让我想想——” “这还需要想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我告你,你必须跟我讲实话,不说实话我可要收拾你。” “呵,怎么收拾?是让我下不来床、还是让我下不来床呀?”修昔底德故意捏了一把杜哲的屁股,笑得狡猾又揶揄。 “切,美得你,”杜哲撇了撇嘴,戳着修昔底德的小腹道,“让你下不来床最后辛苦受累的还不是我,我才不会傻乎乎地把自己送给你吃呢。快说,快说,你到底为什么会穿越的?” “咳,这事要从你‘死’以后说起,”修昔底德闭上眼,将那段他最痛苦的日子给杜哲简略描述了一遍,“最后,我心灰意冷、不大注意自己的身子,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见有个声音问我——还想不想见着你,想见你,就必须接受任务,然后我就来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修昔底德低笑,吻了吻杜哲的眉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着你……杜哲,我很想你。” 杜哲的鼻头有点发酸,他掩饰地钻进修昔底德怀里,紧紧地搂着修昔底德的腰,“我也想你。” 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又险些在这世界错过:误会、猜忌,矛盾与惊喜纠缠在一起,一番曲折、他们终于能够重新相拥在一起,听着彼此有力的心跳,分享着彼此的温度,再也不愿分离。 “咕噜噜——” 突然,杜哲的肚子大煞风景地叫唤起来,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天,眼下杜哲是真的饿了。修昔底德一声闷笑,摸了摸杜哲毛茸茸的脑袋,“饿了?” 杜哲吸了吸鼻子,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下一个瞬间就被修昔底德单手抱起来,让他坐在了臂弯上,下到了楼下的厨房里,修昔底德将杜哲抱到桌上,然后点了点杜哲的鼻尖,“坐着等会儿,我给你弄点吃的。” 看着修昔底德忙碌的身影,杜哲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杵着腮帮等。中途厨师惊醒过来看过一次,想要帮着修昔底德打下手,却被闻声而来的吉尔拖了出去。简单的饭菜上桌,修昔底德给杜哲拿好了餐具,“可惜这里没有糯米,做不出你最喜欢吃的糯米糕。” “你做的我都喜欢吃,”杜哲笑眯眯地拿勺子舀了一大勺,递给修昔底德,“手疼,你喂我。” 虽然明知道杜哲是偷懒耍赖,修昔底德愣是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地笑了,将杜哲搂在怀里,半*半宠溺地将杜哲喂得饱饱的,这才重新把人给弄回床上去,两人依偎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杜哲把修昔底德的手臂枕在脑后,而修昔底德则牵着杜哲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地峡一战,斯巴达人和伯罗奔尼撒同盟大受打击,有两个城邦已经退出了伯罗奔尼撒同盟,准备加入我们。阿提卡之围你的法子极妙,将军对你赞不绝口。眼下,将军要我们巩固海防,派我带领七支舰队驻守萨索斯岛。” 杜哲眼睛一亮,在心里暗自盘算:这可是修昔底德军事生涯的重要转折点,他可不能掉以轻心。面上,杜哲却佯装不开心地哼哼,手却恶作剧地往修昔底德的腹股沟处探去: “这算什么好消息啊,你这不是要抛下我出征去了吗?” “……”修昔底德被杜哲的动作惊了一身冷汗,他当下捉住了那只作恶的手,轻喘一声道,“我这不话还没说完吗?将军说——要你跟我一块儿去,布拉西达斯狡猾,将军说有你跟着我,他才放心。” “切——”杜哲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右手被捉,干脆换左手玩起修昔底德胸口的两店,“伯里克利这是变向骂我狡猾,我凭什么为你们雅典卖力啊,当初他欺负我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修昔底德被杜哲逗得哈哈大笑,他低下头去准确地寻到了杜哲的双唇,温柔缱绻地舔过他的嘴皮,灵活的舌头追逐着杜哲有些刻意在逗弄他的舌头,两个人纠缠着加深这个阔别重逢的吻。喘息间、修昔底德哑着嗓子,贴着杜哲的嘴唇低语,“为了我,一切、权当是为了我,可好?” “哼,当然是为了你,”杜哲用力,一个翻身将修昔底德压在身下,他趴在修昔底德身上笑眯眯的,“算你有点良心,今天晚上我出血大放送,便宜你小子了——” 说完,杜哲就开始扒拉修昔底德的衣服。 修昔底德注视着杜哲低笑,只用温柔宠溺的眼神看着杜哲,根本不动手不阻拦杜哲在他身上胡来。待到他们两人都赤条精光地“坦诚相见”了,杜哲这才笑眯眯地说:“以前我们可什么玩法都试过了,今天我们换个新鲜的怎么样?” “什么新鲜的?”修昔底德不慌不忙地用手在杜哲漂亮的腰线上来回摩挲,“你不是嫌我小吗?怎么、想试试在上面的感觉?” “嗯……”杜哲咂了咂嘴,偏着头想了片刻,他摇头,“不成,在上面我要把你摆成这样那样,要帮你润-滑、还要记得帮你善-后,中间我还要不停地用力动腰,不成不成——这太累了,我、不、干。” “我可给你机会了,”修昔底德笑眯眯的,“到时候可别后悔,又来说我不行。” “行不行我说了可不算,”杜哲探过头去舔了舔修昔底德的嘴角,“得要它说了——才算。” 修昔底德看着杜哲认真地指着隐藏在他们之间的宝贝小杜哲,不由得又是一阵轻笑,他咬住了杜哲的耳朵,“行,听你的,你告诉我怎么玩个新鲜的,我来伺候好你的这位宝贝小少爷。” 杜哲凑过去在修昔底德耳边笑着低语几句,听得修昔底德浑身一阵燥热、脸上的神情更是精彩纷呈:他知道他这“媳妇儿”浪,可没想到他能浪到这种程度,修昔底德自叹弗如,默默地摆弄着胳膊腿儿,按着杜哲的意思,将姿势摆弄好。 “这样就算你先天有缺憾……”杜哲轻喘一声,笑得十分揶揄,“也能让我们彼此都爽到啦。怎么样,我聪明不聪明?” 说来说去还是嫌弃他小,修昔底德算是服了杜哲的“聪明才智”,不过服归服,修昔底德还留有几手杜哲不晓得的秘密武器,早在杜哲嘲笑他的那一次,修昔底德就说过了:先天不足,是可以靠后天弥补的。 于是,修昔底德身体力行,手指不客气地起绕着圈儿在杜哲胸前点火,唇舌之间更是攻城略地、占尽便宜,湿软缠绵的吻铺洒下来,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叫杜哲喘息连连,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透过长长的睫毛、粉扑扑的脸,红润的双唇,看上去十分诱人。 蘸着两人唇边的银丝,修昔底德屈起他的中指、轻轻地碰触着那紧紧闭合着的蚌壳,蚌壳一张一合地,渐渐露出里头粉嫩的蚌肉,顺着缝隙一气儿撬开了开口,修昔底德紧张地看了看杜哲的脸,杜哲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 “你……这是进来了?” “……嘴真欠,”修昔底德照着杜哲的鼻尖咬了一口,“进来个什么玩意儿你感觉不出来吗?就知道张口瞎说,不怕话说太满,自食恶果吗?” “我这不是怕……唔嗯……”随着修昔底德的动作,杜哲轻哼了一声,“我们……啊……因为这事儿闹不合吗?第、第一次,我,我得有个心理准备。” 修昔底德的耐心快被杜哲磨光,听见杜哲这么打击他心里一阵火起,他不怒反笑,收回了手指真刀真枪顶着杜哲的屁股,轻哼一声,“丑话儿我说在前头,明天下床可不许和我翻脸。就算真要闹,也不准打脸——” 杜哲原本还想嘴硬,可是当修昔底德马力全开在他身上跶伐的时候,杜哲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这真是那个他所看到的修昔底德能“干”出来的事吗? 所有的思绪停滞,杜哲的大脑跟着修昔底德的动作沉沉浮浮,杜哲口中所有发出来的声音都变成了好听的低吟,修昔底德按着他的腰腿,并没有变幻很多的姿势,可偏就着某一个刁钻的角度,深深地戳刺在那不深不浅的地方。 充盈感和美妙的紧致感让修昔底德快活得想大吼两声,尤其是看着杜哲被他干得浑身无力、手脚虚软,大腿腰臀软得不成样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充满了自豪感。他微微勾起了嘴角,眼中闪过兽性征服的满足,他腾出一只手缓慢地抚摸着杜哲凸起的锁骨: “杜哲,其实人前-列-腺的位置浅得很,粗长固然可以磨蹭到,但短小、也有短小的好处,知道么?” 杜哲早已经被前后夹击的快-感逼得神智不轻,根本没有意识到修昔底德话中透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些话他听一句、漏一句,张开嘴就是令人*的申吟。杜哲没想忍着,所以能喊的引言浪语都被他说尽,后来他就不断动情地喊着修昔底德的名字。 而修昔底德听着那嘶哑撩人的声音,回应杜哲的则是压着他,动得更加卖力、让两人结合得更近、更紧。 一番折腾,半夜过去。杜哲早就在交了第三次的时候昏了过去,修昔底德认认真真将人收拾干净,给伤口上好药,又给杜哲喂了些水,这才抱着人盖紧、被子缓缓入眠。 然而,就算是这样小心的照料,杜哲第二天醒来还是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修昔底德在被他连连骂了六次“禽-兽”、“渣-攻”、“不知节制”之后,实在老脸撑不住,灰溜溜地从屋子里逃出来,一脸忧郁地找欧克利喝酒。 欧克利正狗腿地端着果盘伺候他的绮丝女王,听着修昔底德的话幸灾乐祸:“哈哈哈哈,美尼斯说的没错,你真禽兽,他病还没好、发着低烧,你竟然能把人做晕过去,我算是服了你。” “滚你的,”修昔底德心烦,可是一想到杜哲那意乱情迷的表情,他脸上不由得又绽开了笑容,“他就是面子上过不去,缓两天就好了。” “行了行了,”欧克利受不了修昔底德,他轻咳两声挡在快要发飙的绮丝和修昔底德中间,“老友,不是我说你,你什么时候出海啊?将军都催了我三次了,你再不出征,到时候我赶不到安菲波利斯城,这可赖你。” “你没手没脚啊?干嘛非要我带你去。” “人家这不是没上过这么大的战场害怕吗?”欧克利故作忸怩地缩在了修昔底德脚边,“老友,跟着你我安心呐。” “去去去!没见过你这么狗腿的,”修昔底德哼了一声,不过也确实不能再延误战机,他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我也不能让杜……我是说,美尼斯带病出海,要是时间来不及——美尼斯,你就先跟着舰队出海。” “啊?” “舰队的长官是我的副手,很得人心,他会确保你的安全,”修昔底德看了看爱琴海上翻滚的波浪,一场海战、他所等待的这一天,终于要真正来临,“安菲波利斯可是要塞,欧克利——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和将军失望。” 修昔底德一笑夺目,欧克利都看得有些迷了眼,目送着老友离去,欧克利却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绮丝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待修昔底德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时候,欧克利这才转身过来,狗腿地替绮丝捶腿: “亲爱的,你跟我一块儿去安菲波利斯城呗?” 绮丝眯了眯眼睛,漂亮的面庞上闪过了一丝诡谲的笑意,她点了点头,勾着欧克利的脑袋亲了亲他的脸颊:绮丝知道,她等待已久的绝佳时机,那个让雅典人付出代价的时机,终于来临。 第33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三天后,爱琴海上,从雅典往萨索斯岛方向航行的最后一支舰队中,主舰上—— “安菲波利斯城外三面环山,只有一面临海,近海平原上有不少民居,”修昔底德指着面前的地图对杜哲说,“斯巴达人擅长路上作战,不会选择从水路进攻,还是要欧克利命城外的农民迁居入城,然后固守城郭、加强城邦防御更好些。” 杜哲摇头,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不妥,城内的民居没有多少,大规模的迁居只会让人心不安,而且,如果固守城门,极容易被敌军围困、成为一座死城。他们围而不退,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出几日城内就会大乱,到时候——我不认为欧克利能够镇得下来。我以为、以攻为守:斯巴达人从陆上进攻、我们就从陆上迎敌。他们敢下海,我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布拉西达斯是斯巴达最好的指挥官、将军,他的陆上作战经验远强于你我,”修昔底德毫不让步,“和他们硬碰硬,只会让雅典损失惨重!安菲波利斯是同盟里最重要的地方——没有了这座城,我们雅典的海军就会失去最重要的木材,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城不能不守!” “你怎么这么顽固?!”杜哲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我说不能守城就是不能守城,安菲波利斯城的地理位置对于在城内的人是分不利的,谁先进去谁就要担巨大的风险,你既然知道雅典步兵弱,为什么还要强行守城!有舍有得、你们弃城而去,反而能够掌握主动权和先机!” “为了主动权就要牺牲无辜士兵的生命吗?!!”修昔底德也不由拔高了声调,“对上斯巴达步兵、长矛兵,就算是你们波斯的铁骑一样束手无策,你的方法根本行不通,我不同意!” …… 他们两人在船舱内吵得不可开交,可急坏了跟着他们的舰长和一众副官,他们三五成群围在舱门外议论纷纷、却也想不出规劝的法子:他们敬重修昔底德将军,但是也佩服这个能够破了阿提卡之围的美尼斯。 而且,他们的话听上去都很有道理。 无论是帮哪一边,都会不可避免地得罪另一方,正好吉尔端着杜哲想吃的水果从甲板上走来,立刻就被那一群雅典的高级军官们给围在了中间,要吉尔进去劝劝他的两位主人。 吉尔皱眉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心想这有什么好劝的,他们吵得再凶、当天晚上盖着被单滚一圈,就能和好如初。现在废再多的口舌,都是多事。 这时候,甲板上忽然传来水手的惊呼声:“有圣兽——大家快来看呀——圣兽出没了!好大好漂亮的海豚!” 屋内争吵的声音也停顿下来,吉尔适时地敲了敲门,“少爷,我来送水果。” 修昔底德和杜哲对视一眼,两人都稍微将心绪平定下来。修昔底德先服软,走过去揽过杜哲的肩,“走吧,我们先上甲板上去看看——海豚是海神的圣兽,他们信这个,这象征着海神亲切的祝福。” 杜哲没说话,可是也没有从修昔底德的怀抱中出来,他们两个人并肩从舱内走出去,杜哲接过吉尔手中的盘子,漫不经心地往嘴里丢葡萄,看着甲板上兴奋异常的船员,杜哲忍不住讽刺道: “你们古人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一头狮子、一只海豚都能兴奋成这样。” 修昔底德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只将杜哲整个人圈在怀里,两个人一起看着海面上连续跳出来的海豚,阳光闪耀、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那漂亮的生灵跳跃的样子还真好看。 “如果光明之石还在……”杜哲突然摸了摸他空荡荡的胸口,“我可以操纵海豚给你们看。” “光明之石?就是你们波斯祭祀代代相传的那颗宝石?” 杜哲点点头,在这个话题上他不想和修昔底德纠缠太久。想到光明之石、想到灵术,就会想起他们之间因为那头狮子儿产生的不愉快,还有那种险些生离死别的恐惧。 修昔底德也沉默起来,很显然,他和杜哲想到了同一件事,每每想到他差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的时候,他就不可遏制地后怕,只是感谢奥林匹斯山的众神,能够让他还能拥着身前这具温热的身体。 “对了,欧克利已经到了城中,绮丝也跟着他一起来了,”修昔底德主动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昨天我就收到信了,看你太累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累是怪谁,嗯?”杜哲嗔怒道,“我都说了好几次‘不要’了,你还不放过我,待会儿给我揉揉腰。” 修昔底德闷笑着满口答应,又将下巴支在杜哲的头顶上,两个人相拥立在甲板上,看着那在海面上起舞的海豚,杜哲时不时往自己和修昔底德嘴里送点水果,两人之间的那点战火也在无形中被消磨殆尽。 绮丝愿意陪着欧克利出征这一点让杜哲非常惊讶,女人的善变当他咋舌。看得出来欧克利对绮丝是动了真情,杜哲只在内心悄悄祈祷:绮丝不要将到手的幸福放跑才好。 ◎◎◎ 与此同时,在距离安菲波利斯城不远的一处隐蔽小山上,整整齐齐地在山谷地带驻扎着一个庞大的军营。军营里面纪律严明、军容整齐,巡逻的士兵手持长矛、方盾,三五个列队来回在营地里面巡查着。 只有斯巴达的士兵,才会有这样的长矛方盾。 这处斯巴达营地的正中心有一处大帐,帐外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军装、女的则是严严实实地披着斗篷,连面容都给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来。 “将军,有位小姐说想见见您,她说她有您最想要的东西。”男人冲大帐里禀报。 “喔?我最想要的东西?”大帐当中传出来了一个威严的男声,他轻笑了一声,“这倒有趣,不妨先说说看,本将军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将军难道不想要安菲波利斯城不攻自破吗?”蒙面的女人轻声问,“不,或许将军想要的更多,这么说吧——雅典——是不是将军想要的。” 大帐当中的斯巴达将军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出声道,“霍达,带她进来说话。” 副官很快就带着这位蒙面的女人进入了斯巴达的大帐之中,在大帐当中,端坐着一个长相有些邪气的男人,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那副不怒自威的霸气,确确实实当得起斯巴达最厉害的将军之称。也确实,就是那位让伯里克利担忧不已的将军——布拉西达斯。 “小姐聪慧过人,既然知道本将军想要什么,但凭你一个女人,怎么给得了我安菲波利斯城?” “……”那女人沉默了片刻,缓慢地取下了头上的兜帽,然后摘下了层层面纱。 “原来是你,”看见了女人的容貌,布拉西达斯站起身来,他勾起嘴角笑,俯下身去吻了吻那女人的手背,“波斯的公主,失敬失敬。您被雅典军队俘虏的时候,我就觉得十分可惜。” 绮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可是她强忍着没有抽回手,“将军说笑,我们波斯人和你们希腊人向来水火不容,只是眼下,我想和将军谈这笔生意——我恨雅典人,将军您想要用最少的兵力来攻下这座城——我们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布拉西达斯看了看绮丝,又看了看自己的副官,他突然大笑起来,“霍达,她很有趣对不对。哈哈哈哈,我看雅典人要倒霉了,你说是不是?” “哈哈,是,是。”霍达跟着干笑两声,却只觉得自家将军和这波斯的公主都阴险得紧。 ◎◎◎ 几天后,杜哲和修昔底德到达萨索斯岛的时候,岛上已经落日。 原先先行到达的六支舰队都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在了港口,士兵们各自操练得当,修昔底德找来各位舰长和高层的军官们一起研究了当下的情形,又听了探子的报信,还是无法判断斯巴达人的动向,无法早早做出决断。 杜哲懒得同这群爱嘴炮的雅典人坐在一起争论,和修昔底德说了一声之后,就一个人走出来、在萨索斯岛的沙滩上散步,爱琴海夜晚的海风潮湿而带着几分暖意。 海面上灯火点点,杜哲随意地踢着沙滩上的小石头:历史上,安菲波利斯城附近,雅典人和斯巴达人有两次交锋,两次都是以雅典人的全线溃败告终。杜哲很担心,尤其是守城的人是欧克利那个没什么战斗经验的贵族子弟。 突然,杜哲听见了奇怪的水声,在面前出现黑影的时候,杜哲立刻一个矮身躲过了从身后扑上来的攻击。 一转身,借着月光,杜哲看见了沙滩上站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高大男子,他有一头黑卷的短发,身上的肌肉结实而精壮,他全身都湿透了、看着杜哲的时候,却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戏谑的精光: “没想到雅典还有你这样美丽的战士,真叫人期待。宝贝儿,如果将来你成了俘虏,我一定买你。” “呵,”杜哲也笑着后退了两步,他没蠢到去问对方是谁,他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很可惜——我不是雅典的战士,而且,如果是奴隶的话,已经被人卖过一次了,你没这个机会。” “哦?”男人听见杜哲这话,他脸上的笑容更甚,“看来这一趟我没有白来,不仅看清楚了雅典人的愚昧,还顺便确定了你果然在这里——美丽的波斯祭祀。” 杜哲眯起了眼睛,眼中杀意陡增,这人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心里发寒,而且他还知道他的身份! “别这样看着我美人,我会忍不住硬-起来的,”男人下-流地邪笑,又暧昧地低声说道,“美尼斯,我想问、你还想不想要回你的光明之石?” 第34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宁儿,你看这屋可好?” 眼见了那高堂广厦、满室珠玉、血珊瑚,他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良宅。自小便是长在贫巷,为求活命更是被父母卖入娼馆。吃惯人世苦楚、了得世情薄凉,如今,又怎地经得起如此阵仗,更是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他靠着的宽厚肩膀的主人却并没有不高兴这孩子的不声不响,反而伸出了粗糙大掌将这个小人儿搂得更紧了些,带着磁性的声音凑在他耳边悄声再问: “宁儿,你、可喜欢?” 湿热的气息扑在耳廓里,引得他浑身直觉一片酥软,虽是久在红尘的身子,却第一次觉得如此生涩、羞赧。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怯怯的开口道: “回皇上,皇上觉得好、就好。” 搂着他的君王听了这话,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笑毕却是将他整个翻过身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然后端着宁儿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来看着自己,男人邪魅狂狷的笑了笑: “朕问的是:宁儿,你、可喜欢?” 君王威、龙颜怒。 怎是他一个小倌惹得起的,虽然鸨母总是欺负他、小时却也是人家养活的,知恩图报宁儿自然懂得。若是话说错了、惹得皇上不高兴,恐怕那一园子人都要活不得了。所以宁儿连忙开口: “回皇上,宁儿很喜欢。” “既如此,那这永宁殿便赏给你了。你便住这里,那馆里也是不用回了。以后,你、便是这的主人!” 男人笑,说话却掷地有声,在那金碧辉煌的殿宇中,传来几番回响。 宁儿低头,有几分不敢相信——当今圣上最是英明神武、对已故的皇后更是一直心生挂念,况且眼前的男人乃是开国之君,对前朝的男风盛行最是不齿,怎会被自己所惑、还赏给自己一间殿宇、收入后宫?! 虽然,心里如此想,可是宁儿脸上还是带着羞怯,轻声说道: “谢皇上。” 皇帝笑了,带着几分醉意——他很少喝那么多的酒,就算是皇贵妃丁氏亲自劝酒皇帝也不曾贪杯,却不知怎地近日竟然喝了如此多,那双曾经纵剑策马推翻了前朝荒淫、六国战乱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宁儿的脸庞: “好、好,我的宁儿真乖!” 虽然在笑,但是自小看尽人脸色的宁儿,竟是从九五之尊的眼中看出了浓厚的落寞还有忧郁,不知道正当壮年、而且已经定了天下的皇帝,到底还有何种不满。竟然能露出如此脆弱复杂的眼神。 下意识地,宁儿出手点在了皇帝的额心,似乎想要抚平那里蹙紧的眉头。皇帝被他此举给弄得惊讶,却不久之后还是笑了笑,轻轻搂紧了这个孩子,长叹一声: “时候不早了,今天你也累了,睡罢。” 他点头,靠在皇帝宽阔的胸膛上,第一次觉得那么舒心和安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那么好过。如果,可以让这一夜永恒的话,宁儿希望天明、永远不要到来。 翌日, 醒来已经是日头高照,身侧的君王早已不见。却是身上的丝被盖得严实,他心里没由来又升腾起一丝暖意,自小便知情之一物本属身外。君心难测,嫖-客更少有温暖,没想皇上对自己这样一个优伶之人竟有垂怜。暗自窃喜几分,却更是患得患失。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宁主子醒了,奴婢铃兰来服侍主子洗漱吧。” 宁儿才见了那帘子之外恭敬的垂首站着一个婢子,他几时过过了这般有人伺候的日子,多少有些不习惯: “我、我自己来便是了……” 倒不是不好意思,为优伶之人何来多少羞愤之心,只是对方到底是女子,若是身上那些青紫的暧昧痕迹被人看了去,倒是不好的。 “主子尊贵,怎好自己动手。我这就去给主子端热水过来。” 这才看清了那婢子样貌,确实宫中美人如云,竟然一个婢女都有如此容貌,宁儿想来笑了笑,道了一句: “那还要多谢姐姐了。” 铃兰一听,忍不住笑了,看了宁儿一会儿,才似乎自言自语道: “主子不似宫中人……” 宁儿不懂铃兰在说什么,只是态度认真的说道: “宁儿才入宫,不知宫中规矩,还望姐姐能多多指点。” 铃兰一惊,她不过二十年纪,但在宫中已属老人。锦朝建立不过十年,皇宫都是在律国的宫殿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前朝宫人大半仍旧留在宫中,若以铃兰的姿色早该在后宫中谋得妃嫔之位,只可惜前朝的律王痴恋一个男子、竟将艳绝天下的第一美人——风皇后置之不理,终归埋没多少宫人。 见惯了宫中女子的勾心斗角、收买人心,却从未见过如同眼前这个十八岁男儿的干净清澈、充满了谦虚。虽是不知是不是他收买人心的手段,却不让铃兰觉得讨厌。 所故,铃兰答道: “主子客气,铃兰是主子的贴身侍婢,自当处处为主子着想。” 宁儿发自内心的笑,眼前的婢子看着比自己年长,像极了早年在馆里照顾自己的那位红牌,笑容温和、轻声细语,让人觉得亲近: “多谢姐姐。” 铃兰无奈看着这个年轻的主人——宫墙深、城池厚,多少人白首难得君王顾。 这孩子心性简单太过单纯,如何又能和宫人相斗。皇帝的发妻郗皇后在建国之初就已经去世,那以后——皇帝再没有立过皇后。后宫事故,皆有皇贵妃丁氏打理,而冯贵人骄纵、石嫔诡计多端,这些如何道得清,说得明白。 何况, 后宫连着前朝,范宰相的执意立后、冯将军的恶意拖延,还有石家的逐步做大,以及北方狄人的虎视眈眈。 若无心计、如何谋在君侧。 更, 他是男儿。宁儿是个男人,如今选在君王侧,恐是要引起轩然大波。未来,更是多番堪忧。他孤身一人,如何寻得庇护,若是失了帝心,恐怕万劫不复。 而且,最重要的是—— 铃兰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人,此刻宁儿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衫,走到窗边、充满了欣喜和期盼的看着屋外的大院——那院子里青竹遍布、假山荷塘错落,当属宫中一大奇景。永宁之贵,贵在园林。更,贵在帝心。 而,宁儿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永宁殿,岂是随便哪个人,能当得了主的。 ◎◎◎ 铃兰心里盘算着多番,却转头看见了宁儿已经自己穿好了他旧时的衣裳。铃兰连忙跑过来,匆匆放下手中的铜盆。低首口中叹道: “主子怎好还穿这旧衣裳,我这就去给主子取陛下赏的来。” 宁儿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没有破洞也没有粗旧,不知铃兰为何那么如临大敌,于是他笑了笑: “铃兰姐姐不必了,我这衣服还好。皇上赏的先放着,以后待这衣服穿旧了再换。” 铃兰可怜这孩子自小都是长在勾栏院里,恐怕没有见过除却轻纱丈以外的好料子,殊不知这宫中哪来穿旧一说,多的是争抢新衣的宫人命妇,宁儿这般不争,迟早要吃亏。于是便笑道: “宁主子说得虽然有理,可若是衣裳都要穿旧才换,岂不是新的都要放成旧的。既是陛下赏赐于你的,自然是希望主子穿在身上。主子还是选件喜欢的胡乱穿了,好叫皇上欢喜欢喜不是?” 宁儿本来也没想这么多,被铃兰一说反而觉得自己不穿那些新衣似乎是忤逆圣意,连忙点头让铃兰取来那几件衣裳,都是极好的料子,虽然叫不出名儿,但是摸上去就柔软舒适,宁儿喜欢鹅黄、嫩绿,便是随便挑了一间绿绸袍子的套衫。折腾一会儿让铃兰帮忙穿着了,这才见到有几个宫人前来布了早膳。 铃兰在旁给宁儿介绍了前来的几个宫人:铃兰算是这里管事的,还有两个小宫女,年龄差不多,爱笑的一个唤作小碧,剩下叫做小金。 两个公公一个年老些管着院外翠竹称一声黄公公,小些的要叫小辉子。名儿连在一起取义“金碧辉煌”。倒是好记,可是宁儿也不习惯使唤人,左右要叫铃兰姐姐,铃兰便也随了这小主子去。 但是,有些话到底还是要交代的: “主子刚来,许是不知宫中许多规矩。主子身份特别,便也不用每日去丁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只是主子还是要小心这宫中人心险恶。少言多看,切莫惹了杀生之祸。” 宁儿点头,心知宫中可怖,却也道自己不犯人便是了。 “主子若是无事,今日奴婢陪主子在院子里走走可好?”铃兰见宁儿东张西望坐不住的样子,便开口提议道。 小碧也点头: “今个儿天气好,小竹林里也好玩。主子可得去看看!” 第35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修昔底德是从一堆断壁残垣当中将奄奄一息的欧克利给救出来的。 当时,他们的大军已经被斯巴达和波斯截断,左翼不幸被诱入了安菲波利斯城北面的山上,被埋伏在那里的斯巴达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右翼和中军勉强在城外牵制了布拉西达斯的大部分兵力,但是欧克利的士兵却被波斯人打得四下逃窜,城中也是瘟疫肆虐,情况十分不妙。 “老友,我……没想到,”欧克利双目无神,“我没想到我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动真情,竟然、竟然……” 原来如此,修昔底德呆了呆,原来波斯的突然出兵不是因为巧合、也不是因为想要趁火打劫,而是绮丝这位波斯的公主在暗中筹谋。看着老友那一脸绝望的表情,修昔底德摇摇头,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欧克利。 “将军,不好了,城里的仓库起火了!” “……仓库的位置极其隐蔽,怎么会突然起火?!” “是绮丝,”欧克利有气无力地说,“我……曾经带她去看过仓库的位置,我、我没想到她这么恨我……” “你!”修昔底德差点没一拳砸死欧克利,手抬起来到一半有颓然地放下了,现在就算杀了欧克利,也没办法改变眼前糟糕的局势。 安菲波利斯城中的木材仓库是为雅典的海军提供重要原料的地方,那里起火后,这场战争的输赢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雅典将要面临巨大的损失,雅典的海上舰队也会失去现有的一切优势。 “我们人手不够,又有波斯人在旁边捣乱,火势根本控制不住……”小士兵灰头土脸,简直快要哭出来,“将军,怎么办……?” 修昔底德咬咬牙,心里略微一思量,沉声道,“放弃,全部放弃,你们只管保护好城中的居民,不要让大火烧着了民居、神庙,欧克利,你跟我来。” 欧克利愣了愣,他苦笑一声,勉强跟着修昔底德走了几步,“将军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上战场上来,老友,无论到什么时候,你永远都么冷静。” “别说那么多的废话!”修昔底德憋着一肚子火,从认识欧克利的第一天开始,这个损友就没少给他添麻烦,眼下生死存亡之际,他揪着欧克利的领子将人按到了一段断墙上: “欧克利!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废话!我就问你,让你带人从水面上突破重围,截断波斯人的退路,你做不做得到?!” 欧克利被修昔底德吼的一愣一愣的,他吞了口唾沫,颤抖着说,“做、做得到。” “这不是开玩笑,欧克利,也不是以前我们在城里面玩任何一场比武,你输了,还有我或者你爹都能替你善后!这一次,你要拿出你的勇气来、拿出你所有的本事来,你如果输了,就是死!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 “那好,”修昔底德放开了欧克利,将他的大致设想对欧克利说了,“斯巴达人准备充分,我们眼下军心混乱,不能和他们长久地僵持下去,相比来说波斯人的队伍,要好对付一些。你争取时间,我将城内的局势重新稳定下来,然后整合三军、等待时机与布拉西达斯决一死战。” 欧克利苍白着脸点了点头,摇晃了两下走了两步,他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修昔底德苦笑一声,“老友,我会记得我身为雅典战士的职责,但是,若此战不败——你,能不能陪我喝上几天的酒?” 修昔底德也正好朝着城中赶去,听见欧克利的话他也停下了脚步,他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丢下一句,“欧克利——此战不会输,待你我凯旋而归,你可别心疼你酒窖里的好酒!” 这话让欧克利大笑起来,他脸上的苍白憔悴一扫而去,翻身上马带领剩下的部队迅速向安菲波利斯城的东面开拔过去。 布拉西达斯在山顶上观察着城中局势,他看了一会儿,轻声对身边的副官霍达说,“修昔底德倒是个人物,有大将之风,杀伐决断、懂得把握战机。” “将军,眼下我们怎么做?” “这是海上新传来的战报,看看。”布拉西达斯笑着,将战报丢给了霍达,霍达将战报拿过来匆匆忙忙地看了一眼,慌张道,“将军,这不是海上的的战场全面失败了吗?雅典的援军一到,我们岂不是要完了!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布拉西达斯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回到了大帐之中,把霍达弄得着急上火毫无办法。 他没有看错,布拉西达斯低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地图上的萨索斯岛,那位波斯的祭祀确实是个有趣的人,比他从前遇到的每一位对手,每一位他看得上眼的对手,都还要有趣。与其和修昔底德展开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战斗,不如等,等待着那位蕴含着奇怪力量的美人,来阵前与他交手。 想到这里,布拉西达斯要霍达传令下去,要三军待命,不再与雅典军队缠斗,以逸待劳,只等雅典海上的援军到来。 所以,当杜哲带领剩余的六支舰队到达安菲波利斯城的港口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多么惨烈的战场,也不是一座死城。相反,他看见的竟然是斯巴达军队和雅典军队非常平静地对峙在山上、山下,波斯的大军被驱逐到安菲波利斯之外。 城内一片宁静祥和,城外的军营整整齐齐。 杜哲愣了愣,看了看那座城,又问身边的吉尔,“你说,我们这是来晚了?还是——来得太早了。” 吉尔哪里懂用兵打仗,但眼前太过平静的一切让他心慌,“这太诡异,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和少爷汇合得好。” ◎◎◎ 出来迎接杜哲等人的,并不是修昔底德本人,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副官。副官说修昔底德这些日子太累了,昨天和他们讨论战事一直到了深夜,他们看大帐里的灯到天明才熄,就没有吵醒修昔底德。 “好了我知道了,”杜哲了解了安菲波利斯这边的基本情况,他淡淡一笑,“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他。” 杜哲从没有看过修昔底德的睡颜,他们两人自从相认相拥以来,修昔底德总比他醒得早。今日难得,杜哲抓住机会看一看这男人熟睡的脸。 熟睡中的修昔底德看上去脸部的线条要更加柔和一些,人也显得更年轻些。只是看上去神色十分疲惫,明明是睡着,两条眉毛却还是拧在一起,看上去睡得也不安稳。杜哲坐到床边,伸出手去轻轻点了点修昔底德的眉心,想要抚平那皱起的折痕。 哪里知道,修昔底德的眼睛,在杜哲碰到他眉心的时候,就睁开了。杜哲没料到他如此浅眠,欲收回手,却被修昔底德捉住,他人还没彻底,可是看着杜哲的那种深情,是装不出来的。 “好了,捉着我干嘛?”杜哲凑过去咬了修昔底德的指尖一口,“还怕我跑了不成?” “……你来了?!”修昔底德摇了摇脑袋,手上握得更紧,“什么时候来的?他们怎么也不……这什么时候了?外面……” “外满一切好着呢,”杜哲笑着捉住修昔底德的另一只手,“我都听说了,你这一仗打得真凶险,不过好在现在斯巴达人按兵不动,也正好给了我们缓冲的时机不是吗?” “怕只怕……布拉西达斯还有后手,到时不仅是我应接不暇,还要连累你。”修昔底德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下床,一军的主将睡到这种时候,传出去肯定不妥。 “你送给我的东西,”杜哲漫不经心地坐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修昔底德,“我已经尽数扔了,如今,我可跟定你了,生生死死我们都在一块儿。” 修昔底德有些惊讶,转头定定地看了杜哲一会儿,这才笑了,“你的脾气秉性还真……一点儿没变。扔了也罢,我再写就是。只是眼下军中困顿……” 杜哲默默不语,他的任务就是来帮修昔底德逆袭的,当然要确保《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能够写完,只是,一旦任务完成,他就不得不去下一个世界,这一点让杜哲心里很是矛盾。 “将军——斯巴达的将军前来叫阵了——” 修昔底德听见外头来报,立刻站起身来准备披上战甲出去,杜哲也跟着站起来,在修昔底德要出言阻止他的时候,抢先开口说道:“你不用拦着我,我要和你一起去。那个人,我也想要会会他。” 最终,修昔底德和杜哲一同出现在了阵前,远远看见骑在马上的布拉西达斯,杜哲咬了咬牙,冷下脸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而布拉西达斯在看到杜哲的那一瞬间,竟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小祭祀,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第36章 催更《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杜哲笑而不语,静静地等待这位斯巴达将军的后文。 布拉西达斯看了看杜哲,又看了看修昔底德,他突然抽出了手中长剑指着修昔底德说道,“小祭祀,别跟着他了,不如跟了我吧?斯巴达我所有的黄金、物产都随你拿。” “我高兴跟着他,”杜哲不动声色地笑,“你就算是拿整个斯巴达来换,我也不乐意跟你这个随处乱发情的野狗。” 被当众骂成这样,布拉西达斯也不恼,只是颇为可惜地长叹了一声,“那还真是可惜,不过小祭祀,待会儿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你现在的决定!” 说着,布拉西达斯一声号令,斯巴达的将士从山顶上一涌而出,手中拿着不少劲弩出来、直接冲击向雅典的营地,修昔底德虽然要他们时刻戒备,可是突然这样发动攻击,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你使诈,”修昔底德咬牙切齿地看着布拉西达斯,“原来这就是将军你用兵如神的手段吗?” “兵不厌诈,”布拉西达斯坦然自若地看着修昔底德,“打败你们雅典人夺取安菲波利斯城才是我的目的,无论用什么手段。哦对了,现在还多了一个我个人的小目的——我喜欢这个小祭祀。” 修昔底德哪里容得下布拉西达斯这样挑衅,当即加紧马肚子就朝着布拉西达斯的方向冲了过去。布拉西达斯当然就是瞪着修昔底德上前来和他缠斗:虐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伤害他本人,而是伤害他最爱的人。 这个道理布拉西达斯明白,杜哲也明白,所以在修昔底德冲过去的同时,杜哲也跟着加入了战局,布拉西达斯的马上工夫不错,能够同时应对杜哲和修昔底德两个人。不过杜哲和修昔底德默契非常,也让布拉西达斯吃了不少亏。 这边三个人打在一起,那边斯巴达的副官霍达和欧克利指挥的雅典军队已经短兵相接。斯巴达的步兵所向披靡,但是在面对地上的陷阱的时候,显然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早在杜哲到来之前,修昔底德已经要欧克利带人在晚上偷偷设置了陷阱,现在安菲波利斯城北对于从山上下来的斯巴达士兵就是一个噩梦,每走一步都可能被暗算,抬头更要小心防范着雅典的士兵和弓箭手。 “小祭祀,我再问你一次,”布拉西达斯腾出一只手来,他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布包来,“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光明之石,你真的不想要回吗?” 光明之石是波斯历代祭祀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杜哲只看了一眼那个布包就认出了光明之石的大概轮廓。他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我已经不是波斯的祭祀了,你应该去问问现在神庙当中的那一位,他是不是想要回这块石头。” “你难道不想要会去夺回你的权柄吗?唔——”布拉西达斯没注意,被修昔底德砍伤了手臂,“如果没有你身边这位雅典人,你现在应该已经坐在了波斯的王座上!” “我对那些都不感兴趣,”杜哲的剑跟着在后面缠上了布拉西达斯的另一只手,“我现在感兴趣的是怎么取你狗命!” 布拉西达斯被他们逼得有些狼狈,加上看见远处斯巴达军队的溃散,他愤恨地大吼一声,架开了杜哲和修昔底德的长剑,从地上抄起一柄长矛来,“既然如此,那就凭真本事来取吧!” 正在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有轻微的震动,然后那种震颤的力量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一声嘶吼,杜哲和修昔底德抬头循声看去,安菲波利斯西侧的山头上,阳光照耀下,有一只漂亮的金毛狮子,静静地站在山头上,骄傲地抖了抖他的鬃毛。 “狮子?!”布拉西达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里怎么会有狮子?!” 那狮子突然一声狮吼,它的身后缓慢地出现了大批的狮子,它们一头头眼中闪着凶恶的光芒,缓慢地出现在了山头上,密密麻麻地几乎要将山头占满—— 然而,脚底下的震颤感没有停,反而更甚,渐渐听见了甲胄撞击之声,最先出现在狮子身后的,是策马而立、身披红袍和铠甲的将军伯里克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安菲波利斯城的一切,仿佛是太阳神降临。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雅典的铁骑从西侧的山顶上倾泻而下,很快就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斯巴达人早已被狮群给吓得四处逃窜,正好被雅典的军队两面夹击、死伤无数。 布拉西达斯眼瞧着大势已去,也不再和杜哲、修昔底德缠斗,他冷哼一声道,“这场战我是败了,但是小祭祀,如果我们一对一地打,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你说过,不达目的、不择手段,”杜哲微微一笑,摸了摸蹭到他身边的狮子的脑袋,一跃跳上了狮子的背上,“布拉西达斯,败了就是败了,很可惜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同我一战了!” “你说的对,输了就是输了,”布拉西达斯爽快一笑,扬手将布包抛给了杜哲,“这是你打赢了我、应得的战利品。” 杜哲接住那个布包,里面躺着的光明之石,是每一代波斯祭祀用生命去守护的宝物,然而,杜哲看了看身边的修昔底德,他笑着拍了拍狮子的脑袋,然后将修昔底德抄上狮子的背上来,“打完仗啦!走我们回家暖被窝去!” ◎◎◎ 雅典安菲波利斯之战赢得出其不意,伯里克利的政治手腕了得,波斯帝国国内很快传来了政变的消息,国王分身乏术,只能尽快地退出了希腊世界的战争。 至于斯巴达,他们失去了布拉西达斯,失去了很多精兵强将,伯罗奔尼撒同盟当中不少成员又一次倒戈到了雅典的提洛同盟中,希腊世界的局势大为改变,伯里克利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可是,这些都不是最令这位首席将军头疼的事。 自从安菲波利斯一战之后,修昔底德这个人就好像从他们雅典消失了一样,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从波斯来的神秘祭祀,很多雅典的士兵见过这两人的最后一面,都说看见一头狮子带着他们两人消失在了丛林当中。 这两个臭家伙,不会是去森林里当野人了吧?伯里克利捂着揉了揉太阳穴,无可奈何地想。 杜哲和修昔底德当然没有去森林里当野人,他们离开安菲波利斯城之后,首先回到了修昔底德在色雷斯的老家,准备好了船只和食物,就他们两个人,扬帆出海,去到了西西里、去到了底比斯,去到了爱琴海上很多的岛屿。 吃住大多时候都在船上,有的时候天气不妙,他们两人就找一个避风港下锚停靠,然后窝在床上一天,有的时候是没日没夜地抵死缠绵,有的时候只是相拥而眠,有的时候从过去聊到现在,有的时候两人只是对坐无言,修昔底德记录他的所见所闻,而杜哲则在旁边吃点心、替他找找拼写的错误。 在修昔底德的那七卷书写成的前一天早晨,消失了整整一个世界的系统终于出现了,它在杜哲耳边“滴”的一声:【宿主你好,请问宿主是否已经消气了?是否愿意听见系统的声音了?】 我说不愿意你难道还会消失吗!口亨!凸(艹皿艹) 【宿主您好,催更攻略系统感谢您的确认,下面将对您本次任务进行评估,是否确认?】 杜哲翻了个白眼,滚到修昔底德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修昔底德的腰:你爱确认不确认,我说不确认你就会让我停下来吗?装什么装、流氓系统! 修昔底德被杜哲的动作给惊醒,低头看了杜哲一眼,微微一笑,勾起嘴角在杜哲的额心落下一吻,抱着杜哲继续睡下去,今天的天气不错,但是比起扬帆出海,修昔底德更珍惜和杜哲腻在一起的这一段时光。 【宿主您好,评估已经结束,您的任务完成度为99%,任务积分1400分,扣分项目如下:1、您没有遵守保密原则,将本任务的资料内容泄露,扣除500分积分。】 【您现在的总积分为4400分,由于数字满足系统奖励条件,特为您下一个任务开启特殊奖励,请宿主确认】 还有特殊奖励?杜哲愣了愣,百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确认,接着系统悄悄地退出了杜哲和修昔底德的二人世界。将所有的时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我猜你要走了。”修昔底德开口,他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就不挽留我吗?” “如果能留住的话,”修昔底德闷笑,“我当然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杜哲,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杜哲也笑了,抱着修昔底德的腰,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在最后分别的时候,杜哲希望他们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温馨的,相拥在一起,就好像只是睡着了,再醒来,他们会在新的世界重新相遇。 第二天, 杜哲走后,修昔底德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自己写好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一共七卷,他将前六卷整理好放在一边,又将写好的第七卷一半的稿子拿出来。 看着爱琴海平静的海面,修昔底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一扬手、却把那早已写完的书稿散入了大海之中。 其实,杜哲从没有问过他的系统是什么,就算是提到了任务内容,他也没有对杜哲细细讲过。修昔底德看着散落在大海当中的稿件,忽然有点想抽烟,可惜,船上并没有任何称得上是烟草的东西。 历史是不会因为一两个穿越者而轻易改变的。 他记得这句系统在他触电倒地的瞬间告诉他的话,也记得他找机会焚毁了《红楼梦》最后二十回的时候,杜哲脸上惊惶而感动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了看远处高飞的白鸥,终于站上了船沿、深吸一口气,从船上跳入了海中—— 这一年,正好是公元前460年。历史记载的,修昔底德去世的那一年。 在海水彻底淹没他的头顶,窒息的感觉传来的时候,他听见了系统久违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完成第no.420任务,请您确认是否开启no.421任务】 【任务目标:确保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死亡】 第37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杜哲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 波士顿很少下这样大的雨,杜哲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乏力,最可怕的是他能够清晰得感觉到,有一根温热的、带有人体特有血脉跳动感的东西,深深地契在他的身体里。 那种热度,几乎要烫穿了他的肠-壁。 杜哲皱眉、脸色铁青地深吸了一口气爬起身来,抽-离的水声在过于安静的室内造成了违和的异响,而那种肌肉被生生撕裂的剧痛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重新跌回到床上。 愤怒和屈辱的情绪,一瞬间充满了杜哲的胸腔,他甚至能感觉到有液体顺着他身后暂时合不拢的洞缓缓流了出来。 咬了咬牙,杜哲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根本没心思回头去看那个还在床上熟睡、昨晚把他给上了的王八蛋到底长什么样,他只觉得浑身难受、每走一步滴落在地毯上的那些东西让他生出了强烈的杀意。 然而,作为哈里老师得意的关门弟子,杜哲决定要遵守老师的美学,进餐之前要讲究贵族的餐桌礼仪。所以,他必须先洗个澡,然后再出来料理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蛋。 敢睡他的人,他会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靠在浴室的瓷砖上,任由温热的水将身体打湿,杜哲忍着剧痛,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尽管努力去回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杜哲却还是只记得在西塞酒店一楼酒会上他被几个银行家连番灌酒的场景。最后,多亏助理保罗过来救场,将他领到了二楼休息室里。 至于他是怎么从西塞酒店的休息室被弄到了一件旅店里送了“外卖”,又是怎么被这个男人做晕过去的,杜哲的脑海里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即使是醉酒,杜哲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墙壁上,鲜血顺着白色的墙砖崩裂下来,却在下一个瞬间被淋浴的温水洗净,即使是醉酒,也不该酒后乱行,被人彻底吃干抹尽。 看着镜子里金发蓝眼睛、皮肤过于白皙异于常人的俊美青年,杜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有时真该庆幸这个世界他所穿成的人——或许不该说是人——有这样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比如身后,明明刚刚红肿撕裂的峃口,现在却已恢复如常,好像刚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然而梦境里不会有这种总夹着一个鸡蛋的违和感,这种诡异的感觉,是任何治愈能力都不能消去的。杜哲脸上闪过了一丝恨意,眯起眼睛来重重地哼一声,蓝色的眼眸转瞬之间泛起了玻璃珠色泽,他舔了舔嘴唇: 是时候,去享受一场血液的盛宴。 这一次,由于那个流氓系统【积分赠送】的关系,杜哲穿越到了1921年的美国,成为了美国当红男星奥宁.德.莱斯特。不过这位完美英俊的金发白人,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罢了。 实际上,奥宁是一个已经存活了2000多年的吸血鬼,从公元前一直活到了一战后的美国。在欧洲各国经济都因为战争影响下滑的契机下,奥宁跟着吸血鬼元老会的人来到了新大陆上,改头换面、跻身娱乐圈,成为了时下炙手可热的明星。 ┑( ̄Д ̄)┍吸血鬼明星就吸血鬼明星吧,杜哲已经习惯了被【催更攻略】这个系统“坑”的日常,除了不能晒太阳,不老不死的暗夜帝王似乎也是一个不赖的新尝试。 杜哲一步一步接近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尖上缓慢地长出了尖细的指甲,而他那漂亮尖利的牙齿,则闪过了森然白光,很快就可以为猎物送上月光下的死亡之吻。 这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他带到旅馆“打野食”,甚至体力好到把他操晕过去。杜哲觉得,无论是出于身、还是心,他都必须要将这男人吸干抹尽。 躺在床上的男人有一头好看的黑发,鼻梁挺高、轮廓分明,平心而论,这人长相不赖。但是杜哲现在确实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食物”、侮辱他的人到底有多英俊。俯下身去,杜哲张开口准备照着男人的脖子咬上一口,将獠牙深深地埋入男人颈侧的血管之中。 然而, 杜哲很快就听见了系统久违的电子音:【叮~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任务对象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生命受到威胁,任务对象性命受到威胁!】 (⊙_⊙) 杜哲呆了呆,僵硬地张着口发了一会儿愣,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宿主请注意,躺在床上的人是no421任务对象,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宿主主动攻击任务目标导致任务失败,将扣除所有任务积分,并重新开始第一个任务,请宿主慎重考虑,请宿主慎重考虑】 =口= 杜哲在脑中将系统这两句话给过了一遍,又倒过去念了一遍,他僵硬着身体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不,躺在床上的霍华德,心里忽然躺倒了千千万万个葛优大爷,如果可以对系统使用表情包,杜哲一定会送给系统一个: 生无可恋.jpg 杜哲僵硬地保持着双手撑在霍华德身体两侧,脸凑近了他脖子的动作,努力克制自己要大吼的情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系统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谁想到宿主您一上来就上口就咬,这么凶残血腥的事儿可不是优秀宿主所为哦~?】 杜哲:←_←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又被自己要催更的任务对象给睡了? 系统思索了一会儿,严肃地点了点头:【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杜哲皱了皱眉,他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哭,这一切真他妈套路!既然都是用肉-偿这种催更方式,杜哲翻了个白眼,这系统真应该改名字叫【“818那些一言不合就睡粉的作者大大”系统】。 正在杜哲犹豫要不要将霍华德叫醒探一探人生的时候,旅馆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杜哲看了看挂在旅馆墙壁上的挂钟,这时候入住的客人这样吵闹真是没品。 然而, 很快吵闹声就集中到了杜哲的门口,房门被焦躁地敲响了起来,门外传来了保罗的声音:“莱斯特先生!莱斯特先生!你在里面吗?!” “保罗?”杜哲一愣,抓过浴巾来裹住身体,这才匆匆忙忙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果然就是他的助理保罗。保罗看上去十分狼狈,浑身都被大雨给浇透了,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杜哲: “可算找到您了!兰斯先生差点没生吞了我,您昨晚上去哪儿了呀?!” “我……” 保罗喘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杜哲胸前腿内-侧布满的红点,他轻咳了一声,“您……没想到波士顿的女人这样猛……可是,莱斯特先生,我记得您从来对女人都不感兴……” “保罗,够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杜哲打断了助理的话,“老师找我什么事?” 保罗口中的兰斯先生就是奥宁的老师,吸血鬼元老会的元老,是可以决定这片大陆上所有吸血鬼生死、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在美国的身份是银行家哈里.u.兰斯,也算是莱斯特作为明星背后的资本支持者。 “哦对!”保罗一拍脑袋,差点哭出来,“我昨晚去休息室找您的时候,发现您不见了,兰斯先生约了尼克导演今晚八点一起见面,他要筹拍一部讲述一战士兵生活的电影,男主角想要您去演呢。可、可您……尼克导演虽然没当场发火,但看样子,选角的事情要重新谈。” 杜哲愣了愣,心想喝酒真是误事,而且他这是误了大事。 “保罗,你先下楼去等我,”杜哲有些焦虑地抓了抓头发,“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就下来。” “好,”保罗揶揄地看了杜哲一眼,“您还真行,来波士顿一趟还能遇到这样猛的女人,哥,下次闲下来了,您可得教教我怎么钓马子——” “行了滚吧你小子。”杜哲笑骂一句,将保罗给送出门之后,杜哲连忙往身上套衣服,他背对着床面对穿衣镜系领带,却没有发现身后床铺上的霍华德已经缓缓转醒了: “你……” 杜哲吓了一跳,手一紧差点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转过头去看见了从床上坐起来的霍华德,这男人的胸肌不错,杜哲舔了舔舌头,笑眯眯地冲霍华德抛了个媚眼: “宝贝儿,我还有事要先走,但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叫奥宁,你可以来西塞酒店找我,我的房间是……” 然而,杜哲的话没有说完,他只感觉眼前一花,那个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暴起,用一种快得怪异的速度来到了杜哲面前,一手就将杜哲狠狠地压在了穿衣镜上,他血红了眼,恶狠狠地瞪着杜哲,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是你……换了我的药?!” 第38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霍华德的力气极大,压得杜哲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拽住霍华德的胳膊、勉强将霍华德推开,“什么药?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醒来的时候,我们俩就已经赤条精光躺在床上了。” “而且我没这么饥渴,”杜哲侧了一步,露出一个优雅的笑,“您该去打听打听,如果奥宁.德.莱斯特想要一个床伴,他是不需要用下三滥的手段的去药倒他看得上的人的。” 听了这话,霍华德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他沉默着盯着杜哲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了看怀表,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杜哲现在可没空在这儿和作者大大扯皮,于是杜哲清了清嗓子: “先生,我真赶时间,我的房间在西塞酒店313,你如果还有事,随时来找我。不过,我至多在这待两天,29号我会返回纽约去。” 说完,杜哲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走出去,保罗果然开车已经等在了门口,有些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他揶揄地看着杜哲匆匆忙忙走下来的身影: “哥?怎么着,难舍难分啊——要是看上眼的,要不带回纽约去?只是别叫那些记者看到,上次为了您绯闻的事儿,兰斯先生可没少骂我。” “行了别瞎扯淡,”杜哲敲了敲保罗的座椅,“开你的车。” 保罗闷笑两声,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后座的车门却忽然打开了,一个人毫不客气地坐了上来。保罗被吓得不轻,他回头正准备呵斥,就听见了一个好听的男人用标准的英式英语说道: “莱斯特先生,我想有些事情,我还是现在跟你谈清楚比较好。” 杜哲皱眉看着强行坐上这辆车的霍华德,心想这位作者大大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面上、他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也好,不过洛夫克罗夫特先生,我现在要和我的助理去见一位导演,您如果怕我跑了的话,不妨同去?” 霍华德看了杜哲一眼,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杜哲能够这么准确地说出他的姓氏,也十分有涵养地点了点头:“盛情难却,司机先生,请您开车吧。” 保罗呆愣了片刻,吞了口唾沫冲杜哲使了个眼色,小声地问,“哥,这谁啊?” 杜哲看了坐在他身边的霍华德一眼,唇边泛起了一丝揶揄的笑意,他凑过去在霍华德的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然后冲着目瞪口呆的保罗眨了眨眼睛: “炮-友。” “……” 霍华德看了杜哲一眼,对杜哲的话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倒是保罗被吓得不轻,他发动了车子低骂了一句“该死”,然后就哭丧下脸来:“哥你这样兰斯先生真会生吃了我的,爱丽还在新泽西等我回去娶她呢,您不能这样害我——” 杜哲勾起嘴角来笑了笑,并没有理会保罗的疯言疯语。 因为还下着大雨,外面街道上行人很少,杜哲斜靠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波士顿的夜景,从他们所在的这家不知名的小旅店到波士顿最大的西塞酒店,需要经过一段临海的街道,看着深蓝色的海面、步云密布的天,杜哲忽然有些想念,爱琴海浅色的海水和蓝天白云。 有些想念,在那片静海上和修昔底德在一起的日子。 突然,保罗一个急刹车,杜哲反应不及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前座椅背上,他低低咒骂了一声,抬头却听见了保罗更加不耐烦地吼声:“见鬼!不要命了吗?!大雨天在外面跑什么跑?!” 杜哲揉了揉被撞疼的面皮,只在车窗上看见了一个略有些胖的男人匆匆忙忙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跑过去,那人浑身已经湿透了,手上还拿着一个旅行箱。 或许是匆忙赶来遇上了大雨的旅人吧。 杜哲没有多想,只是坐起身来、扯开领带长舒了一口气、靠回到了窗户边儿闭目假寐。身体里面那种异物感始终没有消退,而且双腿的酸痛现在才显现,杜哲只怕自己待会儿没有精力应付那个难缠的导演,可是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边的霍华德,一直用一种审视和探寻的眼光注视着他。 尤其是他胸口那一片,因为刚才这突发的事件而露出来的白皙肌肤,还有上面那大片的紫青吻痕。 霍华德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在看见杜哲身上的种种性-痕的时候,记忆如潮水一般涌现:他记得他怎样将这个男人死死地压在身下,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操了一整个晚上,欲罢不能。 他甚至能够清楚地记得男人身上冰冷的温度,记得他那张漂亮红润的嘴里叫出来的好听声音,记得那人身下流出来血,还有他那双湿漉漉的、迷人的蓝眼睛。 最要紧的是,他记得那种紧致的欢愉。 霍华德的身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有些难受地动了动双腿,勉强压抑住那股将身边这个金发男人扒光了操晕的冲动,他轻咳一声、脸上稍微露出了些羞赧的神情来: “你的身体……咳,还好吗?” 杜哲迷迷糊糊地,缓慢地撩开了眼皮看了霍华德一眼,“宝贝儿,我现在累得很,有什么事儿你等我缓过劲儿来再说好吗?” 说完,杜哲动了动酸软的手脚,重新在后座上缩成了一团。霍华德蹙眉,看着杜哲那不舒服的姿势,大手一伸、自然而然地将杜哲揽在了怀里,让杜哲靠在他肩头睡。 杜哲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拱了拱脑袋,枕在霍华德的怀里睡了过去。 保罗通过后视镜看得清楚,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脸色青白地看着前方加快了车速。杜哲睡觉无声无息,倒是霍华德有力的心跳成了杜哲的催眠曲,杜哲睡着后,霍华德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雨帘、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割伤。 罗伯特收到了他的那封信,又没有在集会上找到他,想来肯定急疯了。等事情结束,也该给老友写一封信说明这一切。霍华德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看着怀中沉睡的男人:他没想到在他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这个夜晚,会和这样一个小明星发生一夜情。 真他妈操蛋。 霍华德是个负责任的人,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觉得怀里的这个有些浪得没边的小明星,和他深爱的杜哲,有那么几分相似—— “洛、洛夫克……呃……”保罗停下车,想要叫霍华德的姓氏,可是却半天记不得那个很长的姓。 “到了?”杜哲在霍华德怀里伸了个懒腰,然后就拉开车门下去了,保罗跟在他的身后慌忙给他递上了伞,这才回头看着刚下车的霍华德,保罗走过去,摸了摸鼻头: “那个,洛夫克拉……” “洛夫克拉夫特,你叫我霍华德吧。” “霍华德先生,您不介意和我同撑一把伞吧?”保罗笑着看了霍华德一眼,其实这个黑发男人,看上去英俊有礼,除了是个男人、还睡了莱斯特先生这一点太叫人惊讶,保罗倒不排斥他。 西塞酒店是波士顿新建的一家酒店,装潢精致大气,不少明星和政界领袖都喜欢住在这里。大堂有一盏漂亮的仿古烛台吊灯,倒是有几分十八十九世纪欧洲贵族大庄园的气派。在大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端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带着金丝单片眼睛,双手交叠在手杖上,静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面前有一杯红茶,可是已经没有冒着热气。 “哈里老师,”杜哲低着头走过去,他十分抱歉地冲男人鞠了个90度的躬,“我很抱歉。” 哈里.u.兰斯看了杜哲一眼,眼中有无数种神情闪过,最终他只是用手杖敲了敲地面,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奥宁,如果你不是特纳创造出来,而是我创造的话,现在,你已经死了。” 杜哲颤了颤,他明白哈里老师在吸血鬼元老会当中的分量,他将头埋得更低,“您别生气了,尼克导演那边,我会亲自去道歉的……” “不用,”哈里站起身来,“我约了尼克先生在二楼的咖啡厅,重新谈他的电影,现在我们上去。奥宁,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了。” 杜哲连忙点点头跟着哈里往楼上走,可是哈里才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站在保罗旁边的霍华德。杜哲刚准备开口解释这是谁,哈里就转过头去走了,似乎对霍华德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异议。 倒是保罗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小声冲霍华德说:“嘿伙计,你的运气还真不错,兰斯先生竟然没有责骂你。” 虽然没有责骂,但是霍华德怎么不清楚,刚才那位先生看他的时候,眼中明显的敌意和轻蔑冷漠。他在美国这么多年,也受过不少出版商、书商、编辑的白眼,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有这位兰斯先生这样犀利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就用眼神判了他的死刑。 他们一行四人上了二楼,咖啡厅里面正在放最近很火的一首乡村音乐,三两个情侣坐在靠窗的的位置上轻笑低语,兰斯走在前面,对上前来的侍者说明了他的预约,然后侍者就带领他们来到了一处光线很好、却也相对隔断的空间里: “坐,”哈里.u.兰斯指着其中一张椅子,冲着霍华德扬了扬下巴,“你和奥宁是什么关系我不关心,但是我不希望你作出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老师……他……” “我没问你,奥宁,我同别人说话的时候没有你插嘴的份儿,这是基本的礼仪。”哈里冷冷地看了杜哲一眼,杜哲只能乖乖地坐下来,向侍者招手要了一杯咖啡。 “我明白,兰斯先生。”霍华德礼貌地冲这位上位者点了点头,也不卑不亢地找了一把凳子、在杜哲的左手边坐下来,保罗跟着坐在了杜哲的右手边。 侍者将他们的茶点送上来之后不久,就有一个留着小辫子、头发花白、穿着格子衬衫的老头,领着一个红发满脸小雀斑的小青年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哈里看见他们走来,用手杖在地上点了两下,杜哲、保罗连忙站起身来: “尼克先生,真是抱歉,让您跑了两次!” 尼克哈哈大笑起来,他和杜哲握了握手,又冲着哈里笑,“不打紧、不打紧,大明星事儿忙,我能理解,我这片子也是大胆尝试的新作,说不定卖不出几个钱去。” “您说笑了,”杜哲引尼克导演落坐,笑着给他戴高帽,“您的前几部电影都是轰动一时的,每一部都惹人争相模仿,您看现在的不少电影可不都是学着您当年那部《羽翅》在拍摄吗?” 尼克听了很是受用,看了哈里一眼,“哈里,你的人很会说话啊,不错大明星这话我爱听,不过,今天我来也正好有事要和你们二位商谈,现在这种时候拍摄战争电影其实有很多风险,所以——我改了剧本。” “尼克,”哈里挑了挑眉,“我们当初谈的时候,我是欣赏你的剧本,才会极力想你推荐奥宁的。如果你改了剧本,我想,我们之间确实需要重新谈谈。” “是,老友,我没忘记你的话,”尼克拍了拍身边的红发小雀斑,“来,艾伦,将我们的剧本拿出来。哦对了尼克,这是艾伦.坎特,时代的新人,这部戏我得带带他。” 哈里一听这个,原本伸出来接剧本的手突然收了回去,“尼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原来的剧本里,可从没有男配角这样一个多余的角色——” 尼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粗声道,“哈里!我的角色没一个都不多余!” 哈里的脸色很不好看,还是忍着怒气将剧本匆匆看过,那个叫艾伦的男孩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尼克给他加的角色竟然是男主角的战友,而且还有很重的反间谍戏份:男主最后因为被俘、偷了情报抢了敌军的战斗机返航的时候,就是被这个战友个击落的。 “这剧本不行,”哈里把东西往桌上一扔,“尼克,你身为导演应该明白,现在这个剧本里,男主和这个所谓的男配,谁的戏份更重一些。如果你按照这个剧本来拍,我会让奥宁退出,他不需要做别人成名的垫脚石。” 艾伦瞪大了眼睛看着哈里,他没有想到在圈子里,也有人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犀利,他的脸红了红,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尼克也被哈里的态度给惹恼了,他冷笑一声: “哈里,圈子里多得是新人,奥宁现在是很红,可是再过五年呢、十年呢?没了他这颗摇钱树,你的银行、地产要怎么周转资金。哈里,我的老朋友,不是我自夸——只有我的这部电影,能够让你的奥宁完成转型,长久地在娱乐圈活跃下去。” 哈里眯了眯眼睛,没有立刻反驳尼克的话,因为尼克说的,一部分的确是真理。 “尼克先生,”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霍华德突然开了口,“对于您的剧本,恕我冒昧,男主在返航的过程中被击落,然后男配回家向男主的父母请罪的这个情节,我觉得不够戏剧性。而且,这样的结局,可能会让观众觉得战争带来的都是悲痛的影响。” 这话说出来,坐在桌边的几个人,一瞬间齐刷刷地将目光锁定在了霍华德的身上。 “不如,将最后的剧情改为:男配回到家向男主的父母请罪,而男主正好在这个时候带着荣耀回家,既能传递战争的惨烈情绪,也正好能够满足美国人现在所需要的那种情绪,”霍华德微笑,看着尼克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您可以不采纳。” 尼克愣了愣,然后迅速抓起剧本来翻了一遍,他有些激动、站起身来一把握住了霍华德手:“先生!您的这个建议极好!这样也足够戏剧性!我喜欢你的建议!先生,请务必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 “您客气了,”霍华德握了握尼克的手,“我是霍华德,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 尼克点点头很激动地看着这个青年,他甚至可以预见到这部电影的大卖,而哈里似乎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情,一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下来。 “您就是霍华德?!”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艾伦忽然红着脸站起来,他胸膛起伏、眼睛发亮地看着霍华德,“您!没想到是您!我竟然能够在这里见到您!《北极星》,对我好喜欢您的故事!” “艾伦,你们……认识?”尼克问。 “这、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嗯……悬疑科幻恐怖小说作家,”艾伦挤过来,一把握住了霍华德的手,“您、您能为我签个名吗?!我、我没想到您、您能在这里……我仰慕您很久了……能、能见到您我太激动了!” 杜哲皱了皱眉,这个时代杀出来、抢他戏份的小鲜肉,竟然还是他家作者大大的粉丝,杜哲下意识就轻哼了一声,用中文说了一句:“矫情。” 没想到,这句话落在了霍华德耳朵里,他呆了呆,迅速地看了杜哲一眼,然后极有涵养地冲艾伦笑了笑,他一把揽过了杜哲的肩头,笑眯眯地看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一眼,这才低下头去俯身、当着众人的面吻了杜哲。 杜哲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黑发男人。 霍华德则冲着杜哲坏坏一笑,贴着他的嘴唇,同样用旁人都听不懂的中文,淡淡地说了一句:“小杜哲,我们又见面了。” 杜哲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闪,强烈的闪光灯闪过,照相机的咔嚓声响起—— “有记者!” “先生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别拍了、别拍了——!你们——喂!” 第39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杜哲其实不太记得他是怎么被人拖着离开的咖啡厅,只记得霍华德紧紧地搂着他的那种热度,还有这男人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声。 好不容易摆脱那群记者,杜哲靠在电梯里面仰头看了霍华德一眼,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得十分轻佻,“宝贝儿,没想到我们刚相认,你就想着搞个大新闻呐?” 霍华德闷笑一声,伸出手来勾着杜哲的下巴:“作为大明星的炮-友,帮你搞个大新闻登上头版头条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行了啊你,”杜哲扭头,嗔怒地扫了霍华德一眼,“一句玩笑话你也记得这么清楚!” “哦?”霍华德摸了摸下巴,“我不是你的□□那是什么?大明星,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的吗?” “……你是我男朋友行了吧。”杜哲翻了个白眼,看着霍华德那欠揍的脸,心有不甘地小声地咕哝着。霍华德看着杜哲那吃瘪的小样儿,心情大好地笑起来。 “还有心思笑啊你!”杜哲瞪眼,“你这么搞事情,外头那些报纸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我,等会儿哈里老师生气动怒起来,我可保不了你!” 霍华德对此话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地伸出手将杜哲捞到怀里紧紧抱着,用下巴蹭了蹭杜哲金色的头发,“我不需要你保护,杜哲,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不要再傻乎乎地为我付出那么多了。” 杜哲愣了愣,没想到霍华德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已经是吸血鬼了、胸腔里面明明应该没有心跳,可是霍华德的这句话,让杜哲有些轻微的震颤,好像内心真的有心脏被触动了一般。 “……傻瓜,我乐意待你好,不成么?” 杜哲仰头,虚张声势般故意哼了两声,这才捧着霍华德脸,轻柔地揉了揉霍华德的黑发,然后送上了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三楼,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存。哈里和保罗还在下面想办法拦截记者,他们两人先上楼来,相比二楼的一片混乱,三楼的走廊就显得过于安静了些。杜哲抓着霍华德的手,牵着他走到了313房间拿出钥匙开门。 这是一间有落地窗的宽敞套房,正对着查尔斯河方向。外头的雨还没有停歇,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形成了一道漂亮的雨帘,把外面所有的光晕和建筑的倒影都做了模糊处理。 房内没有点灯,外面的光影洒落进屋内来,洒在房子中央的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杜哲有几套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散落在床上,而不远处的矮几上还散落着一些写满了字的稿纸。 杜哲伸出手去想要开灯,霍华德却伸出手来挡住了开关,他在黑暗中冲着杜哲低笑了一声,俯下身去含住杜哲的耳垂轻声道,“别开灯了,省得等会儿还要拉灯。” 霍华德身上有一种吸引杜哲的气味,杜哲知道那是吸血鬼对于新鲜血液本能的追求,他吞了吞唾沫,心里暗骂一声“没正经的”,又戳了戳霍华德的胸口:“你还知道拉灯,就不怕飙车超速吗?我们这才是在第三个世界里相遇!” 低笑声在杜哲耳边响起,霍华德用手上的行动告诉了杜哲他的打算,灵活的手指一粒一粒解开了杜哲胸前的纽扣,顺着胸线如同弹钢琴一般滑落下去,霍华德的手隔着杜哲的西装裤,慢慢地描摹着杜哲的形状。 杜哲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喂,你……你来真的?!” “你说呢?” 霍华德在黑暗中勾起了嘴角,手指轻轻地顺着杜哲的腰抚摸下去,“咔”地一声解开皮带扣,抽出那条皮带丢在地上,然后顺着裤腰的一圈探了进去。 “咳,这、这不好吧?哈里老师……唔……” 杜哲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霍华德给堵住了唇舌,霍华德灵巧的舌头探入杜哲的口中,勾着杜哲极力在躲闪的舌头搅动纠缠起来,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二人的嘴角溢出。 杜哲推拒的动作渐渐软下来,有些半推半就地任由霍华德施为,霍华德也将手从裤腰处探了进去。然而,他的指尖还没有碰到杜哲的臀缝,室内就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线。 杜哲和霍华德都是一愣,然后下一个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力朝他们扑杀过来。杜哲被撞得后退了两步,而霍华德整个人则被那力量撞得砸在了衣橱上,木质的衣橱发出了“咚”地一声。 “小子,”哈里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一只手就将霍华德这样一个六英尺的男人轻松提起来,他扼住了霍华德的脖子,“我想我已经警告过你,希望你明白你在做什么!” 霍华德呼吸困难、被这样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揪着领子摁住,他有些惊讶于哈里的体格强健,但是最让他心惊的,却还是哈里脸上那恐怖的杀气,还有他如同鬼魅一般潜入这个房间的身形! 他和杜哲,根本没有意识到哈里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咳咳……”霍华德双手抓住了哈里的胳膊,“哈里先生……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哈里咬牙切齿,一想到外面的记者他就头痛,他暗中收紧了手掌,将霍华德的脖子掐紧了些,“如果我知道你会给我和奥宁带来这么□□烦的话,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应该立刻杀了你!” “老师!不要——!”杜哲一看哈里的神情不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来双手拉住哈里的手臂,满面哀求之色,“老师,求您放手,他不是有意的!” “奥宁!”哈里大怒,“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新大陆一样有宗教迫害!今天的记者我们是拦不住了,明天新闻一上报,你以为外面那些基督教徒还会接受你,追捧你,把你当大明星吗?!” “他们能接受你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吗?!他、他刚才做了什么?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你欺我不知吗?!” “老师!!”杜哲咬了咬嘴唇,对着哈里单膝跪了下去,“您还记得我曾经对您说过的那个人吗?他就是那个人。您不能杀他。” 哈里的动作顿了顿,他眯起眼睛来看了杜哲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因为窒息而涨红了脸的霍华德,并没有松手。杜哲急得眼眶都红了,他哀声道:“老师您也曾失去过真心相爱的人,那种痛苦难道您也要学生经历一遍吗?” 这话触动了哈里.u.兰斯,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终于将霍华德放了下来。此时的霍华德已经翻着白眼背气过去,杜哲将人弄起来搬到了床上,好一阵子抢救、才让霍华德缓过劲儿来。 “奥宁,”哈里背着双手站在落地窗前轻声说,“刚才是老师失态了,可是奥宁,你不该在我面前提起我的爱人。这世上任何人都有资格提起他,唯独你没有你明白吗?” 杜哲张了张口,终于点点头愧悔地冲哈里道歉:“抱歉哈里老师,我只是想要救霍华德的性命。” “行了,这小子一时半会儿没事,”哈里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霍华德,“奥宁,这次的事情必须你我同时出面去解决,无论他是不是你的伴侣,他一时冲动给我添的麻烦和损失都必须由你补上。” “是,我明白。” “好了,我们必须去处理这次的事情,而且关于时代那个小子要加入尼克的新戏,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哈里的单片眼睛泛起一丝冷光,“时代和联合地产这一次做得过分了,虽然他们和我们一直不对付,上次你传绯闻的事情也是由他们在背后做推手。但是,这一次,他们触到了我的底线,我会要他们知道——我的东西,不容许任何人觊觎。” 杜哲点点头,想了想转身去在霍华德的额心上落下一吻,“宝贝儿,我让保罗上来照顾你,再给你找个医生,乖乖等我回来。” 霍华德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因为喉咙传来的剧痛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点点头,给了杜哲一个安心的眼神。杜哲跟着哈里从隐蔽的楼梯下楼,很多哈里公司的人都已经来到外面,保镖们也严阵以待,杜哲交代了保罗几句,就跟着哈里坐上车子离开了。 哈里.u.兰斯所控制的地产和银行在纽约和波士顿都有很大的产业,而时代和联合地产则是近五年才崛起的新的娱乐公司和地产商,原本他们的生意进水不犯河水,然而自从去年时代换了总裁之后,这位神秘的总裁总是和哈里不对付,明里暗里给哈里和奥宁使了不少绊子,更是在商场上处处和他们作对。 哈里心高气傲,而且吸血鬼本不将俗世的金钱放在眼里,所有的一切只当是打发漫长无聊生命的一种游戏。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哈里咽不下这口气:时代的人,明显是想要借记者造势,让他们的那个什么红毛小鬼来分一杯羹。 偏生那半路杀出来的傻小子,要当众亲吻奥宁,给各家媒体爆了个猛料不说,还给哈里添了不少解释的麻烦。 好在哈里有手腕,也有苦心经营多年的背景。媒体和大众对于《明星奥宁深夜私会同性情人》、《奥宁与尼克导演洽谈新戏、疑与同性情人激吻》这些新闻并没有传播得太广,经过哈里和奥宁的官方解释,也很快就压了下去。那些极端基督教徒也没有闹出什么花样来。 只是,尼克作为在场的一员,当然以此为要挟,在合约上多拿了些资金,又将时代的红毛小子给加入了剧组。让哈里铁青着脸签下合约,此事就算有了彻底解决。 尼克和哈里、杜哲约定,在本月30号正式于纽约开机,到时候所有的主创人员都会参与。 哈里处理完这些繁琐的事情之后,吸血鬼元老会那边又出了事,莱克星顿出现了吸血鬼伤人的事件,而在莱克星顿的所有吸血鬼都没有承认杀人,哈里作为元老不得不先行离开去处理那边的事情。 杜哲送走老师以后,立刻驱车赶回西塞酒店的313房间。 穿过走廊来到房间门口,杜哲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竟然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他一惊、推开门快步走进去,却看见了那天那个叫做艾伦的红发小子正泪流满面地跪在坐在沙发上的霍华德面前: “我就不可以吗?我爱了您那么多年!” “杜哲?”霍华德抬头,看见了门口的杜哲,他站起身来想要绕开艾伦朝杜哲走来。 艾伦却憋红了眼睛,站起身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霍华德的腰: “洛夫克拉夫特先生!求求您!我爱您啊!奥丁他、他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我、我能让您的小说在《怪谈》上发表!我能让您的小说公之于众!我能给你比奥宁多上百倍!” 杜哲站在门口先是一愣,然后他轻笑一声,干脆抱起手臂来看这一出“好戏”:没想到这个红毛小猴子,还有这样精彩的表演啊,不枉费他连夜驾车回来。 “喔?”霍华德一阵好笑,并没有立刻挣脱开,“你凭什么呢?坎特先生,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奥宁他远比你有资本和手段,你凭什么给我这些许诺。” “我……我……”艾伦急了,他红着脸说道,“我可以去找罗曼诺夫先生,他会帮我的。” “……”霍华德还想调戏两句,可是他眼前一花,杜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更一把将艾伦从他身后抓了出来,杜哲脸上的表情是霍华德从未见过的恐怖,杜哲几乎是抖着嘴唇问的: “你、你说谁?!哪、哪一个罗曼诺夫?!” 第40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这是罗曼诺夫的标记,错不了。” “什么?!!”莱克星顿的一座废教堂里,代理诺力从圆桌后跳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哈里.u.兰斯,“罗曼诺夫?!他、他不是两千多年前就*而死了吗!” 哈里端坐在圆桌后,双手交叠放在了他的金属手杖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他沉默了片刻,看着教堂彩色玻璃上的那些干涸的血迹开口道: “光辉符文、智者铭文……还有渎神十字架,在我们所有亲族当中,除了他、还有谁敢用这样的血液纹章?也只有他那样偏执的疯子,才会敢将神性符文放在受诅咒的印记上。” “可是罗曼诺夫不是已经……而且、而且是您!是您亲眼看着他……” “我看着他发狂*,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可是诺力,”哈里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恐怖,他狠狠地捏紧了手杖上的宝石,“他毕竟不是被阳光杀死的,没人看见他彻底灰飞烟灭。” “……” “只要没有灰飞烟灭,沉睡千年之后,疯子特纳还是会复活的。” 诺力是吸血鬼元老会在莱克星顿的代理,有三分之一德国血统,他明亮的黑眼睛在听见了哈里这么说之后,显得有些仓皇无措。夜色下,这间在莱克星顿郊区的废弃旧教堂,显得尤其诡异而血腥: 先是有很多居民突然消失,然后就是在这座教堂里发现了他们的遗骸。所有的尸体的颈侧都有刻意留下来的两个血窟窿——昭示着吸血鬼曾经在这个教堂里面开了一场血液盛筵。 从死者脸上惊惶的表情来看,他们死前一定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而现场的流血量让诺力咋舌:就算是吸血鬼的始祖苏醒,也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新鲜血液,这些人身上的血大部分不是被吸食,而是用来涂抹。 杀他们的那只吸血鬼似乎只是想杀人,没有任何的目的和意义。这些死者来自各行各业,各种阶级,有的富贵有的贫穷,有的美丽有的丑陋。凶手只是想要杀死他们,然后用他们的血在地上、教堂里面尽情地表演,作画。 教堂彩色玻璃上面绘画的就是一枚圆形的血液纹章,那是他们吸血鬼眷族所特有的标志。也方便了元老会的管理,不至于发生像是“吸血鬼剧场恶性杀人事件”那样的惨案,而后又冤了无辜的吸血鬼,放走了真正的凶手。 率先发现这件事的人不是诺力,而是莱克星顿警方。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恶*件,警方对外封锁了所有消息,现在诺力才能找到机会将元老会的人集中过来。 但是,诺力绝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和那个可怕的吸血鬼有关。 “那您打算如何……做?” “……”哈里站起身来,“事关重大,我必须回纽约召集元老会的人商议对策。诺力,这里就交给你,你让协会的人出面同人类警方协调。” “那……”诺力多少了解其中的纠葛,犹豫了片刻,他问:“莱斯特先生那边呢?” “我会和奥宁说的,毕竟,如果真是特纳.罗曼诺夫的话……”哈里苦笑一声,眼中闪过决绝的杀意,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罗曼诺夫,没想到你还活着,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 “就、就是罗曼诺夫先生啊……”艾伦被杜哲揪着领子,或许是因为杜哲脸上的表情太过恐怖,艾伦被吓得捂住他的小脸,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哥,大、大家都是靠脸吃饭的,别、别打脸成吗?” 霍华德看着杜哲情绪不对,走上前来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覆盖在了杜哲的手背上,左手则圈住杜哲的腰,他凑在杜哲的耳边,轻声地说:“怎么了?放轻松点达令,有我在这儿。” 杜哲原本紧绷着情绪,可是霍华德温热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围的时候,他慢慢放松下来,揪着艾伦领子的手也慢慢松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拍了拍霍华德的爪子,“行了,我没事儿。” 艾伦被杜哲放开以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捂着喉咙、拍了拍胸脯喘了好几口气。 “艾伦.特纳,”杜哲蹲下身去看着这个小白脸,“你说清楚,你口中的罗曼诺夫先生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你怎么认识他的?” 艾伦坐在地上抽了抽鼻子,一点儿不长记性地白了杜哲一眼,“我凭什么要告诉……啊啊啊啊啊疼疼疼!我说、我说,哥!哥!哥!我说还不成吗?” 杜哲满意地放开了艾伦,自己坐到了沙发上,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从怀里拿出一只烟点上,他眯着眼睛看着艾伦:“说吧。” “罗曼诺夫先生是、是时代背后的大股东,也、也是在联合地产的董事会里面控股最多的人。我、我没有见过他几次,但是他、他可喜欢我了。说是要让时代今年捧我,还送了我房子和车子呢!” “他……是不是没有左眼?”杜哲没耐心听艾伦说的这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他叼着烟卷慢条斯理地开口,“是不是、在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是不是……懂得拉丁文、法文还有希腊文,是不是吃饭的时候喜欢喝波尔蒂红酒?” “你……!”艾伦惊讶地看着杜哲,他吞了吞唾沫、没有多想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怎么知道?难道以前他、他也包过你?” 杜哲嗤笑一声,却浑身发寒、手指之间颤抖个不停:果然是他,他果然没有死。 而且,原来时代和联合地产的背后推手竟然是他,那么从一开始、他的绯闻,他和哈里先生这些年来遇到的所有不顺利的事儿,甚至包括昨天突然出现的记者、面前这个红发小雀斑恐怕都是他的算计。 但是,杜哲不知道他把网铺那么大到底想要什么。未知,才是最令人害怕。 “艾伦,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但是现在我和莱斯特先生有话要说,”一直沉默的霍华德向艾伦伸出手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如果有机会,我会和你保持联络的。” 艾伦就这样被霍华德笑着打发走了,他关上313房门正准备转头的瞬间,杜哲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背后,从后面抱住了霍华德腰,用脑袋拱着他的后背,双手不怎么规矩地顺着他的腰线描摹。 “怎么了?”霍华德笑,转过身将杜哲圈在怀里,捉了他的下巴啃了一口,“这么乖?” 杜哲没有回答霍华德的问题,反而是直接用嘴唇堵住了霍华德的嘴,他的嘴唇红艳可是却没有多少温度,四唇贴合在一起的时候,霍华德忍不住地想要吮吸着那冰冷的唇瓣、让他的爱人暖和起来。 唇齿交缠在一起,杜哲的手也十分不规矩,顺着霍华德后背紧实的曲线上下撩拨着,手指头不怎么规矩地放在了低手的位置上,甚至还用下-身故意在霍华德身上蹭了又蹭。 捏了一把杜哲那挺巧的小屁股,霍华德低笑,手指解开了杜哲腰间的皮带,“你这么主动我可真不习惯,怎么?他提到的这位罗曼诺夫先生,这么有影响力么。” “……”杜哲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之后却用更快的速度开始撕扯霍华德身上的衣服,“他的事儿我待会儿和你说,现在我只想要你,霍华德,我现在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我只要你。” 听见杜哲如此说,霍华德就算再好奇也认了,杜哲刚才那明显不对的情绪让他知道:现在的杜哲很需要一场畅快淋漓的性-爱,让他忘记那些令他害怕到发抖而不自知的东西。 不用杜哲多说,霍华德很快就将两人扒了个精光,看着杜哲白皙肌肤上面他留下来的痕迹,霍华德低头咬了咬那小巧的一点,惹得杜哲一阵轻喘,他笑着将手指伸入某个*窟中,一边撩拨一边用言语调戏杜哲:“艾伦说的没错啊,你们圈里的人想要红谁没点金-主在背后做推手,这里,是不是也曾经有哪个野男人进去过了?” “唔……”杜哲被霍华德撩得十分难受,屁股里的玩意儿明显长度和粗度都不足,让他不免升起一股空虚,“你……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有没有了?” “嚯,这可不一定,”霍华德摇着头用舌头舔着杜哲的耳廓,舌尖一下一下顶着耳屏模拟着↑↓的动作,“我可听说有些人天赋异禀,就算是被插……唔……” “啰嗦……”杜哲实在受不了霍华德坏心,他转过头来堵住了男人揶揄的玩笑,用绵长的亲吻来回应男人手底下不停歇作乱的动作,“你快些,我想要被弄痛,那种畅快淋漓的……唔——啊——” 霍华德当然知道杜哲想要什么,没有等杜哲说完就已经身体力行地捣弄起来,由于两个人是站着的姿势,为了让身体的契合度更高,霍华德顺势撩起了杜哲的一条腿来。 这一下顶得有些狠,杜哲压抑的声音只喊出一半就被霍华德堵在了喉管里,那种闷闷的呜咽声,远比放出嗓来大声叫唤能惹得起霍华德的浴念。 这是杜哲想要的疼痛和深度,也是杜哲想要的速度和节奏。吸血鬼的身体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即使是撕裂的伤口,很快也会愈合完好如初。只是鲜血顺着他们蛟河的地方蜿蜒下来,在杜哲白皙的大腿上留下了凄艳的痕迹。 “舒服么?”霍华德放开了杜哲的唇舌,哑着嗓子问。 “唔嗯……”杜哲轻哼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我还要。” “好,”霍华德宠溺地在杜哲的眉心落下一吻,“你乖,这就给你。” 他们两人站在房间门口做得似乎还不够尽兴,又到浴室之中正对着那块穿衣镜↑↑↓↓搞了个彻底,白色的液体都将镜面污成了一团模糊的秘境,之后温热的水洒下来,霍华德搂着杜哲清洗干净身体,这才双双躺倒在了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 霍华德从后拥着杜哲,下巴枕在杜哲的肩膀上,杜哲靠在霍华德的怀里,沉默了好久,才用早已经喊得哑了的嗓子轻声道: “霍华德,我想我需要告诉你,其实我是一只吸血鬼。” 第41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杜哲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霍华德在他身后拥着他愣了一秒,然后他伸出手去在杜哲平坦的小腹上轻轻地来回抚摸着:“是么,所以到了月圆之夜你就会变身啊?” “……霍华德,”杜哲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霍华德,“我没有开玩笑。” 霍华德绷紧了嘴唇没有笑,可是他眼中却充满了笑意。 “再说了,月圆之夜变身的那是狼人,”杜哲见霍华德还是不信,他嘟了嘟嘴,“我是和你讲真的,我真是吸血鬼。” “噗嗤——”霍华德终于忍不住,一声笑出来之后干脆捂着肚子滚到一边哈哈大笑起来,杜哲那认真的样子确实很少见,可是说出来的话这么可爱真的让他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亲爱的你这个笑话讲得真好,我服了,你要是吸血鬼——那我还是古神呢。” 杜哲挑眉看着快要笑岔气的霍华德,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无奈地看着霍华德: “你不信?” “我不信,”霍华德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他也坐起身来和杜哲面对面,“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吸血鬼这样的东西?” “……”杜哲彻底无语,一个写恐怖小说的人竟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他决心不再和霍华德浪费时间解释这件事,他看了看远处的开关,他拉住了霍华德手说:“宝贝儿你看好了。” “嗯?” 屋内的灯光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杜哲根本没有放开霍华德手,没有人能够碰到远在门口的开关。霍华德愣了愣,他把杜哲上下一个大量:“不错的魔术,怎么做到的?” “霍华德!”杜哲几乎有些动怒,“这不是魔术,我就是吸血鬼,是不是真的要照着你脖子咬一口你才相信?!” “来呀,”霍华德偏了偏头露出白皙的颈项,还是一脸揶揄,“如果你是吸血鬼,那么我就是你的食物了?刚刚没有喂饱你,现在——请您继续享用。” 杜哲嘴角抽搐,这一瞬间他真想一口咬断霍华德的脖子算了,这男人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就准备动嘴,然而,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会是谁?这么晚了……” 床上的两人都因为被突然打扰而感觉十分不快,不过霍华德还是很勤快地爬起来套上浴袍开门,房门才被打开一条缝儿,门外的人就扑通一声摔倒了进来: “保……罗?” 杜哲听见霍华德叫保罗的名字,他连忙从床上跳起、抓了条毛巾飞奔到门口,保罗看上去状况非常差,脸色惨白、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大洞,手臂上还有好几道可怕的抓伤。 “保罗?!”杜哲连忙将保罗给拽起来,“发生什么事儿,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先、先生……” “霍华德,帮我弄个医生来,要快——”杜哲抱起保罗,让霍华德去叫个医生来,他找了找、在房间里面找到了一个简单的小药箱,给保罗勉强处理了一下伤口。 保罗手臂上的伤口是明显的利爪创口,医生过来都问是不是遇上了野狼,等医生给保罗打了一针、又留下了药离开之后,杜哲去浴室弄了一块冷毛巾过来、敷在保罗的额头上。 看着保罗惨白的脸,还有他手臂上包裹着的白色纱布,杜哲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了起来。 “别担心,虽然伤得重,”霍华德送走了医生回来,就看见杜哲那样子,他走过去揉了揉杜哲的头发,“保罗还年轻,恢复得也快,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不、你不知道,”杜哲却一瞬间爆发起来,“他、是他回来了!保罗的受伤只是他给我的一个警告,他要我知道、他回来了!他……” “亲爱的,冷静!冷静下来!”霍华德张开双手将杜哲圈在了怀里,他顺着抚摸杜哲背后的蝴蝶骨,“他是谁,能让你这么害怕,嗯?” 杜哲抬头看了霍华德一眼,半天才抖着嘴唇说:“特纳.罗曼诺夫,我的创造者,算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可是,可是他明明在创造出我之后就发狂*了!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他……过了这么两千多年,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他明明……明明就已经那样残忍地抛弃了我和老师……” 对于杜哲的话,霍华德挑了挑眉,他没有听懂,准确地说:杜哲说的没一个词汇他都听明白了,可是连在一起要表达的意思,霍华德真的没有明白。 “元老会的人都叫他疯子特纳,”杜哲根本没有理会霍华德的吃惊,他一股脑地继续说了下去,“他有俄罗斯血统,是为数不多的吸血鬼始祖之一,他曾经跟随着恶魔下过地狱,离开的时候将他的左眼留在了那里。他高贵优雅、狂放桀骜,甚至一个人挑战过协会的所有猎人……他、他曾经是整个血族的骄傲。” “等等亲爱的……你说的这些,我怎么都……听不懂?” “……你当然听不懂,”杜哲苦笑一声,他转头去拿起了矮桌上一把切割牛肉的餐刀,冲着霍华德诡异一笑,“因为你从刚才开始就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我真是吸血鬼,不信你看——” 霍华德来不及阻止,只见杜哲拿着那把刀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脸上划了下去,锋利的刀刃在杜哲漂亮白皙的脸上切开了十分恐怖的伤口,杜哲这一刀划拉得飞快,霍华德抢到杜哲面前的时候,只能捉住了他的手臂、却来不及阻止他自残的行为。 “你……” “你看,我真是吸血鬼。”杜哲仰着脸冲霍华德笑,霍华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哲脸上那道伤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刚才的皮肉翻卷好像是错觉一样,很快他的面容就恢复了英俊美丽,一丁点儿伤痕都没有留下。 杜哲勾起嘴角,拉着霍华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你摸,霍华德,其实我是没有心跳的。” 掌心下确实没有任何跳动,而且杜哲表现得太过认真平静,让霍华德不得不重新审视杜哲所说的话,他先是忍不住地笑了一声,然后就笑不出来了,他皱眉看着杜哲:“你……” “现在你信了吗?” 霍华德看着杜哲,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抓了抓他的头发,低低咒骂了一句,这才转头捏了捏杜哲的脸皮,“信了,这还真是了不起的体验,我竟然把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吸血僵尸给操了。” “没正经!”杜哲拍掉霍华德手,他指着保罗身上的伤口说,“罗曼诺夫恐怕已经和狼人联手了,保罗身上的伤口不一般,而且对方明显手下留情、就是要让保罗回来,让我知道这件事。” “……”霍华德沉默了片刻,要将杜哲所说的全部事情理解,他一时间还转过不过脑筋来,“罗曼诺夫是你的……创造者?所以他这么回来大张旗鼓的针对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杜哲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霍华德你知道吗?当年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彻底发疯,他说他想要找一个完美英俊的金发男孩继承他的所有……我当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家人,痛苦和绝望让我根本没想活命。他带着我去看了我最后的一次日落,然后,然后……” 杜哲胸膛起伏,有些激动,他忍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在他的书房,我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看见了属于黑暗的世界。雕像睁开了眼睛,血液成了我唯一的食物,那、那很不一样,那需要有人照顾和引导——然而,在这种时候,他、作为我的创造者、我的父亲,他竟然看着我大笑,说他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找到了他心中最为完美的金发男孩儿,然后他就发狂一般地点燃了整间屋子,*而死。我是被路过的哈里老师救下来的,特纳创造了我,可是我的所有都是哈里老师教给我的。” “等等!”霍华德打断了杜哲的叙述,“你是说——兰斯先生也是……” “对,他是元老会的成员,”杜哲无奈地拉着霍华德做到沙发上,“他和特纳曾经有过很多的过节,这么多年来我问过很多次,可是老师都没有告诉我。哈里老师待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他,我很可能要么葬身火海、要么被协会所捕杀。来新大陆——也是哈里老师的主意。” 霍华德张了张口,终于只是将杜哲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轻柔地揉了揉杜哲的金发。 “先生……”这个时候,保罗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杜哲,“莱斯特先生……” “我在这儿,保罗。” 保罗看见杜哲平安无事似乎松了一口气,然而保罗很快就想起了他为什么会匆忙赶过来找杜哲,他喘了两口气才急切地说道:“兰斯先生出事了——” 第42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波士顿连绵不绝的暴雨终于停了下来,查尔斯河水位上涨,白天有不少的船只出航。这会儿到了夜里,河面上灯火点点,河岸对面的西塞酒店灯火辉煌,这样好的夜景也只有夜旅人才看得到。 “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 从波士顿到纽约的火车上,杜哲和霍华德坐在车厢的一边,而另一边则坐着一位身着灰色西装、戴着圆顶礼帽,身材稍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白人,他看了看杜哲又看了看霍华德,再次摇摇头说: “抱歉,莱斯特先生,我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但是,我真想不到,您会和霍华德……” 杜哲勾起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可是因为担忧哈里老师,他没有心情和眼前这位绅士聊天,他重新低下头去,有些疲惫地摆弄了摆弄自己的手指。坐在杜哲旁边的霍华德看了杜哲一眼,冲着罗伯特笑: “抱歉,罗伯特,奥宁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倒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从德克萨斯赶到这里来。” 坐在霍华德和杜哲对面的人是罗伯特.欧文.霍华德,后来“剑与魔法派”奇幻文学的创始人,和霍华德一直有书信来往,是很好的朋友。 大约是因为收到了霍华德的一封信,他匆匆忙忙从德克萨斯赶到了波士顿来,那天大雨,他们开车在西塞酒店外面险些撞到的“胖子”就是眼前这位罗伯特。 “我明白,”霍华德伸出手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他清了清嗓子对霍华德说,“这样也好,老友,如果是这样你能走出来的话,呃……我是说,你不会再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话,我……我是说,我祝福你们。” 霍华德微微一笑,罗伯特张口还想说什么,杜哲却忽然抬起头来,原本憔悴无神的眼睛眯起来,露出几分危险恐怖的神色来: “……你说什么?” 罗伯特一愣,杜哲却当即转头过去用眼睛狠狠地瞪着霍华德:“结束自己的生命?!” 霍华德看了发飙的杜哲一眼,又看了看满脸窘迫的霍华德,他轻咳一声,在桌下小心地握住了杜哲冰冷的手,他淡淡一笑,先扭头对罗伯特说:“罗伯特,现在也很晚了,你应该回你的包厢了。” 罗伯特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来冲着杜哲和霍华德鞠躬告辞。 等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霍华德这才用手牵着杜哲的双手、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眉心,“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亲爱的。” “你问我是不是我换了你的药,你本来是想要服药自杀的,是不是。” “是啊,不过我挺感激的,”霍华德勾起嘴角笑,眼眸里面闪过揶揄的光,“有人换了我的药,然后让我遇着了你。这真好,我不仅没有死成,还睡了一个你。” 杜哲翻了个白眼。 “啧,真是我赚到了。”霍华德摸了摸下巴,缺德得直笑。 杜哲看了霍华德一眼,突然伸出双臂扑入了霍华德的怀里,虽然杜哲没有说、他也没有心跳,但是霍华德就是看得出来杜哲在害怕,在心慌。霍华德伸出手去顺了顺杜哲的头发,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别担心,兰斯先生定会吉人天相的。” “嗯。”杜哲闷闷地在霍华德的怀里应了一声,紧紧地抱着霍华德的腰,缓慢地进入梦乡。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吸血鬼以后,第一个不用在棺材里也可以睡得很安稳的夜晚。、 因为有那个让他安心的霍华德在身旁。 ◎◎◎ 因为杜哲不能见到阳光,他们挑选的这班火车是慢车,在夜间行行停停、穿越过美国的大片土地。霍华德搂着杜哲躺在包厢的床铺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和星辰。 罗伯特来找他并不只是因为那封他准备结束生命的信,也是因为《怪谈》杂质的邀约。他们同为恐怖小说家,罗伯特创造的世界深受北欧和阿拉伯神话的影响,讲究冒险性。而他所塑造的克苏鲁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神话世界: 强大而又古老的旧日的支配者们,终会在新世界缓慢醒来。万物之主和混沌之主的降临,克苏鲁从海底城市拉莱耶城中开解出来。 他和罗伯特不同,他的恐怖小说里面人类是渺小的。而在罗伯特的世界里,冒险的精神正好为当下的美国民众追捧。《怪谈》作为享誉全境的恐怖小说杂质,主编明显更加偏爱罗伯特的小说。 对于这些,罗伯特曾经和他仔细讨论过,而且凭借罗伯特现在的声名,只要霍华德愿意改变自己小说原来的设定,添加一些冒险的、英雄的元素进去,《怪谈》杂质倒是很愿意添加一些新血液进去。 可是,霍华德摸了摸怀中安静沉睡的杜哲的金色头发,如果身为作者,只能一味迎合读者和市场去写作,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就算能声名鹊起,也不过只是以此谋生罢了。 罗伯特劝过他多次,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曲线救国,先混得身前身后名,再去写自己所爱、所想。 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地的事情。 霍华德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将杜哲抱得更紧了些,虽然他现在读者群很小,可是他愿意为这些人坚持下去。就好想是,杜哲曾经对他所做的那样:“因为有你亲爱的,我愿意坚持下去。” 等火车终于到达了纽约的时候,正好是夜幕降临的时刻。来火车站接他们的,是兰斯名下地产公司和银行的两位副手,他们看上去十分着急惊慌,远远看见杜哲就不顾引起轰动地跑过来: “莱斯特先生您终于来了!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了,快请这边走。” “这位是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和我同行的。”杜哲被他们拽着走很不舒服,指了指被落下的霍华德,从他们的手中挣脱开来,等霍华德跟上来,才匆匆忙忙地坐上他们准备好的汽车往出事的地方赶过去。 在车上,银行和地产的人向杜哲详细介绍了纽约这边的情况,无外乎是些经营上的事儿,商业上的事情杜哲越听越烦,他有些粗鲁地打断了他们滔滔不绝的话: “哈里老师呢?你们和我说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哈里老师的产业怎么样我根本不关心,你们绕山绕水到底想要隐瞒什么?!是不是哈里老师他……” 见杜哲如此,他们其中有一人看上去较为年长,谈吐也较为得体,他轻咳一声扶了扶眼镜:“莱斯特少爷,我想……这些事情从前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从今以后就可能和你有关系了。” “什么意思?” “兰斯先生,哦,我是说,兰斯先生的律师日前公布了一份兰斯先生早已经准备好的遗嘱。那份遗嘱上说得清清楚楚,因为先生生前没有子女亲眷,您是他唯一的亲近的人,所以他他名下所有的股份、资金和地产都将由您来继承。” “遗……嘱……?” “是,”那人瞧着杜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也不敢再看杜哲一眼,只能低下头轻声说,“今早我们在兰斯先生的办公室里面,发现了他的……呃,遗体。” “怎么可能,老师他怎么会……”杜哲尖叫起来,如果不是旁边的霍华德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只怕杜哲已经要失控。 “您还是去兰斯先生的办公室看看吧,”那人额头上也出现了冷汗,“那场面太过诡异,警方也还在做进一步的调查,您……唉您节哀啊。” 杜哲已经听不下去,一转身将头埋进了霍华德的怀里。哈里老师是在这个世界待他最好的人,又是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要面对一个至亲致敬的人的死亡,杜哲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霍华德轻轻地拍着杜哲颤抖的背,他看了看前座两个不敢回头、全身僵硬的人,微微地朝着后视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多谢你们来接我们,兰斯先生有你们这样的好下属,定然会很安慰。” 前排的两个人再不敢打量杜哲和霍华德,只是加快了车速很快就到达了哈里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是一处独立的地方,在一处很高的大楼上。办公室里面有很漂亮的高大落地窗,正中央是一张大气的木桌,桌上放着从中世纪开始哈里就收集起来的各种各样的珍奇。 其中,那个皮质的地球仪是哈里最喜欢的。 在办公桌的两边墙壁上,都从天花板到地面安装着书架,上面的书籍种类繁多、装帧精美,在靠近落地窗的附近有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落地灯下,哈里曾经无数次温上一杯红茶,端着书坐在月色下。 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是哈里的得意之作,杜哲甚至记得哈里曾经笑着说,既然再也看不到阳光,那么晒晒月亮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此刻那个手持手杖、带着单片眼睛的老头,已经化成了一座石像,静静地坐在原本属于他的办公椅上。神态容貌都还保持着他死前最后的样子,他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苦恼,手中还拿着一份合约书。 办公室的门是从里面可以反锁的,只要哈里兰斯关上了房门,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也是因为找不到哈里先生,找人来撬开了房门,这才发现出了事。 窗户是全封闭的,这间屋子又只有一个出口,哈里.u.兰斯是在今天造成日出的时候,被阳光给杀死的。但是,屋内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而哈里的脸上又没有丝毫的惊慌表情。 杜哲皱眉摸了摸下巴,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他看了霍华德一眼:“嚯,还是个密室杀人案件。” 第43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霍华德看着杜哲脸上明显是强撑出来的笑容,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杜哲的肩膀,“别担心,我在这儿。” 杜哲看了霍华德一眼,脸上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整理好情绪重新打量这件屋子:这里在高楼之上,虽然有采光很好的落地窗,但是白天的时候哈里老师都是关着窗帘、让阳光没有办法进来。 而且,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哈里老师的窗帘有三层,其中两层都又厚又重。 整间房间只有房门被破坏过的痕迹,两边书柜上的书没有任何翻动过的痕迹,而且,让杜哲觉得最诡异的就是哈里老师现在所保持的这个姿势: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态也十分安详,不像是被人蓄意谋害过的样子。 当年“吸血鬼剧院”的处决案杜哲也见过,那两个被无辜处决的吸血鬼,被关押在了阴暗幽闭的直口枯井底,井口用铁笼子焊死,井壁上长满了青苔根本无法爬出去,唯一进出的铁门被吸血鬼在外面封死,甚至用砖砌了起来。 当太阳升起,日光照耀在大地上,那口井里面也不可避免的会被洒满阳光。而且,那是一种极其残忍的缓刑,随着太阳的升高,日光会一点一点将井底的阴影吞噬,吸血鬼能够藏身的地方会越来越少。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阳光烤化,成为灰烬。 吸血鬼化成灰烬之前的惨呼,曾一度是杜哲躺在棺材里长眠的噩梦。他从没有想过哈里老师也会有这样的一天,而且这一天来得这样早。 “为什么,哈里老师到底经历了什么……”杜哲看着老人微微皱眉的严肃面容,“他为什么明明知道阳光会要命……他,为什么都没有挣扎?” “……杜哲,这个问题有点蠢,但是我还是想要问问你,”霍华德也皱眉打量着整间房子,“这房子的坐向很好,但是由于屋子挺宽敞,我还是想要问问你——阳光照射进来,屋内存不存在阴影?” “阴影?” “当然你也是不能看见阳光的,如果你不知……” “不,就算是在纽约天气最好的时候,这件屋子也是有阴影存在的,”杜哲眼睛闪了闪,他补充道,“保罗进来过,保罗说他曾经白天到这里取过文件,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虽然很好,可是屋内也有一些角落是没有阳光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老师他……” “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吸血鬼短时间内麻痹不动吗?”霍华德皱眉看了看屋子的四周,又走到了窗户旁边,接着月光估算屋内被阳光照射的时候,所谓的阴影会在什么地方,“嗯,比如大蒜啊圣水什么的?” “那些东西是你们人类小说家编出来安慰自己的,我们不怕那个,”杜哲皱眉看了看书柜上的灰尘,哈里老师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绝对不允许书柜上面落下灰尘,“如果非说要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吸血鬼麻痹,那么就是死人的血。” “死人的血?” “对,比如我现在饿了想要吸食你的血,在你最后断气之前,我必须住口,如果我把你彻底吸成了干尸一个,那么我也会陷入麻痹不能动的状态。用哈里老师的话就是——放过最后一滴血。”杜哲似乎想起了以前哈里教导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在欧洲大陆上,哈里说着这些的时候,杜哲却好奇地趴在屋檐上观察蝙蝠,气得老头拿着手杖要来打他。 可惜,现在老头不在了。 “以前,曾经有以为叫卡罗迪亚的女吸血鬼,她在八岁的时候就被人变成了吸血鬼,身体永远不会长大。她因此记恨他的创造者,骗着她的‘父亲’喝下了刚死没有多久的人的鲜血,然后点燃了房子——这算是谋逆弑父,因此被吸血鬼剧院的吸血鬼给处决了。” 听着杜哲如此说,霍华德犹豫地看了看哈里的样子,他走过去,“那有没有这种可能,兰斯先生在临死之前,其实一进被麻痹,然后才会被阳光杀死。” “但是,霍华德,老师对食物的要求很高,而且他在所有元老之中是最能够自律的。他怎么可能随便吃下别人送给他的食物。” “我知道,杜哲,你听我说完,”霍华德安慰地拍了拍杜哲肩膀,“我这只是一种假设,你想,有很多种慢毒都可以在人体上使用,如果这是一种缓慢发作的麻痹症状呢?如果哈里先生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呢?” “那也不合情理!”杜哲皱眉,他指着哈里的面部表情说,“如果是这样,哈里老师会在临死之前还保持着这样一幅表情吗?” 霍华德也沉默了,求生是本能,这也是整件事情中最令人费解的。眼看着半夜时间过去,霍华德拽了拽杜哲的衣袖,“走吧,等会儿太阳出来了——” 虽然没有什么进展,可是杜哲也只能放弃离开,这里的调查要很小心,而且时间也不多了。很快尼克的那部电影就要开拍,现在哈里.u.兰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保尼克不会听到风声。时代的老板如果有心在这个时候打压,那么杜哲在娱乐圈的境遇肯定不会好过。 况且,如果时代背后的人真如艾伦.特纳所说是疯子纳特的话,他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 纽约是忙碌而繁华的都市,华尔街最为明显的体现了这一点。霍华德远远地看着那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笑,其实他曾经在纽约这个城市居住过那么一段时间,但是终归没选择留下来。 日头很毒,霍华德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他和罗伯特越好见面的地方走过去。 罗伯特是好意,他也不能因此拂了他的面子,加之《怪谈》杂志社的总编辑并不是什么小说家都能见上面的,霍华德还是决心去见一见他,即使他能够预料到这会是一个很尴尬的场面。 “嘿!霍华德,这边!” 霍华德朝着罗伯特的桌子走过去,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棕发男子,看见霍华德跟他打招呼,他也端着一杯咖啡转过身来,抬了抬手中的咖啡向霍华德致意: “泰勒,泰勒.唐纳德。《怪谈》杂质的总编。洛夫克拉夫特先生。” “很荣幸见到您,”霍华德主动伸出手去和对方握了握手,“杂质新一期上的连载故事很精彩,尤其是您推荐的那篇,我想很快就会风靡全美的。” “您高赞了,”泰勒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对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看了几年的杂质,就模仿着写的习作而已。我看着情节还过得去,也就推一推罢了。” 霍华德微笑,没有说什么,内心的落寞又怎么能宣之于口。 泰勒看了霍华德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罗伯特,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洛夫克拉夫特先生,我曾经有幸拜读过您的小说,说实话——您的情节和文笔甚至是逻辑和构建,都是我见过前所未有的……” “等等,”霍华德有些惊讶,“您是怎么看到我的小说的,我记得我只给里维……” “哦,里维的稿件我当然不会过问,是罗伯特,”泰勒笑着看了罗伯特一眼,“他极力向我推荐了你的小说。” “霍华德,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罗伯特有些愧疚地说,“我把我们的信给了泰勒看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向你道歉。” “介不介意,你不都已经给唐纳德先生看了不是吗?”霍华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他是因为信任罗伯特,才会在给他写信的时候附上了随手写的稿子。 “洛夫克罗夫特先生,罗伯特也对我说过一些你的情况,眼下的杂志的走向是需要一些像您这样能够连载长篇小说的作家,您的而不少短篇故事也能构成一个神话体系,不是吗?叫什么来着——旧日的支配者?我说的对不对。” 霍华德点点头,有些局促地看了泰勒一眼,“可是……我没有质疑您眼光的意思。这些……不都和时下读者喜欢的相去甚远吗,里维已经拒绝我很多次了。” “那是里维没有眼光,”泰勒轻笑一声,他搅了搅面前的咖啡,“里维看到的只是一时的长短,洛夫克罗夫特先生,如果你愿意刊载你的这些小说,我愿意在《怪谈》杂志社里面给你一个新的板块。” 霍华德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罗伯特却在旁边高兴得直用手肘捅他:“霍华德,你不是一直说在等一个愿意赏识你的人吗?你看泰勒都愿意为你建立版面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晚上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做东!” “……”面对罗伯特的热情,霍华德没有立刻答应,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抬头看着泰勒.唐纳德,“谢谢唐纳德先生的赏识,只是我不认为我的那篇小说能有这样的价值。唐纳德先生,您是主编,但是同时也是一位精明的商人。我只是个在家里写些文字,换取稿酬养活自己的普通人,您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希望您能一次说清楚。” “喂——霍华德你说什……” “哈哈哈哈哈,”唐纳德打断了罗伯特的话,他笑得十分爽朗,“洛夫克罗夫特先生果然直爽,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说白了——您的小说我很喜欢,但是我更喜欢您的世界观和设定,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这个设定在《怪谈》杂质上连载之后,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然后……使用。” “使用?!”罗伯特也惊讶地叫起来,“泰勒,我没听错吧,这可是抄……” 泰勒笑了笑,话是对着罗伯特说,眼睛却眯起来看着霍华德,“你要说这是抄袭盗用设定,但我也可以说这是一个恐怖悬疑小说的大背景和大环境,与其让一些了不起的设定被无端埋没,倒不如让更多的人看到、使用。” “你说是不是——洛夫克拉夫特先生?” 第44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霍华德看着眼前这位总编,曾经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让泰勒.唐纳德看到他的作品,希望能够得到主编的赏识,如今听了唐纳德的话,霍华德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念生一念死。 接受泰勒.唐纳德的意见,他会拥有无数声名而且能够过上很富裕的生活,但是他从此失去了克苏鲁神话世界。 他所创造的、属于他的克苏鲁。 “您可以多考虑几天,”泰勒.唐纳德从怀中取出了名片夹,推出一张给霍华德,“这是我的名片,您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就和我打电话,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说完,泰勒冲着罗伯特鞠躬,刻意地看了看表说道,“罗伯特,我还约了出版商谈事情,就不能一起吃饭了,这样失礼真是抱歉。” 罗伯特连忙起身送了这位主编出门,有和他在门口周旋了一阵才回来。罗伯特一坐下来就拍了拍霍华德的肩膀,他饱含歉意地对霍华德说,“老友,抱歉我没想到……我以为他是当真看中你的作品。” 霍华德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小汤匙漫不经心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美国当下的局势他比罗伯特清楚更多,当时如果没有杜哲和他那场误会的相遇,他应该已经结束了生命——提前完成了任务。 历史不可改变,同样的,时代不能提前。 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时代永远不是1927年的美国,而是2010年以后的游戏市场。在那个他和杜哲生存的现代社会,有多少游戏主机玩家为了购买一款克苏鲁神话背景的游戏拼尽钱财,又有多少人在那些游戏世界里面看见了那些旧日的支配者。 在那个时代,在遥远的东方,霍华德会遇见他的知己,他的很多知己,甚至是后来为他丰富了克苏鲁神话体系的那些伟大的作家们,那些甚至将《死灵之书》——这本他所撰写的书中书细化、奉为盛典的玩家,书迷。 “罗伯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站起身来,“我还是很感激你能邀请我来,不过我想我不需要考虑那么久。替我转告唐纳德先生,他的提议很是诱人,可是我也有我想要坚持的东西。在这里,我祝《怪谈》杂质能够越办越好。” “……”罗伯特发愣,霍华德却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泰勒.唐纳德的名片,在桌上原本的位置纹丝不动。 一念生死,在任何作者都会面对的岔路口,霍华德毫不犹豫地走上了他必然会选择的那一条。 ◎◎◎ 尼克导演的新电影定名为《最后的决定》,开机仪式定在晚上八点举行,所有主创人员都会参与。作为美国新兴的娱乐公司,时代的老板并没有亲自到场,但却派了时代现在最炙手可热的艺术总监全程陪同艾伦.特纳。 相较艾伦,杜哲没有带助理和任何工作人员,他只是身着一身素黑、静静地站在会场里,对来往的宾客和未来的同事致意并且温和有礼地回答记者的问题。 哈里.u.兰斯的暴毙早就传遍了整个纽约,而哈里.u.兰斯那份颇具争议的遗嘱也成了现在商业和娱乐新闻里最热门的话题,哈里.u.兰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那么多年,拥有的名利不少,可是身后却也有不少人盯着这些“肥肉”。 今天,说是来看尼克导演的新片,也有不少商业人士参杂其中,想要探一探“兰斯金融帝国”的这位新任当家的虚实。如果杜哲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那么他们可以在这一次的商业变动中,捞到不少好处。 这些人心中的算计,杜哲不是不清楚,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料理商业上的事情,眼下只是依照哈里老师最后替他签下的合约,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 杜哲眯着眼睛看了看在人群当中的艾伦.特纳,那孩子被一群人围着,看样子还有些局促。可是谈吐风度上颇有几分意气,让杜哲想起了当年他和哈里老师从欧洲来到新大陆的时候。 “莱斯特先生、莱斯特先生?”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杜哲的回忆,他转头看见面前有个漂亮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录音机、拿着个小本子面对着他露出了微笑:“莱斯特先生,您好,我是《商报》的记者,能够问您两个关于哈里.兰斯先生的问题吗?” “当然,”杜哲风度翩翩地笑,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能接受您这样美丽的小姐的采访,我想这是我的荣幸。这边请——” 女记者脸上微微一红,看着杜哲的眼光也有些躲闪起来,她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在采访结束之后请您帮我签个名,实际上,我……是您的影迷。” 杜哲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引着女记者到了一边的坐席上,体贴地替她叫了一杯橘子水。 像是《商报》这样的大报纸,关心的问题多半是主编一早准备好的,然后记者临场发挥一两个可以增加新闻热度的点,最后撰写专题报道或者是版面新闻。杜哲有很多的应对经验,也没有多费神就完成了采访。 看得出来这位记者是个新人,采访过程中甚至忘记了换磁带。正在杜哲给她签名的时候,尼克导演朝着杜哲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暧昧地笑了笑:“对不起,奥宁,我没有打扰您和这位美丽的小姐吧?” 女记者一惊,立刻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乱地摆手说:“没、没,我已经采访结束了,您请。” 杜哲微笑,目送着女记者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蹿了出去,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尼克导演,等着尼克的下文。尼克这人在业界的风评如何,杜哲心知肚明。 商人重利,无可厚非。只是杜哲在等着尼克先开口。 “奥宁,哈里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很抱歉,在这样的时候他出了这样的事……”尼克说了这一句,见杜哲只是点点头没有接话,他有些犹豫,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把话给说了,“奥宁,虽然很抱歉,而且我和哈里的私交不错,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奥宁我还是想说……关于片酬方面,那个我们也有很多……” “您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人,”杜哲微笑,“导演您就直说吧,您现在预计给我多少的片酬?” 尼克犹豫了一会儿,他挠了挠头,“我……预计只能给您原来的一半。” “戏份上呢?”杜哲还是保持着很有涵养的微笑,可是他本来就很是白皙的面容,此刻看上去却更添了几分阴森,“现在的剧本和当初我看到的并不一样了吧?” 杜哲虽然在微笑,看上去也极有涵养,可是尼克导演愣是不敢再看杜哲一眼,他吞了口唾沫轻声地说,“莱斯特您要明白,有的时候电影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背后还有很多、很多……您,您现在接手兰斯先生的公司,我想您、您应该明白这些……我,我也有我的无奈。” 杜哲看着尼克,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尽量保持平稳的口气说:“您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导演,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要知道——时代背后推动这些所有事情的人,是不是叫,纳特.罗曼诺夫?” 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尼克眼中有一丝慌乱闪过。可是,很快他就讪笑起来,“时代的老板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很是捧艾伦这小子,恐怕是想要艾伦成为时代新的顶梁柱吧。嘿,您看这开机仪式快开始了,奥宁我们一起过去吧?” 杜哲点点头,没有当场戳破尼克的谎言。 开机之后,所有剧组成员要一起合影。尼克导演站在中间,杜哲和女主角站在他的两侧,艾伦站在杜哲的身旁,而后就是女配和一众配角演员和工作人员。在他们面对镜头微笑的时候,艾伦保持着微笑,却在杜哲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说,“莱斯特先生,我会证明给他看,我才是能够给他未来的人。” 杜哲勾起了嘴角,不置可否,只是有些迷茫地看着远处的一轮残月:这部片子是他这些年遇见过最好的剧本和团队,而且他非常喜欢电影里面所饰演的男主角,那个人的心理和台词他都熟稔于心。现在,他看着摄像机、看着身边的这些人,却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霍华德今天早上出门去见《怪谈》的主编,刚才那个红毛小子宣战一般的话语让杜哲有些担心,在开机之后没有多久,并没有留下来和记者周旋,匆匆忙忙地就去了他们住的酒店。 由于杜哲离开得太匆忙,他没有看见远远坐在一辆漂亮的老式轿车里面的那个男人,那个他再熟悉不过、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正眯起了仅剩的右眼,点燃了一支雪茄。 回到酒店打开房门的时候,霍华德趴在桌子上正在写着什么,房内的灯没有打开,只有桌上那盏灯亮着。霍华德没有穿外套,白色的衬衫解开了前两颗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 那本不是用来写字的台子,所以霍华德的姿势有些扭曲,却正好让杜哲看清楚了霍华德背部优美的曲线,还有他在创作的时候那种严肃认真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说过,认真创作的男人最具魅力。 杜哲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霍华德终于在稿纸上默默地签下了日期,这才伸了一个懒腰动了动酸软的脖子。 “吃过晚饭没有?” “唉?!”霍华德明显吓了一跳,他回头看见杜哲,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杜哲笑着走过去,搂住霍华德的腰,抬手捏了捏霍华德的鼻子,“你这是要沉迷码字日渐消瘦了吗?这家酒店的汤做的不错,我让他们给你送点来?” “哟,这么贤惠,”霍华德干脆将杜哲抱起来旋转了一圈坐到了床上去,杜哲侧坐在他的腿上,他凑过去亲了亲杜哲的嘴角,“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问我:‘是先洗澡、先吃饭、还是先吃我’的吗?” “切——你就贫吧你!”杜哲戳了戳霍华德的脑袋,“胃疼可是作家的职业病,先吃了饭,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霍华德作怪地将脑袋拱进了杜哲的肩窝里,嗅着杜哲身上那种让他熟悉的气息,才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了一些,他小声咕哝道,“我不想吃饭,就想吃你。” 杜哲摸了摸霍华德毛茸茸的脑袋,他现在也心烦意乱、什么都不想考虑,瞧了瞧外面夜色正好,杜哲干脆将身上的衬衫一扯,一把将霍华德推翻在床上: “宝贝儿,我们来做吧!” 第45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呯——”地一声巨响将霍华德从睡梦中给吵醒了,他揉揉眼睛看见面前的一片狼藉:整间房子像是被拆掉了一般,桌子椅子倒了一地而本来应该留在波士顿静养的保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哥、哥,你冷静些,别这样!他到底是元老会的人!” “元老会的人?!元老会的人会这么没有常识?!”杜哲恶狠狠地揪着一个年轻人的衣领,他身上一身素黑的斗篷、倒还真像是一般吸血鬼小说里面所描绘的吸血鬼的装束,“保罗放开我,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保罗这个时候哪儿能放开杜哲,他只差没有哭着给杜哲跪下了,正好一转头保罗看见霍华德醒来了,他也不敢丢不丢脸了,直接跑过去握着霍华德的手说:“霍华德快来帮我劝劝哥啊!他、他这么闹下去可要出大事!谋害元老会的成员这可是大……” “想要我的命!只怕他这个才活了两千年的吸血鬼、还没有这个本事!”被杜哲捉着的男人,忽然手指上爆出一股子蛮力来,翻身就将杜哲摔翻在地上,他眼中黑雾散开、眼白被全部消退: “你这样从小就没人教养的!凭什么质疑我血统和家族的高贵!” 杜哲瞬间红了眼,他冷笑一声“我的教养容不得你这样伤害哈里老师遗体的人来议论”后,又和对方厮打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是吸血鬼的缘故,在屋内上天下地损毁了不少东西,穿衣镜碎了一地,屋内的桌椅板凳都摔得东倒西歪、乱七八糟。 霍华德可从没有见过杜哲闹这样大的脾气,他连忙捉过保罗来问来人是谁,保罗这才急急忙忙说出了原委。原来这人是莱克星顿元老会的代理,叫诺力。因为莱克星顿教堂的事情查出了眉目,想要到纽约对哈里汇报。等来到了纽约才知道哈里出了事。 “吸血鬼之间哪有什么上门预约这样的规矩,所以诺力先生就直接进了先生的办公室,没想到先生已经化成了……然后诺力先生不小心,碰了那遗体一下,哈里先生的遗体就、就化成了灰……”保罗抱着脑袋都快要哭出来了,“哥一听这个消息就冒火了……霍华德算我求你,你快去拦一拦啊——吸血鬼杀害元老会的成员这可是大罪,要被驱逐和审判的。” 霍华德刚想开口,客房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莱斯特先生,我是酒店的服务员,楼下的房客投诉说您房间传来的声音太吵了,可以让我们进房间查看一下吗?” 杜哲和诺力两个人原本已经纠缠到了天花板上,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杜哲有一瞬间的回神,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诺力一爪子狠狠地挠进了他的肩窝处,杜哲吃痛、嘶吼一声拽着诺力就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整个儿砸在了地板上发出了更大的响声。 “莱斯特先生?!”门外的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很快转过头去说,“快去报警——” 保罗一听门外有人报警真的哭了出来,他也不管上去会不会加剧他并没有好完全的伤,冲上前去就抱住了杜哲的腰,“哥、您可消停会儿吧!要是让记者知道了——” 这时候,房门被打开了,门外的客房经理拿着钥匙目瞪口呆地看着杜哲、抱着杜哲腰的保罗,还有那个压在杜哲身上披着斗篷的黑发男人,以及坐在床上似乎全身精-光的霍华德。 客房经理:(⊙口⊙) 杜哲:“……” 保罗:“……” 诺力:“……” 霍华德是其中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他勉强用床单将自己包起来,这才轻咳一声有几分尴尬地冲那位经理说,“那个,让您见笑了——只是能不能请您先出去呢?” 那位经理闹了个大红脸,正准备往外头退,可是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没有等屋内的几个人反应过来,门口突然闯进来乌泱泱一大群记者,他们对着屋内的情况就是一顿乱拍,然后不少记者挤到前面来将录音设备递到杜哲面前: “莱斯特先生,能说说您和人在酒店房间发生冲突的原因吗?”“您这边的这位先生是谁?能够透露一些关于您和哈里.u.兰斯先生之间继承遗产的□□吗……” 杜哲的公众形象一直是高贵优雅的,此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和人扭打在一起,对于杜哲将来的发展都是极为不利。保罗想要站起来为杜哲遮挡一下,却终归因为受伤的缘故,根本拦不住记者们疯狂的拍照和疑问。 甚至都不用开口,杜哲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消息和境地:这件事情无论处理得好与不好,他的个人形象都会大打折扣,而且尼克肯定会借题发挥尽量在电影的片酬和拍摄过程中给他使绊子,以此来吹捧艾伦那个小子。 诺力对杜哲的情况也算了解,他刚准备开口替杜哲解释几句,杜哲就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冲着人群极有涵养地一笑道,“抱歉,让你们看到这样的一面。” “今天正好各位来,我也有几件事情想要借各位的口向公众澄清一番。”杜哲看了看屋内的霍华德,还有旁边的保罗、诺力,这才转过头来笑着说: “尼克导演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导演,能够和他合作我相信是演艺圈里面每一位演员的荣幸。他的新片《最后的决定》是我短暂的演绎生涯当中见过最好的剧本,相信如果能够完成拍摄的话,会是一部精彩的卖座的片子。刚才这位小姐想要我透露关于我和我老师哈里先生之间的遗产继承□□,想必这件事情很多人都有猜测,也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您和哈里先生真的存在……那种关系吗?”有个记者小声而唐突地问了出来。 “哈里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杜哲微微笑着,“您问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是师生关系、那么确实存在,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老师一手栽培的结果。” “对于哈里老师名下的地产和银行,近期你们会看到关于这部分资金和股票的处理,我已经委托我的律师办理。想必那个时候你们会从他们那里获取更为完备的信息——至于我今天为什么在这里,和这位先生大打出手,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秘密,如果各位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我也只能给大家一个答案。” “什么?” “争风吃醋,”杜哲微微一笑,神秘地看了看屋内只包着一条床单的霍华德,这才回头冲着门口的记者微微笑道,“这样的爆料,够不够你们今晚的出行?” 记者们看着杜哲脸上的笑容着了迷,半天才缓过神来,有几个已经准备退出去写报道去了。杜哲看了看诺力和目瞪口呆的保罗,这才不管记者们走到了霍华德的身边,又一次回头给了那群愣在原地的记者们一句话: “还有,我准备退出演艺圈。” ◎◎◎ 奥宁.德.莱斯特准备退出娱乐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美,同时传遍了的还有他因为“争风吃醋”在纽约的酒店里面和不知名的男人大打出手的照片。照片上的奥宁虽然狼狈,可是却还是意气风发、英俊潇洒。 不少报纸的整个娱乐版面都被奥宁的资料、图片给占领,甚至是某些报纸的商业版,在提到了兰斯和他的银行的时候,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这位明星。 在他最红极一时的时候,奥宁选择了退出,而且是这样年轻的年纪。一时间娱乐圈哗然,观众哗然,奥宁的不少粉丝都纷纷找寻各种各样的消息渠道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心惶惶、倒是让奥宁又一次红了个彻底。 看着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还有电视里面不断播放的各种各样的娱乐节目主持人的猜测,杜哲伸了一个懒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纽约他的家,这里是他自己买的房子,远在郊区、外观简洁。 这屋子的家具都是仿照中世纪欧洲的风格来购置的,倒不是杜哲有多喜欢这种装逼的风格,而是因为这种布置会让他想起来当初他和哈里老师在欧洲时候度过的那一段很愉快的日子。 听着厨房传来的吵闹声,杜哲摇摇头抱起一个沙发垫子在怀里,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保罗——我要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没有!别吵着霍华德了!” 不一会儿,保罗委屈地跑了出来,蹲在沙发面前递给了杜哲一沓文件,他小声咕哝,“哥你太乱来了,这可不是小费用。要是兰斯先生知道你这样乱花他的钱,他肯定后悔把资产都留给了你。” 杜哲看了看那份解约的协议,点了点头签上大名,这才兴致盎然地拍了拍保罗的脸蛋,“好了我的保罗,老师既然把钱留给我,就是说明信任我。这个你亲自拿去给尼克,告诉他我很抱歉不能履行合约了。” 保罗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太明白杜哲此举有何意义,但是到底没有问出口。 打飞了保罗,杜哲这才起身来到厨房,远远就闻见很好闻的肉香,霍华德在做菜方面有天赋,杜哲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只后悔自己是吸血鬼对于这些食物毫无兴趣,吃下去了也不能果腹。 “一个人做这么一大桌子菜,你心情很好啊?”杜哲忍不住问。 “倒不是心情好,”霍华德做好了最后一个菜,端着盘子笑眯眯地过来坐下了,“看着你憋了好几天了,只怕是憋得慌,我如果不好好弄上一桌子的菜,怎么能够听你说到最后呢?” 杜哲笑了笑,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好了,来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这不是阴谋,”杜哲眯起眼睛来,笑眯眯地看着霍华德,“如果是你——我是说,你也是一个穿越者背着一个系统的话,霍华德我想你我都不会忘记,现在已经是1927年了,1929年到1933年美国发生了什么我们人人都知道。” 霍华德听见这个,脑海中稍微一回忆,他的眼睛一亮:“你是说——” “我是说,现在掌握这么大一笔钱肯定没什么好处,何况时代背后的那位疯子纳特肯定还有后手,与其让他一步步收网、坐以待毙,倒不如以退为进、破釜沉舟,或许能够有那么一线生机。” 第46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艾伦.特纳被告知他成为了《最后的决定》的主演的时候,他正在时代名下的一处健身房里面锻炼身上的肌肉轮廓,他的经纪人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告诉了他这个消息:“特纳先生!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以前还有莱斯特挡着,现在他退出娱乐圈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看了看改动过的剧本,艾伦皱了皱眉看着经纪人没有说话。 “怎么、您不高兴?”经纪人察言观色,“这个剧本是尼克导演最新改动出来的,保证让您的镜头十全十美,罗曼诺夫先生看了也觉得满意……呃,您要是有想要添加的,我去告诉尼克导演?” “原来的剧本呢?” “哦您说原来的剧本啊……”经纪人挠了挠头,“原来的剧本,咳,因为那个男主角几乎是照着莱斯特的形象定做的,罗曼诺夫先生坚持让您出演男主角,而尼克导演觉得那个角色您驾驭不了,所以……就新改了这些剧情。” “我想要原来那版剧本,”艾伦第一次有些强硬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去告诉尼克导演,这个新改的剧本我不满意,我更喜欢原来那一版的剧情。” “唉?可是……”经纪人还想说什么,艾伦已经纵身一跃跳入了游泳池中,一个深潜、潜入了泳池的底部,只给了经纪人留下了一池的水花和满脸的窘迫。 艾伦.特纳是他见过最好相处的明星,而且也是最上道的新人。但是这一次艾伦的态度让这位经验丰厚的经纪人有些棘手,罗曼诺夫先生是个□□专断的人,尼克导演又因为莱斯特的突然解约焦头烂额,无论是跑哪一边都是看不到好脸色。 命苦的他只能垂头丧气地先去见他的顶头上司,看看那位艺术总监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 当纽约时代的艺术总监和艾伦的经纪人为了《最后的决定》的宣传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从华尔街却又传来了惊天的新闻: 奥宁.德.莱斯特将哈里.u.兰斯名下所有的资产和股票变卖,股权和银行、地产转让出去,几乎是用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处理了兰斯金融帝国下面的所有资产。 舆论和金融分析家门纷纷分析奥宁此举意欲为何,但是不出任何意外的、在《最后的决定》宣传的关键时期,奥宁.德.莱斯特又一次地超越了艾伦.特纳占领了整个娱乐版面和经济版。 甚至有业内知情人出来爆料,指出奥宁.德.莱斯特这一系列的举动和业内某些大公司的背后操纵有关,虽然没有指名是时代,但是因为不少人知道杜哲放弃了《最后的决定》这部戏,同时时代推捧的新人艾伦.特纳却成为了尼克导演新戏的宠儿。 暗中排挤、用尽手段诋毁对方名誉、抢戏,最终逼迫对方不得不退出娱乐圈、甚至变卖财产。 这些捕风捉影的信息一时间在娱乐界炒的沸沸扬扬,时代的任何一位演员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都会被问及哈里.u.兰斯和奥宁.德.莱斯特的事情。 甚至不少奥宁.德.莱斯特的粉丝纷纷举着牌子从美国的各个城市来到纽约,自发地举着牌子围拢到了时代公司总部的楼下静坐、□□示威,希望他们出面给予大众一个交代,并且返还对奥宁的不公正待遇。 《最后的决定》剧组也不甚其烦,无论走到哪里、行动有多保密,最后都会被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和粉丝围堵个水泄不通,尼克导演本人的住宅更是受到了疯狂和偏激粉丝的攻击。 然而,对于这一切,杜哲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他正好和霍华德、保罗三个人一起来到了纽约的火车站候车室,他戴着一顶圆顶礼帽、鼻梁上夹着一副没有任何度数的金丝眼镜,甚至找来了一副假胡须贴在脸上,一身熨帖的风衣,看上去倒十分像是一个从欧洲大陆过来的中年绅士。 霍华德看了看纽约的灯火辉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决定了?” 杜哲也不看他、甚至也不愿意看纽约那漂亮的夜景,他只是淡淡一笑,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地板:“我决定了,到西部去,这才是我曾经最想要的生活。” 西进运动之后,美国的铁路交通贯通南北、连接东西。西部大片的荒漠还有荒漠上骑马的牛仔形象渐渐被改变,加上淘金热之后,不少人开始习惯西部的生活。东部城镇日渐拥挤、生活繁忙,西部的景色看上去却在广袤当中多了些闲情意趣。 霍华德没有说话,杜哲抬头、远处保罗在和提运行李的搬运工讨价还价。 “倒是苦了你和保罗,”杜哲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如果留在纽约……” “杜哲,”霍华德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留在什么地方都是无用的。倒是那小子——保罗他不是要回去结婚吗?跟着你到西部来,他就不怕新娘跑了吗?” 杜哲嗤笑一声,本来想说两句揶揄的话,可是看着保罗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上车的时候脸上的汗珠,终于还是说不出太过尖酸刻薄的话,他只是叹气道,“这事儿你可别在保罗面前提起,他的未婚妻……已经跟人走了。他前几天才收到的信,那时候抱着我哭了一晚上,说从今天起他只有我了……真是个傻小子。” 霍华德愣了愣,看着保罗那张笑嘻嘻的脸,忽然也有些说不出的感情在心里漫过,他点点头,“也好,有他照应着,我们去西部也不会太孤单。” “哥,霍华德,你们在说什么呢?”保罗弄完了行李走过来,他拍了拍手骄傲地炫耀着,“你知道吗?刚刚那个人竟然和我要十美金!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搬运费!多亏我口才好,现在我们省下了一半还多,哥,你们要吃什么不,我去给你们买!” 杜哲看着保罗那傻样儿,他轻笑一声、故意板起脸来吓保罗:“保罗,你知道我是吃什么的,你也不用去买了,等会儿就洗干净脖子等好吧。” 保罗一听差点没有“哇”地一声哭出来,他瑟瑟发抖地躲到了霍华德的身后,“那什么,哥,虽然我现在没有未婚妻等着我去娶了……可是、可是我也不怎么好吃,你、你不要吃我好不好?” 看着保罗那怂样,杜哲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锤了保罗一拳:“好了,你小子,我和你开玩笑的。你想吃什么就去买吧。” 保罗瘪了瘪嘴,“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杜哲笑着没有多说什么,霍华德站起身来拍了拍杜哲的肩膀道,“距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我陪保罗去吧。路途遥远,只怕买的东西拿不过来。” “霍华德你可真好!”保罗立刻小狗一般狗腿地和霍华德勾肩搭背,他冲杜哲挤了挤眼睛:你看看人家! 杜哲瞅了她们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他在心里其实是很感激保罗的,只是这小子看上去太欠揍了,杜哲懒得将感谢宣之于口。而这种事情,正好是霍华德这个老好人善于做的,就让他去和保罗这只小崽子说清楚吧,反正他们之间谁的感谢又有什么分别。 保罗和霍华德离开之后,杜哲独自一个人坐在候车室里面,随手翻着霍华德的记事本在看着——霍华德说过他可以看,那上面写着霍华德最近写出来的新作。 “莱斯特先生?” 杜哲正看得津津有味,却忽然被人打断,他可没想到他已经装扮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人能够认出他来,他皱眉抬起头来,却看见了一个令他惊讶的人: “尼克导演?!” 尼克也提着一个小行李箱,他看见杜哲惊讶的样子,他哈哈笑了笑,不客气地在杜哲身边坐了下来,“没想到吧?不过你这样子也不错,将来如果我还有机会拍电影的话——我肯定要拍一个悬疑恐怖片。就说你这样的‘老绅士’——其实是个吸血鬼的故事。” 杜哲张了张口,半天才极有涵养地合上了霍华德的记事本,“您……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干不下去了自然就跑路了!”尼克看上去人有几分憔悴,他说完这一句,皱眉看了杜哲一眼,还是忍不住锤了杜哲一下,“还不是都怪你小子——小子!我可没料到你竟然有这种了不起的粉丝。要是我早知道,我肯定不会答应时代那帮孙子的要求!” “我没有明白……?” “还不都是你那什么退出娱乐圈的事情害的!”尼克导演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对杜哲尽数说了一遍,末了,还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来给杜哲看,“喏,这就是你那些粉丝打的,说我只知道钱,要为你报仇呢……” “……”杜哲张了张口,他倒是忽略了粉丝这件事情,一时间心里有暖意,却又有些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杜哲才对着尼克点了点头,“我……很抱歉。” “不,不用,这是你赢得的荣誉,”尼克皱眉看着远方,“电影我是暂时不准备拍了,现在圈内的风气也不好,时代想要一手遮天,我也干脆将剧本卖了,莱斯特,不我是说奥宁——听说你要去西部,我有个好的点子,你想不想听一下?” “什么点子?” 第47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火车站外面的便利店里,保罗正在货架上认真地挑选着东西,他一边对比着两款饼干的性价比往购物车里面扔,一边问霍华德:“霍华德我有点好奇,你到底看上哥什么了——他嘴巴又毒、性格又坏,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看可没有其他优点了!” 霍华德低头轻笑一声,帮着保罗拿了几个他拿不下的东西,“你这么说他坏话,就不怕我转头告诉他么?” “唔……”保罗一愣,转眼哭丧了脸,“霍华德你可千万不要和哥说这件事,他要是知道我这么说他肯定要揍我的。” 霍华德哈哈地笑了两声,却也没有回答保罗的问题:他到底喜欢杜哲哪一点,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不知如何就喜欢上了: 站在广和查楼戏台子上作戏的曲别意,浮水袖一袭,唱《长生殿》一折,如杏花扑面、又好似柳林滴落的春雨,不扑人,却能直接洒落到心田的最深处去。 或者是仰着骄傲的头颅策马而立冲他挑衅的波斯小祭祀、小奴隶美尼斯,双手交叠、身着一袭长袍,戴着光明之石,静静地站在波斯的神庙之中,金色的长发垂肩、眼眸睁开仿佛能够看穿一整个世界。 霍华德回忆着,忽然微微一笑,其实杜哲根本不知道,他最爱的、大约还是每天深夜,在他忙碌了一整天之后,洗完澡趴在电脑上看见那一行行的小字的时候,也只有那个时候、那个人支撑着他,一直一直走到了今天。 “怎么了哥?”保罗瞧着霍华德脸上温和的笑容,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着什么了?瞧把你给笑的……” “自然是……”霍华德戏谑地看了候车室的方向一眼,“想着了你哥好的地方。” “真的假的?”保罗努了努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推着一车的东西往收银台过去结账,一路上还叨念着“我真服了你们”。收银的小姑娘似乎是新来的,扫条码的时候动作有些慢,保罗也坏心眼地调戏了人家姑娘两句。 然而, 就是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候车室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就是女人的尖叫声和小孩的哭喊声。保罗一愣,霍华德却已经飞快地蹿了出去,直接赶往候车室里面: 刚才还一片宁静的候车室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在一排排整齐的座椅中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刚才的巨响似乎就是这么来的,而且在他们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大滩另霍华德担忧的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霍华德决眦欲裂,捉住一个吓得面色惨白的旅客大声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就看见那两位老绅士有说有笑的,突然其中一个喊了一句‘小心’,然后就看着一团黑影从地上冒出来,接着、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霍华德颓然地后退了两步,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由于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纽约警方第一时间赶到并封锁了现场,对受伤和受到惊吓的群众进行了安抚和转移。作为失踪人口的亲朋好友,霍华德和保罗也被带回了警署询问,可是他们两个人也说不出任何线索来。 警方对于好几个目击者都说“看见了一道奇怪的黑影”这样的陈词束手无策,在新闻媒体闻讯赶来的时候,只能应付而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摊血总是让霍华德心神不宁,他担心杜哲出事了——哈里.u.兰斯已经化成了灰烬,杜哲难保不是下一个要受害的人。保罗也很担忧,但是他看着霍华德那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华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哥他到底是……是……吸血鬼嘛,能有什么事儿。”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霍华德眯起眼睛来,“保罗,你跟着他们的时间最久,以前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类似的事儿……”保罗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一件来,“您不说我都忘记了!前几天莱克星顿似乎出了大事,兰斯先生过去处理,就是和元老会的人联络上的。也就是那天和哥打架的那位——诺力先生。” “你有办法联络他吗?”霍华德问。 “吸血鬼这边的事情向来都是兰斯先生自己去料理,不过……我倒是见过在兰斯先生的办公室里面有一本老旧的书上记载着他们的真名。” “真名?那是什么?” “血族之间的契约吧,我们人知道了好像没事,但是血族之间似乎很看重名字和身份地位的,所以他们一般是不会将真名告知于人的。比如,兰斯先生他的真名就是乌里尤丝,就是他名字缩写的那个u。” “保罗。” “嗯?” “带我去兰斯先生的办公室,我想尽快找到联络吸血鬼元老会甚至是猎人协会的方法,我担心时间拖久了,杜哲——不,我是说,奥宁可能会出事!” 保罗也不由得想起了兰斯那个石化的表情和身影,他颤了颤,立刻拉着霍华德朝着哈里.u.兰斯的那间办公室赶过去。 ◎◎◎ 与此同时, 纽约火车站的“爆炸案”很快在纽约的报纸上报道了出来,而且失踪人员里面可能有前演员奥宁.德.莱斯特这件事情本身就让这起神秘的“爆炸案”蒙上了诡异的纱。 至于《最后的决定》的尼克导演放弃了他一直以来筹备良久的剧本,转而将剧本卖给了时代这件事。 原本,应该是时代的宣传和公关团队最好的时机,能够一举将艾伦.特纳炒红。但是,突发的“爆炸案”以及奥宁.德.莱斯特在此案中的失踪,让时代准备了很久的宣传策略全线失败。 而且,时代恶性竞争的事情始终没有任何官方的回应和解释,娱乐圈从来都是一个生产发酵信息的地方,时代不回应的态度反而给了不少小报的记者大做文章的空间。 很快就有知情人出来爆料了时代曾经对不少艺人作出的小动作,加之奥宁.德.莱斯特之前所作出的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很多人将奥宁.德.莱斯特的失踪和时代牵扯在了一起。 “我们需要时代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要奥宁!”“拒绝所有时代的艺人拍摄的电影!”“对《最后的决定》!” 听着楼下聚集人群的喊声,艾伦.特纳皱了皱眉,他站在公司总部大楼的窗口,手里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今天本来是《最后的决定》的副导演来给他说戏的日子,可是外头太吵,艾伦.特纳始终提不起精神来听副导演说戏。那位副导演是时代一手拉拔起来的老人,他见艾伦走神,当然就顺着艾伦的目光看了下去,他有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人都走了,还惹这么多事儿!真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天王巨星吗?!” 艾伦皱着眉头看了这人一眼,对方被他那犀利的眼神给吓着了、连忙低下头去不说话。 “我看特纳先生今天也没什么精神,”经纪人出来打圆场,“不如改天劳烦您再辛苦跑一趟,或者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着特纳先生上门拜访?” 副导演当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和经纪人重新定下时间、收拾东西走了。 “奥宁.德.莱斯特的事情,就对您有这样大的影响吗?”经济人站在艾伦旁边,有些奇怪,“那天我翻看您过去的采访资料的时候,您好像说过进入演艺圈就是要以他为目标,如今他走了,您很快就会成为演艺圈的第一人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艾伦面无表情地看了经纪人一眼:“胜之不武,于心有愧。” 经纪人被艾伦这句话给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以后他才默默地退到一边给艾伦续了一杯咖啡,“您还年轻,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沉默了一会儿,经纪人似乎很有感慨: “您的心是好的,可是在这个圈子,有多少人是一辈子都成了别人的陪衬的……他……走了也好。” 艾伦看着经纪人欲言又止的落魄表情,忽然想起以前进入时代之前听到的种种传闻: 经纪人带的第一个女星,是当时最被人看好的一个新星。他们两人之间呢,关系也不错。然而,就是因为当时有一位一姐在她头上压着,公司想尽了办法帮他们公关,奈何当时的经纪人和女星都还年轻,也选择了所谓的“公平竞争”。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老虎也最喜欢吃这样新鲜的小牛犊。 炒作、绯闻、背叛……两败俱伤不说,更闹得那位女星声名狼藉、一生凄苦,最终惨淡收场,认命一般做了人家一辈子的陪衬。而经纪人辗转来到了时代,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沉稳老练,精明而刁滑。 艾伦张了张口,终归没说什么:这世上的道路和陷阱,人总是要掉进去了,才会发现自己的不行。别人说在多次,每个人内心总会有自诩之心,不吃一堑,很难明智。 不过经纪人也是好心。艾伦走过去,拍了拍这位老大哥的肩膀。 “嘿,艾伦!”时代的艺术总监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罗曼诺夫先生要见你,他在顶楼的办公室里等你。” “罗曼诺夫先生?” 艾伦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公司背后的大老板要见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看了看经纪人,又看了看艺术总监,最终还是走出门去上了电梯。在电梯里,那位艺术总监将所有好的词汇都给艾伦用上了,一路上溜须拍马恨不得在抱着艾伦的大腿。 在走廊上遇见的几个新进公司的新人看着艾伦的眼神也是说不出的嫉妒和羡慕,有的人还嘴甜地冲他叫了几声“艾伦哥”。明知道他们是些什么货色,却又不能当场翻脸落下个持宠而娇、目中无人的把柄。 艾伦心里不太舒服,靠着电梯闭目养神、没有接口。 “您往里面请。” 到了顶楼,那位艺术总监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让开了道路却不从电梯里面出来,似乎很是畏惧的样子。艾伦还想说什么,那位总监却好像是见了鬼一般飞快地合上电梯门、离开的顶楼。 艾伦摇摇头不知道平常在公司里面颐指气使、趾高气扬的艺术总监在害怕什么,他只是往走廊尽头走过去,隐约记得那件办公室几乎是占掉了半层楼,宽是很宽敞,但是罗曼诺夫先生不怎么喜欢光亮——他的左眼受伤以后,整间屋子里面都是用的蜡烛在照明。 走到了门口,艾伦敲了敲门:“罗曼诺夫先生,我是艾伦.特纳,我可以……” “呯——”地一声巨响打断了艾伦的话,办公室里面传来了一连串恐怖的声音,艾伦想也没有想就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却看见了一副让他惊悚的画面: 他最尊敬的罗曼诺夫先生正用手狠狠地钳制着一个金发青年,他把头埋在青年的脖子上,艾伦进来的声响惊动了他,罗曼诺夫转过头来,他放开了那个金发青年,青年一瞬间脱力地伏倒在地上。 “你来了。” 罗曼诺夫冲艾伦优雅地笑,甚至还露出了他的两颗獠牙。艾伦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血迹,还有罗曼诺夫脸上那种恐怖苍白和他那一只仅剩下的不似人的玻璃眼珠。 “你、你……你是……”艾伦惊讶地后退了好几步,语无伦次地看着罗曼诺夫,“你!你……” “唉哟?好像被你发现了,”罗曼诺夫满不在乎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得十分自然,“真是可惜,不过也没关系,艾伦,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一个曾近我没有机会作出的选择——” 艾伦吓得大气不敢出,他想跑,可他腿都软了,根本连迈出一步都做不到。 “傻站着干什么……”那个金发的青年勉强支撑起上半身来,端他颈侧的血汩汩往外流淌,却还冲着艾伦喊,“还不快跑——!?” “跑?”罗曼诺夫忽然像是来了兴致,他蹲下身去手里端着一杯空了的高脚杯,一把抓起青年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他伸出手去将红酒杯接在了青年冒血的伤口处,笑得十分迷人,“他跑得掉吗?” “唔……”那人痛得发颤,面庞也从一头乱发中露了出来。艾伦一瞧,尖叫一声:“奥宁?!!” 罗曼诺夫看着杯中接了半杯子血,笑着放开了杜哲,这才站起身来当着艾伦的面浅酌一口:“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味道,奥宁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杜哲脱力地跪倒在了地上,有些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伤口,绝望地看了艾伦一眼,终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 第48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在驱车前兰斯地产大楼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夜雨微凉,霍华德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摇上车窗,将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有些晃神地看着外头慢慢倒退的景物。 1927年的纽约,虽然不及今日的发达和奢华,却已经作为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初露头角。华灯初上,橱窗玻璃里面展露出来的各色精致商品,都好像是在向人们诉说着一场霓虹下的繁华商业。 雨水渐渐模糊了窗外的灯火,只剩下了一片昏黄散发着光晕的路灯,一盏一盏地顺着车行倒退。 这样的场景像及了三岁的时候,他跟着祖父和母亲不远万里地感到了巴特勒医院,却只是在一间窄小的病房里面,看见已经被白布蒙住脸的父亲,病房没有开灯,窗外的树影被外头的风雨打得歪斜,像是那些从神话当中走出来的妖魔,一点点地在病房当中肆虐,夺去了他父亲的生命。 都说三岁的孩子是不记事的,可霍华德却清楚地记得在那个雨夜,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脸色苍白而平静的祖父。还有,还有窗外那些暗影,那些将会陪伴他一生的暗影。 霍华德不喜欢纽约,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大都市。 年少的那段记忆在霍华德的心里埋下了关于黑暗世界的奇妙种子,虽然在祖父去世之后,家境每况愈下,他甚至还记得他们是如何被人赶出了安吉尔街区那幢他们世代居住的房子,记得他如何被高中时代的朋友嘲笑、没有得到毕业证就离开了校园。 甚至,霍华德现在看见布朗大学这个词,还是会有莫名的痛一点点地蔓延过心头,让他想起在父亲、祖父接连去世的日子里,他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梦,回到家里陪伴着身体状况也不十分好的母亲,从富人区迁出来,搬入了窄小的房子。 那个时候的街灯和今夜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一样有雨,母亲将仅剩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带着他坐上一辆老旧的马车,拉着他们的行李、载着他对这些繁华最后的记忆,到了普罗维登斯去。 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是他穿越的no.421任务对象,算起来,在这些所有的作家当中,他并不是最凄惨的,也不是最倒霉的。但是,这些所有的作者所经历的一切,让他生了无限唏嘘。 如果,没有那天的触电而亡,或许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孤独的灵魂与他、与他们为伍相伴。 最重要,是这一场拯救的旅行当中,他遇见了杜哲。 想到杜哲,霍华德闭上了眼睛,嘴角捕捉痕迹地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容:那个傻小子呵…… 车里开了空调暖烘烘的,霍华德想着想着渐渐有了睡意,不知不觉中竟然靠着车窗睡了过去,保罗看了霍华德一眼,贴心地脱下了外套盖在霍华德的身上,将车速减慢下来,却依旧平稳地朝着兰斯地产大楼的方向驶去。 “霍华德……” 迷迷糊糊间,霍华德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茫然地睁开眼睛顺着有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却看见了身着明黄色凤帔的曲别意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巧笑倩兮、抖了水袖,唤了他一句“雪芹”。 “东流?!”霍华德连忙朝着曲别意的方向追了过去,那人却还似从前那般胡闹,闪躲着朝更远的地方跑过去。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的场景,唯有脚下的道路和曲别意离开的方向有着浅淡的白色光晕。霍华德亦步亦趋地赶了上去,却在转过了一处黑色的阴影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扑上来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呀?” 这人调皮起舔着他的耳廓说着,虽然是孩子气的动作,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尾音上翘,带着一股子魅意,霍华德先是一惊,然后微笑起来,伸出手去想要捉住蒙住他眼睛的那双手: “美尼斯,别闹了。” 美尼斯却在他的手要碰到他的时候,放开了霍华德后退了好几步,他高昂着头笑得十分神秘,一头漂亮的金发被风吹散开来,看上去高贵而神秘: “修昔底德,你欺我不知么,《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第七卷到底被你怎么样了,嗯?” “美尼斯,你听我说……” 可是美尼斯却没有等待霍华德开口,他只是轻笑一声,似乎也不恼怒,只是超前跑着,他宽大的祭祀长袍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好像是一只翩跹于飞的蝴蝶。 霍华德追着美尼斯的方向,脚下的道路却越来越明亮起来,一道强烈的白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老旧却装潢雕刻得十分宏伟壮丽的教堂里面: 教堂的穹顶上面画着天堂和七大天使长,还有耶稣复活的神迹。而从穹顶四周散落下来的玻璃画上,则是从英国的第一位天主教君王开始,一代代地描绘着世俗的王权是如何从神的地方降临下来的。 十八排木质座椅整整齐齐地放在两侧,古罗马的柱子支撑着这间教堂的屋顶,而在远处的圣坛前面,放着一个披着红色布的棺材,大约是用来做弥撒用的棺椁,而圣坛上方那两扇漂亮的窗户下面点燃着很多浅白色的蜡烛,烛台层层叠叠、灯火明灭。 圣坛上拜访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下面有花圈和盛开的白色玫瑰花。 霍华德愣了愣,他朝着圣坛的方向走了一步,却听见了“卡塔”一声,棺椁上的红布渐渐掉落,棺盖朝着一个方向缓慢地划开,露出了棺椁里面红色的天鹅绒来,慢慢地、有一个金发男人从棺椁里面坐了起来。 他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还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皮肤白皙、容貌俊美。他转过头来,朝着霍华德轻轻一笑,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却披着黑色恶魔的翅膀。 “……奥宁?” 奥宁.德.莱斯特从棺椁里面坐起来,他身上穿着的是十八世纪欧洲贵族经常穿的那一套漂亮的礼服,衬衫有着漂亮蕾丝边的宽大袖口,面前的斯坦克长领带让人看了不知为何伸出了一种禁欲的美感。 特意收束小腿的裤子,让奥宁那纤细而修长的双腿显得更加好看。 他从棺材里面爬出来,脚踏到了地面上的时候,霍华德清楚地看见周围所有的烛火不着痕迹地闪动了一下,而后,圣坛上的玫瑰花,从白色渐渐变成了血红,之后一片一片地凋零了。 霍华德后退了一步,却看见了奥宁舔了舔嘴唇,抬起自己的手来,盯着霍华德、脸上带着几分魅惑的笑意,用牙咬开了他的袖扣,然后他一把将外套给脱了。他精瘦的身体被一件白色衬衫包裹着,他扬了扬头、眯起眼睛来冲霍华德说: “霍华德,我想你。” “奥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有没有事……唔?”霍华德的问题才问出口,奥宁竟然一瞬间消失又快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奥宁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那冰凉的触感让霍华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奥宁极具技巧的吻又让他浑身生出了无限暖意。 霍华德不由自主地揽过奥宁的腰,虽然隔着一层衣料,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在旅馆一夜之后醒来,那又软又细的腰和皮肤滑腻紧致的触感。像是一块上等的绸缎,让霍华德爱不释手,此生难忘。霍华德舔了舔嘴唇,慢慢地将奥宁的衬衫扯了出来。 奥宁亲吻着霍华德的嘴唇,舌尖交缠在一起。霍华德不是没有感受到奥宁锋利的牙齿,也不是没有感觉自己的嘴巴里面流出来的鲜血,只是因为这是奥宁,所以霍华德没有在意。 世人都说,吸血鬼的唾液里其实饱含着能够让人类沉醉的崔晴剂。能够麻痹人的精神,让人心甘情愿地沉迷在血的盛宴里。致死,唇角都会饱含着笑意。 想到这里,霍华德轻笑一声,按着奥宁的后脑吻得更加动情。鲜血顺着他们两人交缠的唇舌流出来,沿着嘴角滑到下巴上,然后慢慢地滴落在两个人的衣服上,却在要染红他们衣衫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一朵一朵鲜红的玫瑰花、飘落在地。 霍华德挑了挑眉,这还真是吸血鬼的盛筵。 奥宁注意到霍华德的神情,放开了他的嘴巴。奥宁那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带了一点羞赧之色,搂着霍华德的脖子小声问:“疼吗?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霍华德噗嗤一声笑,他惩罚似得捏了一把奥宁的屁股,顺便掰开奥宁的两只团子用手指戳了戳他,“这话该我来问你,怕不怕我弄疼你?” 奥宁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将脑袋拱到了霍华德的胸口、撒娇一般隔着衣衫叼点含吮起来。 霍华德被奥宁撩得浑身颤栗,差点把持不住,未曾短兵相接就缴枪投降了去,他暗中低骂了一声“妖精”便一把抱了奥宁大步朝前,将奥宁压在了圣坛上。 奥宁的皮肤白皙如玉,圣坛上盖着的红色锦缎却浓得似血、艳得扎眼。 霍华德的手才放开,奥宁却笑着撑起半个身子来搂住霍华德的脖子,“你别动,让我来,让我自己来——” 听了奥宁如此一说,霍华德原本还放在他裤带边儿的手也缩了回去,他笑了笑,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奥宁自己折腾—— 奥宁坐起来,一把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然后解开了自己衬衫的前两颗扣子。中世纪的衬衫都是深v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之后,那衬衫从他的左侧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的肌肤和他漂亮诱人的锁骨。 霍华德趁机凑上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齿痕更弄得奥宁一阵低吟轻笑。 “别急,”奥宁微恼地轻嗔了一句,“好戏还在后头呢~” 霍华德笑了,他站起身来叼着奥宁的耳垂低低说道,“那我可等着你的好、戏。” 奥宁轻轻地在霍华德耳边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用脚将人给勾了过来,奥宁用他湛蓝的漂亮眼睛看着霍华德,带着水光的红润嘴唇微张,慢慢地在霍华德的注视下,将裤子给褪尽了、露出两条袖长雪白的腿来。 霍华德看着奥宁那个样子,忍不住地挪了挪腿,只觉得双脚像是长在地面上一般。 奥宁看了霍华德一眼,眼底升起了一些戏谑,之后干脆仰头躺倒在了那圣坛之上,他伸出手一边把握着自己,一边却要用脚掌和脚趾缓慢地在霍华德身上作画。 “唔……霍华德,”奥宁仰躺在圣坛上,发出嘶哑压抑的低吟,虽然是在自己捉弄自己,可是他偏要叫着霍华德的名字,“霍华德,霍华德……” 霍华德从喉咙里轻哼一声,只难耐地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干痒的喉咙。 空旷的教堂里面,任何声音都能够被清晰地听见,霍华德真实而诚恳的反应自然没能逃过奥宁的耳朵,他轻笑一声,舔了舔嘴唇用脚将霍华德勾得更近,近得没有一丝儿缝儿。 在霍华德准备动作的时候,奥宁撑起了上半身,将霍华德撩了出来放在他冰冷的手心里,霍华德被那冰冷的触感一碰,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你……” “别动,嘘……别动——” “喂——奥宁你疯了!这样直接进去你会受伤……唔……” “没关系,”奥宁凑过去叼着霍华德的嘴唇,“你忘了我是吸血鬼吗?任何伤口都会很快愈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不想试试吗?”奥宁凑过去,压低了嗓子轻声在霍华德的耳边道,“你将会获得一片只属于你自己的领地,那种被重山环绕、层云叠嶂的感觉,那种如入幽潭、如坠狭缝谷地的紧致和私密。还有,还有我的血会顺着你的家伙流下来,像是盛开在暗夜里的玫瑰……唔……嗯……” “宝贝儿,”霍华德情动地堵住了奥宁的嘴,“dt什么的还是少说为妙,待会儿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你,可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闻言,奥宁不屑地哼哼了两声,却张口咬着霍华德的肩膀,尖尖的虎牙埋进了霍华德的血脉之中。奥宁倒没有在认真吸血,只是吮吸着那肌肤的滋味玩儿,顺便将难耐的申吟压在霍华德的肌肤血脉里。 霍华德被奥宁咬得痛了,心下也再不忍熬,拔丁抽楔、孤丁深入,一番动情耕种,惹得他和奥宁两个人身上大汗淋漓、畅怀恣意,教堂里面忽然钟声大作、伴随着唱诗班《hallelujah》的曲调,霍华德只觉得眼前一阵明灭的白光闪过,前所未有的甘霖从天而降,身心俱得到了最深的净化。 “霍华德?!醒一醒!我们到了——” “嗯……?”霍华德口干舌燥地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保罗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甚至还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红。” 霍华德眨了眨眼睛,教堂、曲别意、美尼斯,甚至是奥宁.德.莱斯特都从眼前消失了,车外的雨已经停了,保罗的车停在了兰斯地产大楼的下面,保罗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饶是霍华德这样的老流氓,脸上也烧了起来,他咳了一声,“没事,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哦,那要不你在这儿睡着,我上去查就好?”保罗不疑有他,只是关心霍华德的身体。 “不用,我和你一起上去。”霍华德坐起身来,忽略了双腿之间令他尴尬的黏腻感,将身上的大衣迅速地还给了保罗,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准备上楼的时候,却看见了大街上有一个背着一柄□□的奇怪男人。 在那个男人身边,却还有一个头戴高顶礼帽、一身斗篷的男人,那人面容让保罗十分熟悉,他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个人来,他拉着霍华德连忙跑上去: “诺力先生?诺力.费里斯先生?!” 第49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你们是……?”诺力.费里斯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来打量着保罗和霍华德。 诺力.费里斯戴着一顶高高的礼帽,穿着立领的大斗篷,里面穿了一套漂亮的黑西装,脖子上系了一个红色的领结。他带着白手套的手上提着一只很小的箱子,另一只手中还拿着一根银色的长手杖。 看得出来,确实是人类小说家常常构想的吸血鬼外形,而且也和他的职业相得益彰——谁会想到莱克星顿最著名的魔术师会是一只厉害的千年吸血鬼? 见诺力.费里斯一脸茫然,保罗率先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向诺力.费里斯介绍了霍华德。 “兰斯……”诺力的脸色变了变,他看了一眼他身边带着□□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纽约火车站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和……罗宾来这里,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站在诺力.费里斯身边叫罗宾的人看上去倒有几分赏金猎人的意味,头上的牛仔帽和脸上的络腮胡子,如果放在美国西部片里面肯定是个枪法很准的牛仔。 或许是霍华德和保罗两人探寻的目光太过明显,罗宾不耐烦地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罗宾,协会过来协助诺力的。” 不知为何,诺力有些不好意思,他拉着霍华德和保罗来到了距离罗宾远一些的位置上才说:“罗宾是个急性子,脾气也不是很好,你们不要和他计较。协会和元老院介入其中就是为了解决兰斯先生的是,还有‘疯子特纳’。” “特纳.罗曼诺夫?” 霍华德问得唐突,诺力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他盯着霍华德看了很久,这才叹了一口气,“看来奥宁.德.莱斯特已经告诉了你一些关于‘疯子特纳’的事。” “是。” 想起杜哲说这段过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霍华德有些心疼,更担忧起杜哲现在的处境了。霍华德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他坦然地问: “诺力先生,杜……我是说奥宁曾经和我说起过他,说他是……*的,而且是在创造出奥宁之后。我想知道,他在你们的世界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和兰斯先生,是不是有……过什么?” 诺力听见霍华德这么问,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摇了摇头,这才看着霍华德和保罗说道:“也罢,你们既然是奥宁的朋友,而且乌里尤斯也已经过世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罗曼诺夫,他在发疯之前其实是兰斯先生的爱人。” ◎◎◎ “什么?你说……哈里.兰斯先生和、和罗曼诺夫先生曾经是一对亲□□人?”艾伦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哲,他们现在被罗曼诺夫关押在一间房间里。 这是一间装潢十分复古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可供进出的大门。正中央放着的是中世纪欧洲有很高顶架的床,帷幔选用的颜色是暗红色,木质的床架子上的雕饰都是古老的圣约符文。 屋子的西北角放着一张矮几,旁边有两把舒适的单人沙发。屋顶垂下来的吊灯发出明晃晃的白光,而屋内其他地方则放满了银质烛台。 艾伦.特纳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在这里找到的小册子:上面记录的内容都是关于中世纪欧洲怎么制作全皮的圣经的事情。他一边看得昏昏欲睡,一边和杜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杜哲被罗曼诺夫夺走了大部分的血液,整个人虚软无力,只能靠在床上和艾伦说着关于罗曼诺夫——他这位“父亲”的故事,艾伦其实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虽然这小子看上去还是有些“蠢”。 “这怎么可能?罗曼诺夫先生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个疯子啊。” 杜哲勾了勾嘴角,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又不是一看就能够被人看出来的,何况罗曼诺夫在没有发疯之前就已经是那样了不起的人了,如果不是罗曼诺夫的权力、手腕和个人魅力,骄傲如哈里.兰斯,又怎么会看得上他。 “所以,我怀疑……”杜哲看了看艾伦,轻声说,“哈里老师是自杀的。” 艾伦:0口0 杜哲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却忽然感觉有一股寒意袭来,他吸血鬼的警觉告诉他外面有人,而且是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逼近过来,他看了艾伦一眼:“小心,外面似乎有人来了。” 杜哲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撞开了,一管黑洞洞的枪率先伸了进来,而后就是一群杜哲曾经见过、或者没有见过的人冲了进来,他们看了看杜哲和艾伦的状况,皱了皱眉。 “莱斯特先生,”人群当中走出来一个全身穿着漂亮红色风衣的女士,“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是,无论如何我们元老会还是希望您能跟我们去一次集会。” 集会? 元老院的人这么快就能找到这里? 杜哲心里生出了疑惑,盯着这位女士看了一会儿,才靠着系统的好心提醒想起了她的尊敬大名:“安妮夫人,真是给您添麻烦了。集会的事儿我本来不应该推辞,可是……您知道我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安妮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无奈地笑了笑、丢了一个酒壶给杜哲,“没想到你这孩子还认他,也罢——‘疯子特纳’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只是,协会和元老院会暗中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可能暂时不能到西部去。” 没想到这女人连他要去西部的事情都知道,杜哲后背生出了一股寒意。 “你用不着害怕,”安妮十分强势地将地上的血迹收集起来,“如果没有‘疯子特纳’从中作梗,和你尊敬的老师结婚的人——应该是我安妮。活了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是,倒是我多心了,”杜哲笑了笑,看了艾伦一眼,“我朋友是无辜受牵连的,能不能……” “哦我亲爱的莱斯特,”安妮摇摇头走过去,伸出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抬着艾伦的下巴看了看,“据我所知,这小子和罗曼诺夫待在一起很久了,罗曼诺夫自从掌握了时代之后……可一直都在捧这小子。这样——也算是无辜?” 安妮的眼神犀利,杜哲没胆子直视,他只能低下头去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他毕竟什么也不知道。” “莱斯特,”安妮放开了艾伦,瞬间出现在了杜哲的面前,挑着杜哲的下巴逼迫杜哲看着她,“任何和罗曼诺夫有关的人,都有可能是我们最后处决他的关键所在,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我们现在能够救到你们,不代表下次我们还能够救到那些无辜的人。比如——莱克星顿那些镇民。” 艾伦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见到那么多吸血鬼,他站在角落里面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半晌才吞了吞唾沫,开口轻声道:“如果是罗曼诺夫先生藏身的地方……我倒是知道几个。” 安妮听了艾伦的话,饶有兴趣地看了艾伦一眼,转头冲门口喊道,“喂——臭老头,听见没?这个人类小子说他能提供帮助,你还不快点进来处理?” 杜哲和艾伦闻言都朝着门口那个破开的大洞看过去,之间有个头发和胡须都已经全白、看上去却十分硬朗的老头走进来,他叼着一只烟斗,倒有几分像是老式电影上的老侦探。 老人有一双如鹰的眼睛,他进来冷冷地扫了安妮一眼,这才走到了艾伦.特纳身边,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汉森,汉森.罗宾,吸血鬼猎人协会的会长。” 艾伦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就被汉森给带了出去。 他们说了什么杜哲不打算知道,他只是拧开了那只特制的酒壶慢慢地喝着里面粘稠温暖的液体,虽然味道上确实不太好,可是现在也不是他挑食的时候。 与此同时,诺力、罗宾、保罗和霍华德正朝着纽约南部的一个教堂赶过去,罗宾说他查到那是罗曼诺夫的一个藏身点。路上,诺力向他们说明了哈里.兰斯和罗曼诺夫以前的恩恩怨怨—— 一切的事情都要回溯到中世纪的欧洲大陆上,那个时候哈里.兰斯和罗曼诺夫都是欧洲大陆上少有的贵族。血统高贵,拥有无尽的财富和无上的权柄。 那时候,吸血鬼的世界等级森严,罗曼诺夫和哈里两人就好像是站在两座不同的山峰最高处的人,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却总是被人拿过来比较:“还是乌里尤斯大热优雅,他的声音多好听啊——” “罗曼诺夫大人才是真正有气概的大人物呢,声音好听有什么用,我曾经亲眼看见过罗曼诺夫大人对战的样子,那可真是……啧啧。”、“你滚吧!明明是乌里尤斯大人更加俊朗帅气!”、“你去死!罗曼诺夫大人更好看!” …… 时间长了,两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对方的事儿,但多半一笑置之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那时候的哈里兰斯高贵优雅,性格温和客气,一头金色卷曲的长发配上他湛蓝色的眼眸,有着高贵的血统,知识渊博、幽默风趣,能言善道,在吸血鬼的群体当中有很多的朋友。而罗曼诺夫则是性格狂傲目中无人,有些偏执任性,虽然总是惹祸,可是却拥有强大的力量,让元老会的人又敬又怕。 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哈里温和却绵里藏针,罗曼诺夫狂傲却倍具才干和责任感。 两人这样相安无事地共存了约莫百年,后来吸血女伯爵有心举办一个盛大的舞会,仗着自己的面子同时邀请了他们两个人。在宴会上,他们两个人竟然同时看上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安妮,两个人因此争风吃醋、互相较劲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不知如何,哈里对那位安妮小姐的爱慕没有减少,甚至和她订婚。 罗曼诺夫却仿佛着魔一样爱上了这个抢走他女人的男人,为哈里的金发和蓝眼睛沉迷,甚至借着竞争的名头调戏哈里、给哈里找麻烦,最后将哈里给拐上了床。 哈里.兰斯一开始根本没有察觉罗曼诺夫的心思,在这么多年漫长的生命之中,他很久没有遇见这样得当的对手。像是棋逢对手,像是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却又有很多相似点的知己,在罗曼诺夫一次次的挑衅中,哈里竟然也逐渐沉迷进去,最终雌伏于罗曼诺夫。 他们两人,哈里.兰斯睿智却太过冷静,罗曼诺夫冲动却欠考虑,正好可以互相弥补性格上的缺陷。没有多久,哈里就取消了和安妮的婚约,和罗曼诺夫在一起成为了亲密的爱侣。 从情敌变成了爱人,又是这样站在吸血鬼世界巅峰的两人,他们在一起倒是伤了不少女吸血鬼的心。不过吸血鬼家族当中对同性情人的容忍度比人类世界高得多,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日子。 然而,没有多久,罗曼诺夫就开始变得偏执和疯狂起来。 哈里.兰斯永远不是那种在家里和自己的爱人腻歪在一起就能够生活千百年的人,他需要朋友需要交际需要了解世界上任何的变化,他喜欢新事物,喜欢认识更多的人和朋友。 罗曼诺夫却拥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他忍受不了哈里出去见任何的朋友,也忍受不了哈里不在他身边的每一分钟。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日渐激化,哈里渐渐开始变得阴郁而罗曼诺夫却更为偏执起来。 罗曼诺夫用尽了一切办法将哈里困在自己身边,甚至不惜动用禁术让哈里.兰斯和他有了一个孩子。 “孩子?!”保罗惊讶地打断了诺力的叙述,“他们、他们两个不都是男人吗?怎么会有孩子。” “罗曼诺夫如果想,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诺力低下头去勾了勾嘴角,“他只顾着想要留住爱人在身边,可是乌里尤斯……哦,就是哈里把这件事情当做他毕生的耻辱,两个人虽然生活在一起甚至有了孩子,却已经是相对无言、貌合神离。” “那……那个孩子呢?” 第50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那……那个孩子呢?” “死了,”诺力耸了耸肩,“被乌里尤斯亲手杀死了。” “亲……!”保罗吓得捂着嘴巴,虎毒不食子,他敬重的兰斯先生怎么会……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头发、蓝色眼眸白皮肤的男孩儿,就好像是乌里尤斯年轻时候的翻版。罗曼诺夫喜欢那孩子,给那孩子画了很多画像,甚至将画像做成做成胸针、随身带着。可惜,他越是喜欢,越是逼得乌里尤斯绝望,最终才酿成了惨剧……” “爱人为了离开他不惜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罗曼诺夫就……疯了?” “是啊,这样大的刺激……罗曼诺夫又是个性偏执的人,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两个人离开他,他怎么承受得住。那一天,他杀了城堡里面、他领地里所有的人,血流成河、发疯失踪。” “那元老会和协会的人……不管这事吗?”保罗问。 “当然要管,但是当时,就算是整个元老会的人出动,恐怕都敌不过罗曼诺夫,他的能力太强又偏激。从那以后大家都叫他‘疯子特纳’,以此警告族人不要轻易靠近这个危险的人。”诺力说着,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霍华德和保罗,诚恳地添了一句: “二位,这话或许说出来有些唐突,但是我还是想要劝你们一句,参与这件事对你们没好处。如果你们放心,还是回……” “诺力先生,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下奥宁不管。我和他有过约定,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霍华德打断了诺力的话,他非常严肃地正视着诺力.费里斯。 他和他相约百年,死生不负,必不轻弃。 “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保罗挠了挠脑袋,“但是我车技不错,哥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他出事了,我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诺力还想再劝,可是他旁边的那位吸血鬼猎人似乎非常不耐烦,他冷冷地吐掉口中的烟头:“想送死就跟着来,别他妈废话。” “唉?罗宾你怎么……” 罗宾没有理会诺力,自己一个人超前走了过去,诺力只能追着上去。远远地看见诺力和罗宾说了什么,罗宾又和他争吵两句,然后诺力笑了,罗宾虽然把头扭过去,可是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没有逃过身后两个人的眼睛。 “他们感情真好,”保罗嘿嘿一笑,有些揶揄地捅了捅霍华德的腰,故意压低了声音问,“你猜他们是不是一对啊?” 瞅着保罗那八卦的眼神,霍华德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保罗的问题,只是指着诺力的背影说:“诺力先生算是个不错的人。” “啊?”保罗没有明白霍华德没头没脑的话。 其实霍华德早就看出来诺力和罗宾之间的那点暧昧关系,但是:诺力是吸血鬼已经活了上千年,罗宾却是个吸血鬼猎人,简单来说罗宾的职责是要猎杀诺力的族人,而诺力终归会一个人漫长地活过千百年。罗宾,不过是诺力生命当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就算有情,最终也只能无情。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慢慢变老、死去,其实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再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了纽约南部郊区的一处教堂门口,已经是深夜,教堂外面却停着不少好车,车里没有人,但是却让他们警觉起来,诺力让罗宾带着霍华德和保罗等在门口,他往前走着要去敲响教堂的大铁门。 忽然,蹲在霍华德旁边的罗宾冷笑一声,他暴跳起来、一把将诺力护在了身后,然后迅速掏出了手中的银质□□来指着前方,正好这个瞬间教堂的铁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白发、白胡须的老人,他手中拿着的□□正好指在了罗宾的脑门上。 如果不是罗宾拉开了诺力,那□□就是指着他了。 “哼,我说是什么人,原来是你这个半吊子。”老人啧啧地叹气,叼着烟斗的嘴动了动,他眯起眼睛来看着罗宾身后的诺力,“诺力.费里斯先生,我想……上次我已经明确和您说清楚了。这个臭小子已经不是协会的猎人了,你作为元老院的成员,是不是应该遵守我们的约定?” “我……” “臭老头,我和他的事情用不着你管!”罗宾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老人的话,“你就守着你的破烂协议过一辈子吧,如果不是你的协议,莉莉和母亲也不会惨死。” 老人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扭曲的神情,很快他就冷笑起来,将□□往前顶了顶,“臭小子,这件事轮不到你来说!你给我滚远点!协会的事情不需要你这个门外汉来插手。” “得了汉森,你和你儿子要吵回去吵,不要耽误我们办事。”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身着漂亮的红色礼服,站在教堂门口,身后跟着形形□□的吸血鬼,看上去好像是睥睨天下的女王。 “他不是我儿子!”“他才不是我老子!”老人和罗宾竟然同时开了口,这场面有点滑稽,可是女人没有计较,她只是看了看诺力,笑了笑: “诺力.费里斯,你无视元老会的命令,竟然擅自离开了代理地?” “夫人,我可以解释。” “不,不用了,”安妮饶有兴味地看了看那两个争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人,她一跃而起降落到了诺力的面前,“看在你给我看了一场好戏的份儿上,我代表元老会原谅了你这一次。不过诺力,没有下一次了。” 诺力点了点头,这才看见远处的霍华德和保罗,招了招手将两个人叫过来,给他们介绍了吸血鬼元老院的安妮夫人,还有猎人协会的会长汉森.罗宾。 几个人正在相互寒暄的时候,教堂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声音: “霍华德……?” “……”霍华德一愣,抬头看见了被人扶着从教堂里面走出来的杜哲,他当下顾不上那么多人在场的尴尬,直接快步来到了杜哲的面前,一把将人揽在自己怀里,“杜哲……你……” 话一出口,声音就哽咽得不成样子,他紧紧地将杜哲抱在怀里,虽然杜哲冰冷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可是霍华德觉得十分安心,还好他还能够将他拥入怀中,而不是只能看见像是哈里.兰斯那样的一堆灰。 杜哲扑在霍华德的怀里,任由霍华德抱着,他感觉自己肩头潮湿了一片,眼眶里也渐渐积蓄了泪水,他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只是伸出手去、慢慢地揉了揉霍华德的脑袋:“我……没事。” 杜哲这句话不说还好,霍华德在听见了杜哲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颤了颤,更紧地将杜哲揉进了怀里,似乎一刻也不像同杜哲分开的样子,他轻轻地哽咽着,凑在杜哲的耳边,用只有杜哲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为了我,你又要受多少伤?” “……”杜哲无言,只是回抱着霍华德的腰,曲别意、美尼斯再到今天的奥宁.德.莱斯特,杜哲轻轻地摇了摇头,在霍华德胸前将他忍不住的泪水蹭掉,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了霍华德一眼,轻声道,“你我之间,没有这样生分的话。” “谁为了谁,不都是一样。” “只要最后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就够了,不是吗?”杜哲拍了拍霍华德的脸颊,踮起脚尖来将霍华德脸上的泪痕舔去,“我真没事儿,别担心。” 霍华德被杜哲这小样给气笑了,眼里还有泪水,可是脸上却忍不住要笑,他捏了杜哲的鼻子一把,“还说没事儿,小脸都白成啥样了,嘴唇也没有血色。” “我是吸血鬼啊~”杜哲却满不在乎地冲霍华德挤眼睛,甚至还嘚瑟地龇了龇牙,“吸血鬼要是面色红润那还不见了鬼了?哎哟喂——你干什么?” 霍华德不等杜哲嘚瑟完,一低头一弯腰就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吓得杜哲只能紧紧地勒住霍华德的脖子。霍华德瞅着杜哲那小样,凑过去在他的鼻尖咬了一口:“明明就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亲爱的——接下来还要走挺长的路呢,不如我抱你走吧?” 杜哲看了看周围这一大群人,他不知道吸血鬼会不会有“气血上涌”这样的说法,只是他真的觉得脸上烧得慌,只能哼哼了两声,将脑袋埋在霍华德的胸口,心有不甘地在霍华德的肩膀上拧了一下。 霍华德忍着痛,可是脸上却带着笑,笑眯眯地抱着杜哲走下了台阶。经过安妮身边的时候,安妮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奥宁,没想到你小子还藏了这么个了不得的情人在啊?怎么没早些介绍给我。”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更是让杜哲闹得抬不起头来,只能泄愤地拿着霍华德又拧又掐。 经过这么一夜的折腾,霍华德和保罗的到来让安妮稍微改变了她的策略。她还是同意了杜哲和霍华德往西部去的行程,只是加派了人手在暗中跟着保护他们,协会的猎人也在一路上追踪罗曼诺夫的行踪。诺力向安妮提出了申请,因此他和罗宾也坐上了同一趟火车,保护他们去西部。 只是,导演尼克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罗曼诺夫大约是将这位天才导演当成了他的开胃菜。 在火车站目送着火车离开月台,安妮看了看快要泛白的天空,轻笑着冲身边的人吩咐下去:“太阳快出来了,你们也不用跟着我了——各自散去吧。” “可是夫人,我不明白,罗曼诺夫已经逃跑了,您现在让他们出去,不是更危险吗?” 安妮勾起了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火车离开的方向,她唇边绽放的美丽微笑,就好想是纽约清晨渐渐从薄雾当中探出了脑袋的暖阳:“罗曼诺夫,逼死了哈里这个仇,我会好好地向你讨回来的……” 第51章 催更《克苏鲁神话 重新登上了从纽约西去圣弗朗西斯科的火车,杜哲心里无限感慨:眼下已经入了冬,再过一个月就是圣诞节。很多商店都已经提前在门口放上到了圣诞树和圣诞贴花,有的还挂有驯鹿和merrychrismax的祝福语。 很像中国春节过年时候的光景,杜哲趴在窗户口看着外面的夜景,忽然有些想念他和曹雪芹蹲在曹家蒜市口小院里头,跟着老太太一起包饺子、说笑话的日子。那时候他们都不富裕,可是却比那所有的八旗子弟更富有。 “怎么了?”霍华德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窗外,霍华德脱下了手套将他冰冷的双手捂在手中,“冷不冷,要不要添炭?” 杜哲噗嗤一声笑了,霍华德的担忧真是令他忍俊不禁,他转过头来用额头抵着霍华德的脑门:“傻瓜,吸血鬼怎么会发冷。倒是你,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太单薄了一些。而且霍华德,我觉得你瘦了。” 霍华德愣了愣,他低下头微微一笑,把玩着杜哲袖长漂亮的手指,甚至一点一点抚摸过他有些尖利的指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对了,那天尼克导演过来找我说了一个计划,我想要说给你听听看,”杜哲认真地看着霍华德,“只是可惜……这个计划里面关于他的部分要改变人选了,我没有想到罗曼诺夫会袭击他……” “这不是你的错,”霍华德将杜哲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说说看吧,是什么计划?” 其实, 不得不说尼克导演不愧是名导演,虽然被时代娱乐给排挤出了纽约——这个几乎算是根基的地方,却还能在逆境中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这让杜哲有些佩服他的奇思妙想: “尼克导演说,他有计划到拍一些西部题材的恐怖片,而且想要让你来写剧本,”杜哲眨了眨眼睛,“那天你对他《最后的决定》提出的修改意见,让他对你的文章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他说正好现在战争结束之后,美国人看的不是讲个人英雄的就是南北战争时候的英雄美人。很需要一些新的元素……《最后的决定》被时代改的面目全非,他想要拍摄一部关于……你小说,克苏鲁世界的电影。” “克苏鲁?”霍华德有些惊讶,凭他的经验,克苏鲁神话在当时可没有什么市场,“尼克导演不怕拍完这部电影,毁了他的声誉或者入不敷出吗?” “怎么对你自己的小说和设定这么没自信啊?”杜哲皱眉,他起身来十分不满地戳了戳霍华德的胸口道,“你知不知道,在我没有穿越过来的那个世界里面,有很多人都对你的克苏鲁世界追捧得很!还为此出了游戏呢!” 霍华德微笑,他当然知道杜哲值得是血源诅咒和黑暗之魂。可是,他没有指出来,毕竟宫崎老贼的游戏画面制作再精良,也不是面向大众的游戏,操作的高难度和平台运营的限制,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尼克导演现在不在了,我们上哪儿去找导演来拍呢,就算我愿意写。”霍华德转变了一个话题。 杜哲笑眯眯地拍了拍霍华德的手,从他怀里坐起来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自然有一个上好的人选跟着我们。而且他绝对是专业的,有好多年的从业经验了。我在这个行业多久,他就在这个行业干了多少年。” “还有这样的人?谁啊?” 杜哲嘿嘿一笑,故意买了个关子,这个时候他们包厢的门被敲响了,保罗在外面古里古怪地轻咳一声:“哥,霍华德,饭菜都给做好送来了,你们要不要出来吃一点啊?” 杜哲和霍华德对视一眼,知道保罗这小子神神叨叨的这么咳嗽大概是怕撞破他们的“好事”,他们相视一笑,杜哲拉着霍华德站起来:“走,我们边吃饭边说。” 安妮夫人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她给他们订下的车票都是最为奢华的。看着餐厅里面摆放着的维多利亚时期的珍贵餐具,还有那长桌宴一般的美味佳肴,让杜哲和霍华德两个人都愣了愣,然后一致发出了感慨: “有钱真好。” “唉,哥,诺力和罗宾不过来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啊,真是浪费了……”保罗一边看着那些菜品,一边连连摇头,他孩子气地沾了沾一个酱汁放在嘴巴里舔了舔,“唉哟,哥,这车上的厨子不错啊!味道真棒!” 杜哲勾了勾嘴角,他不吃这些,单纯陪着霍华德来吃点东西——他没告诉霍华德,有两三次,他都看到了霍华德暗中捂着肚子的模样。 霍华德不说,他自然也装作不知道。可是佯作不知并不代表不担忧关心。 只盼着霍华德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才好,杜哲帮霍华德挑了几种他看得上眼的,不一会儿就装满了餐盘,两个人走到保罗选好的位置上坐下来。四个人的小餐桌上其实已经摆满了不少吃食,都是保罗抓过来的。 “哥你怎么不吃啊?” “……傻小子,你说我该吃什么。” “哈!”保罗一拍脑袋,“唉……哥我忘了嘛,不过哥你看上去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吸血鬼来着,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都要觉得你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了。嘿嘿——哥你真的不吃吗?这个牛肉真的超好吃!” 小吃货。 杜哲在心里笑骂一声,摇了摇头。 比起保罗那胡吃海喝生怕饿死的吃相,霍华德明显吃得很是优雅,每样菜都尝了一小口,而且是用刀叉在慢慢地食用,杜哲偏着头看着他,觉得霍华德整个人身上都好像有了一层薄薄的光。 “对了,来前你哥和我说了一个不错的计划。”霍华德起了个话头,说实话,杜哲那灼人的视线撩得他有些心猿意马,如果不是保罗坐在对面,餐车里面还有忙碌的侍者,他真的想要将杜哲扒光了按在车窗上操晕过去。 “唉?什么计划。” 杜哲神秘一笑,将他和霍华德说的话给保罗重复了一遍,然后他拍了拍霍华德的肩膀,冲保罗挤眼睛:“对了霍华德,我给你介绍我们的新导演——保罗.安德鲁先生,一位作品曾经获得了格利美大将的新秀导演。” “唉?哥你别提了,获奖是很早的……”保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哥你说什么?!你要让我当导演?!!” 看着保罗=口=的神情,杜哲好笑地戳了他的脑袋一下:“你难道当不得导演吗?你可别忘了你刚跟了我的时候,说了好多次你的梦想是这个。如今给你这个机会,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不行了?” 保罗忽然热泪盈眶站起来紧紧地握住杜哲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句:“哥……” 杜哲瞅了保罗一眼,佯怒地用另一只手来弹了保罗的脑门一下、吓唬他:“瞧你这没出息的小样儿!” “哥!我保证不会给你赔钱丢脸的!”保罗立刻保证,他又转过头去看着霍华德补充一句,“也绝对不会毁了霍华德的小说的。” 保罗虽然有点莽撞,但是做事认真起来杜哲是放心的。看着保罗和霍华德两个人把盏言欢的样子,杜哲也算是把心里的一件大事给交代了,他们三人笑着坐在一起继续吃下去。 可是旁边忽然有个侍者,笨手笨脚地在切割小牛肉的时候割伤了自己的手,一瞬间血腥的气味飘散了出来,杜哲原本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在闻到了血腥味儿之后,他忍不住地皱起眉头来,眼睛也渐渐地变得有些玻璃化。 霍华德第一时间发现了杜哲的异常,他连忙捉住杜哲的手,给保罗交代了一句,拉着杜哲就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包厢。 才回到包厢里面,杜哲就连忙甩开霍华德的手,他捂着自己的嘴巴,脱力地靠着门板滑落、坐在地上十分不适地瑟瑟发抖。渴血的症状一旦发作,杜哲就需要用最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 “霍、霍华德……你,你先出去……”杜哲浑身冒汗,他几乎克制不住上去将霍华德扑倒的欲-望。 霍华德皱眉看着杜哲的样子,十分心疼,低下头去无意中看见了自己的手腕,他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匆匆忙忙地到摆放行李的地方拿出了他的行李鼓捣了一会儿。 见霍华德没有依言出去,杜哲瞪着霍华德,他嘶哑地喊了一句:“霍华德!!” 霍华德没有理会杜哲的话,他沉着一张脸慢慢地向杜哲靠近过来。 “你干什……唔?!”杜哲刚想要问,嘴唇就被堵住了,霍华德灵活的舌头在第一时间就肆意地逗弄着他刻意躲避的舌头,唇齿之间那浓重却香甜的味道让杜哲慌了神,温热的液体就这样带着他们彼此的气息,从霍华德的口中交换到了他的嘴里。 那是霍华德的血,杜哲最熟悉却最陌生的血。 杜哲一瞬间颤抖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霍华德,距离很近,他看清楚了霍华德手腕上的伤口。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他想要挣扎开来,可是霍华德压着他的这个吻这样温柔,唇舌交缠在一起,又让他十分不忍。 这是他爱的人,他爱的人,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推开他。 霍华德搂着杜哲将一口血给哺完,他舔了舔嘴唇,又凑过去用舌尖将杜哲唇边的血渍给舔掉了,他看着杜哲笑得十分温柔,轻声说道:“怎么哭了?别哭,亲爱的你别哭呀!” 杜哲听见这个,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眼眶里面眼泪又在打转。 霍华德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笑嘻嘻地冲他挤眼睛:“怎么样,刚才那样的大餐你一口都不能吃一定看得馋得紧吧,我给你送上的这份大餐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吗?” 杜哲被霍华德这样的说法逗笑了,眼角有泪、心里却暖了起来。他看了霍华德一眼,凑到了霍华德的耳畔轻声说道:“宝贝儿,说实话我爱死你为我准备的大餐了。” 霍华德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杜哲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一个鬼点子在心里盘算,于是他捉着霍华德没有受伤的手,带着他走出了包厢、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他们存放行李的包厢,在那个里面,还躺着一些杜哲所必要的东西。 一口漆黑漂亮的棺材,棺材上面雕刻着非常繁复的纹饰,而且在正中央还有两个圣约的纹章。 霍华德站在门口抱着手看着杜哲,他不知道杜哲到底想要做什么。杜哲却瞅着他,戏谑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虽然这个邀约有些恐怖,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产生不适——但是霍华德,我还是想要问问你,你想不想陪我……睡一觉?” □□? 霍华德嘴角一翘,走过去一把将杜哲抱了起来:“人生苦短,试试又何妨?” 说着,他用脚将棺材的盖子踢开,露出了里面天鹅绒的红色衬面,霍华德将杜哲慢慢地放了进去,自己也跨进去坐下来,然后拉着盖子就要合上棺材盖。 “等等,”杜哲坐起来挡住了棺材板,“霍华德你想好了,这可是棺材。” “能和所爱的人长眠难道不是所有恩爱眷侣所求的吗?”霍华德拉过杜哲的手来亲了一口,“求既所得,这样的好事儿何必考虑那么多——” 说着他搂着杜哲的腰将人抱紧了,双双躺倒进了棺材里面,大力一拉、合上了棺材的盖子。 杜哲的棺材十分宽敞,两个大男人也可以并排躺在里面,只是合上了盖子之后,那种一瞬间就被黑暗给包围了的感觉,还是让霍华德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怕黑啊。” “……”霍华德被杜哲这欠揍的发言给逗乐了,他伸出手去将杜哲的细腰圈紧了,然后一个翻身将杜哲从旁边给抄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身上,霍华德咬了咬杜哲的下巴,“说吧,想要我怎么陪你?” 他一边问,一边用手沿着杜哲那纤细的腰线上下抚摸,顺便掐了杜哲的屁股一把,“我们用什么姿势,你可想好了?” 杜哲吃吃直笑,他将脑袋拱到了霍华德的颈侧,他舔了舔霍华德颈侧的肌肤,轻声说道:“霍华德,其实你不用伤害自己的,但是……我谢谢你给我准备了那么美味的大餐。” “……不客气。”霍华德的手温柔地揉了揉杜哲的脑袋。 杜哲趴在霍华德的身上,将他们渴血症的事情给霍华德说了,其实霍华德的血已经压制了他很多的渴望,现在他只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就能够消耗那些过多的精力。以前,也有吸血鬼在渴血症爆发的时候,用运动、劳作这样的方式来宣泄他们想要血液的欲-望。 “宣-泄-欲-望?”霍华德轻笑起来,他伸出手去将杜哲的双腿往上一拉,“运动和劳作这样的方式,不是太辜负了你的这张豪华的‘床’?亲爱的,不得不说——这样的做-爱地点,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呢……” 杜哲本来就心猿意马,而且他更知道刚才在餐车上霍华德眼底压抑的欲-望。 霍华德将杜哲按趴在他的身上,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用他那蓄势待发的欲-望将杜哲给狠狠贯穿,杜哲紧紧地搂着霍华德的脖子,随着霍华德的疯狂起起伏伏,将所有难耐的申吟压在了霍华德的胸口,像是小猫的低低呜咽。 那种压抑的低吟反而将霍华德撩拨得势头更旺,担忧杜哲撞到头,霍华德将手放在了杜哲的脑后,一点一点在拨弄着他的金色头发,一会儿抓紧,一会儿放松。迫得杜哲身不由己地在他身上发出时高时低的咏唱调。 随着霍华德的动作,棺材整个发出了奇怪的响声。伴随着火车通过铁轨的时候“咔嗒咔嗒”的响声,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显得特别撩人。偶尔,火车发出一声“呜——”的长鸣,好像是在给他们这一首特别旋律的曲调加上的高音。 就着这个姿势,霍华德倒弄了数百次之后,终于将静观全部交在了杜哲的身体里。抱着杜哲被汗湿的身体,霍华德低头吻了吻杜哲的眼角:“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杜哲只觉得腰部以下有些酸软,原本在黑暗当中视物能力极高的双眸也有一瞬间的模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再来。” 听到了爱人的邀请,霍华德自然义不容辞地翻身将杜哲压在身下,身体力行再一次捣进了沙场和自己所爱的人短兵相接,提枪策马,厮杀非常。如此又折腾了一番,杜哲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双手扣在霍华德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红痕,疼痛让霍华德动得更加卖力,很快就让杜哲忍熬不得,先一步登上了巅峰。白色的浊液洒在杜哲白皙的肌肤上,给霍华德造成了最后的视觉冲击,他很快地在压着杜哲折腾了几下,最后彻彻底底和杜哲融在了一起。 两人在棺材里面不要命一般折腾了好久,就好像要把这个世界他们没有折腾过的姿势、时间给补回来一样,最后累得两个人都根本抬不起手来,霍华德从背后紧紧地搂着杜哲,沉沉地在这口棺材里面睡了过去。 ◎◎◎ 第二天,杜哲还没有醒过来,霍华德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发现他和杜哲几乎都是□□,他紧紧地圈着杜哲的腰,身体还紧密地相连在一起。虽然杜哲的身体没有任何温度,可是正是这种温度差,让霍华德特么明显地感受到了杜哲的存在——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 杜哲和霍华德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保罗遍寻不着还十分着急,后来遇见了满脸菜色十分不满的诺力.费里斯才明白过来那两个人去干什么了,保罗想起诺力先生那句非常不满的抱怨的时候就一脸尴尬和揶揄—— “要不要这么没羞没躁?!在棺材里面乱来!他们不想睡我还想睡呢!真是!明知道我睡不惯那种硬邦邦的床!” 要知道,诺力.费里斯本来在棺材里面睡得好好的,睡到一半被人吵醒了不说,他还被迫听了好久的活春恭,这让本来就因为旅途劳顿十分不舒服的诺力.费里斯先生气得不轻,如果不是罗宾在旁边劝着,他肯定要将那口棺材给钉牢直接埋了。 不过,无论保罗他们如何抱怨,霍华德和杜哲是暂时不打算从那口棺材里面出来。 霍华德醒过来后不久,杜哲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动了动身子,现是听见了身后男人的一声低笑,之后又感觉到了身体里面楔着一个十分温暖还在跳动的东西,饶是杜哲这样敢浪的人,也一瞬间红了脸,他小声地咕哝了一句:“霍华德……你……你先出去……” 霍华德低笑,似乎十分享受他家爱人这种羞赧的样子,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看见杜哲这样的模样,霍华德忍不住含住了杜哲的耳朵又咬上一口,“明明我们更没羞没躁的事情都做过,怎么现在还会不好意思?” 杜哲听着更是羞赧,忍不住推了霍华德一把:“快出去!” 在霍华德强忍着憋笑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一直保持了一天一夜的“连体婴儿”姿势终于算是分开了,杜哲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霍华德手却十分不老实地在他已经有些合不拢的地方缓慢地绕圈玩儿。 “喂——!”杜哲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警告地看了霍华德一眼。 “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霍华德却根本没有把杜哲的威胁放在心上,换了别人看见杜哲眼下这幅眼镜湿润、嘴唇殷红的样子,也不会把他的威胁当做一回事。 “什么事儿啊?” 杜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耍狠很可能会让霍华德再一次“狼性大发”,他干脆低下头去报复似的咬着霍华德的锁骨玩儿,漫不经心地揉了揉霍华德腰间的肉。 霍华德其实考虑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何况先前那么多次的相遇和交锋,他从来没有想过杜哲会是那个“读者”,就算是系统阻止、系统要给他惩罚,他也一定要将这间事情告诉杜哲。 “嗯?怎么不说了,什么事儿啊?”杜哲不做乱了,他抬头认真地看着霍华德,见到霍华德的神情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杜哲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霍华德一眼,开口问了: “是不是……你要告诉我,你得肠炎的事儿?” “……”霍华德目瞪口呆。 当然不是,可是另霍华德更加惊讶的是,他没有想到杜哲在这个世界竟然发现了他的病,而且是在这么早的时间点。他一时间找不出任何话来回答,他确实有肠炎,而且这就是导致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罗夫特英年早逝的直接原因。 他一直以为他瞒得很好,却没有想到杜哲早就知道。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了?”杜哲咄咄逼人起来,他看着霍华德心痛异常,“霍华德,你还要瞒我多久呢?” 也罢,反正他要告诉杜哲的事情也正好和这件事情相关,叫杜哲知道了也好。霍华德顿了顿,开口欲言,棺材的盖子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哥、霍华德,我们要下车了!你们是自己出来走,还是我叫搬运工上来搬着你们跟我走?” 第52章 攻略55 重新登上了从纽约西去圣弗朗西斯科的火车,杜哲心里无限感慨:眼下已经入了冬,再过一个月就是圣诞节。很多商店都已经提前在门口放上到了圣诞树和圣诞贴花,有的还挂有驯鹿和merrychrismax的祝福语。 很像中国春节过年时候的光景,杜哲趴在窗户口看着外面的夜景,忽然有些想念他和曹雪芹蹲在曹家蒜市口小院里头,跟着老太太一起包饺子、说笑话的日子。那时候他们都不富裕,可是却比那所有的八旗子弟更富有。 “怎么了?”霍华德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窗外,霍华德脱下了手套将他冰冷的双手捂在手中,“冷不冷,要不要添炭?” 杜哲噗嗤一声笑了,霍华德的担忧真是令他忍俊不禁,他转过头来用额头抵着霍华德的脑门:“傻瓜,吸血鬼怎么会发冷。倒是你,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太单薄了一些。而且霍华德,我觉得你瘦了。” 霍华德愣了愣,他低下头微微一笑,把玩着杜哲袖长漂亮的手指,甚至一点一点抚摸过他有些尖利的指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对了,那天尼克导演过来找我说了一个计划,我想要说给你听听看,”杜哲认真地看着霍华德,“只是可惜……这个计划里面关于他的部分要改变人选了,我没有想到罗曼诺夫会袭击他……” “这不是你的错,”霍华德将杜哲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说说看吧,是什么计划?” 其实, 不得不说尼克导演不愧是名导演,虽然被时代娱乐给排挤出了纽约——这个几乎算是根基的地方,却还能在逆境中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这让杜哲有些佩服他的奇思妙想: “尼克导演说,他有计划到拍一些西部题材的恐怖片,而且想要让你来写剧本,”杜哲眨了眨眼睛,“那天你对他《最后的决定》提出的修改意见,让他对你的文章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他说正好现在战争结束之后,美国人看的不是讲个人英雄的就是南北战争时候的英雄美人。很需要一些新的元素……《最后的决定》被时代改的面目全非,他想要拍摄一部关于……你小说,克苏鲁世界的电影。” “克苏鲁?”霍华德有些惊讶,凭他的经验,克苏鲁神话在当时可没有什么市场,“尼克导演不怕拍完这部电影,毁了他的声誉或者入不敷出吗?” “怎么对你自己的小说和设定这么没自信啊?”杜哲皱眉,他起身来十分不满地戳了戳霍华德的胸口道,“你知不知道,在我没有穿越过来的那个世界里面,有很多人都对你的克苏鲁世界追捧得很!还为此出了游戏呢!” 霍华德微笑,他当然知道杜哲值得是血源诅咒和黑暗之魂。可是,他没有指出来,毕竟宫崎老贼的游戏画面制作再精良,也不是面向大众的游戏,操作的高难度和平台运营的限制,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尼克导演现在不在了,我们上哪儿去找导演来拍呢,就算我愿意写。”霍华德转变了一个话题。 杜哲笑眯眯地拍了拍霍华德的手,从他怀里坐起来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自然有一个上好的人选跟着我们。而且他绝对是专业的,有好多年的从业经验了。我在这个行业多久,他就在这个行业干了多少年。” “还有这样的人?谁啊?” 杜哲嘿嘿一笑,故意买了个关子,这个时候他们包厢的门被敲响了,保罗在外面古里古怪地轻咳一声:“哥,霍华德,饭菜都给做好送来了,你们要不要出来吃一点啊?” 杜哲和霍华德对视一眼,知道保罗这小子神神叨叨的这么咳嗽大概是怕撞破他们的“好事”,他们相视一笑,杜哲拉着霍华德站起来:“走,我们边吃饭边说。” 安妮夫人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她给他们订下的车票都是最为奢华的。看着餐厅里面摆放着的维多利亚时期的珍贵餐具,还有那长桌宴一般的美味佳肴,让杜哲和霍华德两个人都愣了愣,然后一致发出了感慨: “有钱真好。” “唉,哥,诺力和罗宾不过来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啊,真是浪费了……”保罗一边看着那些菜品,一边连连摇头,他孩子气地沾了沾一个酱汁放在嘴巴里舔了舔,“唉哟,哥,这车上的厨子不错啊!味道真棒!” 杜哲勾了勾嘴角,他不吃这些,单纯陪着霍华德来吃点东西——他没告诉霍华德,有两三次,他都看到了霍华德暗中捂着肚子的模样。 霍华德不说,他自然也装作不知道。可是佯作不知并不代表不担忧关心。 只盼着霍华德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才好,杜哲帮霍华德挑了几种他看得上眼的,不一会儿就装满了餐盘,两个人走到保罗选好的位置上坐下来。四个人的小餐桌上其实已经摆满了不少吃食,都是保罗抓过来的。 “哥你怎么不吃啊?” “……傻小子,你说我该吃什么。” “哈!”保罗一拍脑袋,“唉……哥我忘了嘛,不过哥你看上去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吸血鬼来着,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都要觉得你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了。嘿嘿——哥你真的不吃吗?这个牛肉真的超好吃!” 小吃货。 杜哲在心里笑骂一声,摇了摇头。 比起保罗那胡吃海喝生怕饿死的吃相,霍华德明显吃得很是优雅,每样菜都尝了一小口,而且是用刀叉在慢慢地食用,杜哲偏着头看着他,觉得霍华德整个人身上都好像有了一层薄薄的光。 “对了,来前你哥和我说了一个不错的计划。”霍华德起了个话头,说实话,杜哲那灼人的视线撩得他有些心猿意马,如果不是保罗坐在对面,餐车里面还有忙碌的侍者,他真的想要将杜哲扒光了按在车窗上操晕过去。 “唉?什么计划。” 杜哲神秘一笑,将他和霍华德说的话给保罗重复了一遍,然后他拍了拍霍华德的肩膀,冲保罗挤眼睛:“对了霍华德,我给你介绍我们的新导演——保罗.安德鲁先生,一位作品曾经获得了格利美大将的新秀导演。” “唉?哥你别提了,获奖是很早的……”保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哥你说什么?!你要让我当导演?!!” 看着保罗=口=的神情,杜哲好笑地戳了他的脑袋一下:“你难道当不得导演吗?你可别忘了你刚跟了我的时候,说了好多次你的梦想是这个。如今给你这个机会,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不行了?” 保罗忽然热泪盈眶站起来紧紧地握住杜哲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句:“哥……” 杜哲瞅了保罗一眼,佯怒地用另一只手来弹了保罗的脑门一下、吓唬他:“瞧你这没出息的小样儿!” “哥!我保证不会给你赔钱丢脸的!”保罗立刻保证,他又转过头去看着霍华德补充一句,“也绝对不会毁了霍华德的小说的。” 保罗虽然有点莽撞,但是做事认真起来杜哲是放心的。看着保罗和霍华德两个人把盏言欢的样子,杜哲也算是把心里的一件大事给交代了,他们三人笑着坐在一起继续吃下去。 可是旁边忽然有个侍者,笨手笨脚地在切割小牛肉的时候割伤了自己的手,一瞬间血腥的气味飘散了出来,杜哲原本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在闻到了血腥味儿之后,他忍不住地皱起眉头来,眼睛也渐渐地变得有些玻璃化。 霍华德第一时间发现了杜哲的异常,他连忙捉住杜哲的手,给保罗交代了一句,拉着杜哲就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包厢。 才回到包厢里面,杜哲就连忙甩开霍华德的手,他捂着自己的嘴巴,脱力地靠着门板滑落、坐在地上十分不适地瑟瑟发抖。渴血的症状一旦发作,杜哲就需要用最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 “霍、霍华德……你,你先出去……”杜哲浑身冒汗,他几乎克制不住上去将霍华德扑倒的欲-望。 霍华德皱眉看着杜哲的样子,十分心疼,低下头去无意中看见了自己的手腕,他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匆匆忙忙地到摆放行李的地方拿出了他的行李鼓捣了一会儿。 见霍华德没有依言出去,杜哲瞪着霍华德,他嘶哑地喊了一句:“霍华德!!” 霍华德没有理会杜哲的话,他沉着一张脸慢慢地向杜哲靠近过来。 “你干什……唔?!”杜哲刚想要问,嘴唇就被堵住了,霍华德灵活的舌头在第一时间就肆意地逗弄着他刻意躲避的舌头,唇齿之间那浓重却香甜的味道让杜哲慌了神,温热的液体就这样带着他们彼此的气息,从霍华德的口中交换到了他的嘴里。 第53章 攻略56 那是霍华德的血,杜哲最熟悉却最陌生的血。 虽然杜哲知道这是游戏里面的虚拟,可是所有一些的感情都是这样的真实。让他身临其境。 杜哲一瞬间颤抖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霍华德,距离很近,他看清楚了霍华德手腕上的伤口。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他想要挣扎开来,可是霍华德压着他的这个吻这样温柔,唇舌交缠在一起,又让他十分不忍。 这是他爱的人,他爱的人,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推开他。 霍华德搂着杜哲将一口血给哺完,他舔了舔嘴唇,又凑过去用舌尖将杜哲唇边的血渍给舔掉了,他看着杜哲笑得十分温柔,轻声说道:“怎么哭了?别哭,亲爱的你别哭呀!” 杜哲听见这个,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眼眶里面眼泪又在打转。 霍华德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笑嘻嘻地冲他挤眼睛:“怎么样,刚才那样的大餐你一口都不能吃一定看得馋得紧吧,我给你送上的这份大餐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吗?” 杜哲被霍华德这样的说法逗笑了,眼角有泪、心里却暖了起来。他看了霍华德一眼,凑到了霍华德的耳畔轻声说道:“宝贝儿,说实话我爱死你为我准备的大餐了。” 霍华德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杜哲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一个鬼点子在心里盘算,于是他捉着霍华德没有受伤的手,带着他走出了包厢、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他们存放行李的包厢,在那个里面,还躺着一些杜哲所必要的东西。 一口漆黑漂亮的棺材,棺材上面雕刻着非常繁复的纹饰,而且在正中央还有两个圣约的纹章。 霍华德站在门口抱着手看着杜哲,他不知道杜哲到底想要做什么。杜哲却瞅着他,戏谑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虽然这个邀约有些恐怖,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产生不适——但是霍华德,我还是想要问问你,你想不想陪我……睡一觉?” □□? 霍华德嘴角一翘,走过去一把将杜哲抱了起来:“人生苦短,试试又何妨?” 说着,他用脚将棺材的盖子踢开,露出了里面天鹅绒的红色衬面,霍华德将杜哲慢慢地放了进去,自己也跨进去坐下来,然后拉着盖子就要合上棺材盖。 “等等,”杜哲坐起来挡住了棺材板,“霍华德你想好了,这可是棺材。” “能和所爱的人长眠难道不是所有恩爱眷侣所求的吗?”霍华德拉过杜哲的手来亲了一口,“求既所得,这样的好事儿何必考虑那么多——” 说着他搂着杜哲的腰将人抱紧了,双双躺倒进了棺材里面,大力一拉、合上了棺材的盖子。 杜哲的棺材十分宽敞,两个大男人也可以并排躺在里面,只是合上了盖子之后,那种一瞬间就被黑暗给包围了的感觉,还是让霍华德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怕黑啊。” “……”霍华德被杜哲这欠揍的发言给逗乐了,他伸出手去将杜哲的细腰圈紧了,然后一个翻身将杜哲从旁边给抄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身上,霍华德咬了咬杜哲的下巴,“说吧,想要我怎么陪你?” 他一边问,一边用手沿着杜哲那纤细的腰线上下抚摸,顺便掐了杜哲的屁股一把,“我们用什么姿势,你可想好了?” 杜哲吃吃直笑,他将脑袋拱到了霍华德的颈侧,他舔了舔霍华德颈侧的肌肤,轻声说道:“霍华德,其实你不用伤害自己的,但是……我谢谢你给我准备了那么美味的大餐。” “……不客气。”霍华德的手温柔地揉了揉杜哲的脑袋。 杜哲趴在霍华德的身上,将他们渴血症的事情给霍华德说了,其实霍华德的血已经压制了他很多的渴望,现在他只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就能够消耗那些过多的精力。以前,也有吸血鬼在渴血症爆发的时候,用运动、劳作这样的方式来宣泄他们想要血液的欲-望。 “宣-泄-欲-望?”霍华德轻笑起来,他伸出手去将杜哲的双腿往上一拉,“运动和劳作这样的方式,不是太辜负了你的这张豪华的‘床’?亲爱的,不得不说——这样的做-爱地点,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呢……” 杜哲本来就心猿意马,而且他更知道刚才在餐车上霍华德眼底压抑的欲-望。 霍华德将杜哲按趴在他的身上,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用他那蓄势待发的欲-望将杜哲给狠狠贯穿,杜哲紧紧地搂着霍华德的脖子,随着霍华德的疯狂起起伏伏,将所有难耐的申吟压在了霍华德的胸口,像是小猫的低低呜咽。 那种压抑的低吟反而将霍华德撩拨得势头更旺,担忧杜哲撞到头,霍华德将手放在了杜哲的脑后,一点一点在拨弄着他的金色头发,一会儿抓紧,一会儿放松。迫得杜哲身不由己地在他身上发出时高时低的咏唱调。 随着霍华德的动作,棺材整个发出了奇怪的响声。伴随着火车通过铁轨的时候“咔嗒咔嗒”的响声,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显得特别撩人。偶尔,火车发出一声“呜——”的长鸣,好像是在给他们这一首特别旋律的曲调加上的高音。 就着这个姿势,霍华德倒弄了数百次之后,终于将静观全部交在了杜哲的身体里。抱着杜哲被汗湿的身体,霍华德低头吻了吻杜哲的眼角:“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杜哲只觉得腰部以下有些酸软,原本在黑暗当中视物能力极高的双眸也有一瞬间的模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再来。” 听到了爱人的邀请,霍华德自然义不容辞地翻身将杜哲压在身下,身体力行再一次捣进了沙场和自己所爱的人短兵相接,提枪策马,厮杀非常。如此又折腾了一番,杜哲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双手扣在霍华德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红痕,疼痛让霍华德动得更加卖力,很快就让杜哲忍熬不得,先一步登上了巅峰。白色的浊液洒在杜哲白皙的肌肤上,给霍华德造成了最后的视觉冲击,他很快地在压着杜哲折腾了几下,最后彻彻底底和杜哲融在了一起。 两人在棺材里面不要命一般折腾了好久,就好像要把这个世界他们没有折腾过的姿势、时间给补回来一样,最后累得两个人都根本抬不起手来,霍华德从背后紧紧地搂着杜哲,沉沉地在这口棺材里面睡了过去。 ◎◎◎ 第二天,杜哲还没有醒过来,霍华德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发现他和杜哲几乎都是□□,他紧紧地圈着杜哲的腰,身体还紧密地相连在一起。虽然杜哲的身体没有任何温度,可是正是这种温度差,让霍华德特么明显地感受到了杜哲的存在——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 杜哲和霍华德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保罗遍寻不着还十分着急,后来遇见了满脸菜色十分不满的诺力.费里斯才明白过来那两个人去干什么了,保罗想起诺力先生那句非常不满的抱怨的时候就一脸尴尬和揶揄—— “要不要这么没羞没躁?!在棺材里面乱来!他们不想睡我还想睡呢!真是!明知道我睡不惯那种硬邦邦的床!” 要知道,诺力.费里斯本来在棺材里面睡得好好的,睡到一半被人吵醒了不说,他还被迫听了好久的活春恭,这让本来就因为旅途劳顿十分不舒服的诺力.费里斯先生气得不轻,如果不是罗宾在旁边劝着,他肯定要将那口棺材给钉牢直接埋了。 不过,无论保罗他们如何抱怨,霍华德和杜哲是暂时不打算从那口棺材里面出来。 霍华德醒过来后不久,杜哲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动了动身子,现是听见了身后男人的一声低笑,之后又感觉到了身体里面楔着一个十分温暖还在跳动的东西,饶是杜哲这样敢浪的人,也一瞬间红了脸,他小声地咕哝了一句:“霍华德……你……你先出去……” 霍华德低笑,似乎十分享受他家爱人这种羞赧的样子,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看见杜哲这样的模样,霍华德忍不住含住了杜哲的耳朵又咬上一口,“明明我们更没羞没躁的事情都做过,怎么现在还会不好意思?” 杜哲听着更是羞赧,忍不住推了霍华德一把:“快出去!” 在霍华德强忍着憋笑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一直保持了一天一夜的“连体婴儿”姿势终于算是分开了,杜哲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霍华德手却十分不老实地在他已经有些合不拢的地方缓慢地绕圈玩儿。 “喂——!”杜哲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警告地看了霍华德一眼。 “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霍华德却根本没有把杜哲的威胁放在心上,换了别人看见杜哲眼下这幅眼镜湿润、嘴唇殷红的样子,也不会把他的威胁当做一回事。 “什么事儿啊?” 杜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耍狠很可能会让霍华德再一次“狼性大发”,他干脆低下头去报复似的咬着霍华德的锁骨玩儿,漫不经心地揉了揉霍华德腰间的肉。 霍华德其实考虑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何况先前那么多次的相遇和交锋,他从来没有想过杜哲会是那个“读者”,就算是系统阻止、系统要给他惩罚,他也一定要将这间事情告诉杜哲。 “嗯?怎么不说了,什么事儿啊?”杜哲不做乱了,他抬头认真地看着霍华德,见到霍华德的神情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杜哲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霍华德一眼,开口问了: “是不是……你要告诉我,你得肠炎的事儿?” “……”霍华德目瞪口呆。 当然不是,可是另霍华德更加惊讶的是,他没有想到杜哲在这个世界竟然发现了他的病,而且是在这么早的时间点。他一时间找不出任何话来回答,他确实有肠炎,而且这就是导致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罗夫特英年早逝的直接原因。 他一直以为他瞒得很好,却没有想到杜哲早就知道。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了?”杜哲咄咄逼人起来,他看着霍华德心痛异常,“霍华德,你还要瞒我多久呢?” 也罢,反正他要告诉杜哲的事情也正好和这件事情相关,叫杜哲知道了也好。霍华德顿了顿,开口欲言,棺材的盖子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哥、霍华德,我们要下车了!你们是自己出来走,还是我叫搬运工上来搬着你们跟我走?” 第54章 攻略57 被保罗这么一打断,他们之间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那一点点气氛又被吹散了。杜哲看了霍华德一眼,叹了一口气,先回应了保罗告诉保罗稍等片刻,他们就出来。之后,杜哲才握住霍华德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霍华德你别瞒着我了好吗?” 霍华德只能点点头,更紧地回握杜哲的手。 虽然错过了一次机会,但是让他和杜哲的心走得更近了,他心里藏着的秘密终归有一天可以和杜哲说明的。只是,霍华德没有想到,他们错过了这个最恰好的时间,下一次能够彼此表露心迹的时候,那个的时机会那么短、那么巧。 不过那也是后话了,眼下他们在西部: 凭借杜哲的资金和现在他在娱乐圈的热度,虽然已经退出了这个圈子,但作为幕后投资人还是很快吸引到了一批良好的资源,霍华德写出来的剧本都是和保罗两个人一起讨论的,西部的环境明显没有东部那样糟糕,也有不少让杜哲很是中意的新人。 一年以后他们的电影拍摄完毕,定档在1929年的二月份上映,同时上映的还有时代娱乐的两部新片,包括那部备受争议的《最后的决定》。米高梅公司的总经理梅郎早就提出了想要给电影评奖的理念,也一直在筹备一个像样的电影节。据内部的消息称,大约是在1929年的五月在好莱坞举办。 系统认真地提醒了杜哲:【玩家请注意,1929年5月所举办的这个电影颁奖典礼将会成为史上第一届奥斯卡奖的颁奖典礼。】 面对这样的挑战,杜哲和霍华德他们都是信心百倍。在东部他们或许没有办法和时代娱乐相比,但是时代娱乐对西部的市场鞭长莫及,他们很愿意和时代来一场较量。 当然,比时代更早得到消息的是那位《怪谈》的主编:泰勒.唐纳德先生。 这位主编亲自坐着火车从纽约来到了旧金山,甚至愿意站在大太阳底下等着要见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一面。当时霍华德陪着杜哲在没有光的地下室里面没羞没躁地做-爱,任凭门铃大作也毫不理会。 直到他们终于结束了“战斗”,杜哲才躺回他的“床”上,懒洋洋地戳了戳霍华德的肚子:“去开门啊,别让人家等久了,能站在门外有这种耐心等人的,肯定是个大人物——” 霍华德心道:昨晚我接电话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听见,来的人是谁难道你不清楚。 或许正是杜哲清楚来的人是谁,所以他才异于往常地勾着霍华德要了一次又一次,有几分故意要挫挫对方锐气给霍华德出气的意思。虽然霍华德没有那么计较泰勒.唐纳德曾经对他所做的一切,但是杜哲想要胡闹,他陪着闹一闹也没有什么大不妥。 打开房门之后,站在门口的泰勒.唐纳德看上去有些疲态,可是一见着了霍华德之后还是立刻露出了完美的笑容:“霍华德,原来你在家……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我们的……额,不,你忘了我说过要上门拜访的事情了呢。” 霍华德微微一笑,对着泰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您是贵客,远道而来。我当然没有忘记和您的邀约,只是家里养的猫儿刚才太过黏人,一时间走不开。没能及时过来给您开门还真是抱歉呐。” “您说的……哪的话,”泰勒赔笑这走进了屋内,看着屋内的装潢发出了一阵赞叹,“当初看您的小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您将来肯定是要出人头地的大人物,看看这家具——真气派!” “您想喝点什么?”霍华德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很抱歉,我这里没有咖啡,只有红茶和酒。您想要哪一种?” “……红茶就好。”泰勒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搓了搓手。霍华德没有多说什么,给泰勒泡好了红茶之后,就静静地坐在了泰勒的对面,双腿交叠,双手交叉十分悠闲地看着泰勒。 “咳,霍华德,我想我的来意很明显,能不能邀请您给《怪谈》杂质写一篇稿子,一篇就好,像是您的电影里面的那种故事,或者——就好像是、是……哦对!就您今年获奖的那篇小说那样类型的。出版商对您的小说非常感兴趣,您可考虑和《怪谈》合作吗?”泰勒的态度十分恭敬,而且比起一两年前他要夺走霍华德设定的时候的倨傲样子,现在的泰勒反而露出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霍华德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面上却还保持着十分微笑,语气十分可惜地叹道:“您说的哪里话,当初您说要给我这个机会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明白拒绝了,如今我以为……您是以老朋友的身份过来看看我的。” “霍华德……”泰勒谄笑一声,“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 “我没有误会,”霍华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泰勒.唐纳德,“当年您说我的小说不值一提,只有的设定或许还有些发展潜力。如今我想您也是听见了什么风传所以想要过来再次找我约稿。唐纳德先生,您是一位主编同时也是一位商人,您当年的决定无可厚非,可是我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可是……” “而且,”霍华德看着地下室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的小说在什么时候会红,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红,我想我比您清楚太多了。您如果是来看望‘朋友’的,您已经见到了。至于其他,我还是坚持我当初的选择……” 送走了有些灰心丧气的泰勒.唐纳德,霍华德正准备回到地下室和杜哲腻歪在一起,泰勒.唐纳德的到来正好给他提了一个醒,他还是应该尽快将他的秘密告诉杜哲,以免夜长梦多。 但是,门铃却又响了起来,霍华德有些疑惑是不是唐纳德漏掉了什么东西的时候,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外面的确实一个让他有些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人。 一个,老人。 ◎◎◎ “什么?!” 杜哲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汉森.罗宾,吸血鬼猎人协会的会长。他不远万里从纽约来到旧金山,带来的确实一个让杜哲不寒而栗的消息—— “您的意思是说,这么一年半的时间里,特纳.罗曼诺夫不仅没有死,而且他还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逃脱了元老会和你们的追捕?!”霍华德也十分不敢相信地看着老人。 这位平常十分骄傲的老人在被他们两人这样问过之后,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用沉默来回答了霍华德的问话。 “他换了谁的身体?” 杜哲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可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问。时代的幕后老板突然失踪这件事情当初给时代的股票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且人们一直以为那个被特纳.罗曼诺夫“包养”的小明星艾伦.纳特应该会很快淡出人们的视线。可是艾伦没有。 杜哲相信现在打开电视随便换一个频道,如果有广告的话,肯定能够看见艾伦的身影。 或许是杜哲那难看的脸色让霍华德也猜出了几分,他忍不住地走到了杜哲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杜哲的肩膀,算是力所能及地分担一些杜哲的压力。 “一开始我们也找不到他的人,直到……这张照片。”汉森看上去也十分痛苦,他递出来的照片上的人正是艾伦.纳特,可是他身上那种睥睨天下的狂傲,绝对不是这个乡村小子可以装出来的。演技再高也不行。 汉森又拿出了一些照片来,这些照片都是吸血鬼元老会的人暗中追查拍摄下来的,算是安妮夫人拍摄过来的照片,安妮夫人代表元老会坐镇纽约,而汉森则将这些东西带过来给杜哲看,并且借机说明了他的真实来意: “莱斯特先生,虽然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不合常理,但是‘疯子特纳’并不是常人,这个要求我也十分羞于启齿。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得不来找您说一说了。” 看着老人脸上十分尴尬的神情,又加上提到了特纳,杜哲和霍华德也明白这件事非常棘手,可是没有想到会棘手成这样。听完了汉森的叙述,杜哲还没有表态,霍华德就开口拒绝: “我不同意,太危险了!你们协会和元老会追击了一年多都没有抓到的人,怎么能够保证现在就可以捉到,我不想让奥宁去冒险!” 汉森似乎也预料到会遭受到反对,他看了看杜哲之后站起身来:“话我带到了,我就住在城里的这家旅店里,如果你们决定要跟我一起回去纽约的话……就来找我吧。” 说着,汉森留下了一章旅店的名片就起身告辞了,留下杜哲和霍华德两个人在房间里面对视着。此时,旧金山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原本每天这个时候杜哲都会系着围裙在厨房给霍华德做饭,霍虎德在旁边给他打打下手。 一来霍华德的肠炎让杜哲很是担心,不看着他吃饭不放心。二来,霍华德真的很喜欢看着他穿着围裙、最好是只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来忙去的样子。 但是今天,杜哲晃荡着面前他最喜欢的红茶,叹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霍华德就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背对着他说:“我不会同意的,无论你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劝我。” “我知道你担心,”杜哲站起来,从背后拥轻轻地搂着霍华德的腰,用脑袋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但是霍华德你听我说,当初我是曲别意、你是曹雪芹的时候,连雪怎么待我的、谢济世怎么对我的,你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了我。后来,我是美尼斯、你是修昔底德的时候,虽然我们曾经有过误会,但是我们并肩作战、信任彼此,是不是?” “可是那时……”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霍华德,”杜哲眨了眨眼睛,将霍华德的身子扭过来和他面对面,“虽然不是为了你的事情,但是罗曼诺夫不除不行,他不会轻易放过我,如果我们要长此以往地相守下去,任何方法——我都会去试一试。” “但……” “何况,”杜哲没有给霍华德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忽然笑了笑,“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机会,反正只要等你的这本小说出版,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出版商不都已经打过电话来了吗?” 霍华德愣愣地看着杜哲,差点喊出声来:可是我不会让这本书出版…… 但是,杜哲不知道的是,霍华德身体内的系统很快替霍华德做了消音处理,就算霍华德说了这句话,杜哲也还是什么都不会听见。 杜哲只是拍了拍霍华德焦急又有些欲哭无泪的脸:“别担心,反正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不幸死了。我们总还会相遇的,不是吗?” 第55章 攻略58 再次来到纽约的西塞酒店,大堂里的水晶吊灯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出漂亮的七彩光晕。等在门口的安妮夫人看上去要比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更年轻些,她身着漂亮的红色晚礼服,头发变成了中世纪欧洲最流行的那种假发套。 她看见杜哲和霍华德的时候,从她随身的小包里面拿出了一柄女士的流苏折扇掩面轻嗔了一声:“你们怎么来的这样晚,害人家这样苦等呢~” 杜哲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恭恭敬敬地朝着安妮夫人躬身,执起了她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来在手背上恭恭敬敬地落下一吻:“小姐,您今天真是美艳动人,像是月光下盛开的红色玫瑰那样叫人过目不忘。” 安妮一愣、她打量着杜哲:为了今天,杜哲没有剪短他的金色长发,而是用一根蓝绿色的丝带轻轻地扎在了脑后,身上是一套蓝色的外套,面前的方巾折成了好看的花,身上的白衬衫熨帖得当。裤子包裹着他袖长的双腿,脚上手工的皮鞋上面纤尘不染。 而且,那双刻意打扮之后,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真像……”安妮夫人有些动容,她忍不住看着杜哲感慨,“我都要怀疑你就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了,奥宁,你、你怎么和哈里年轻的时候这样相似……” 听出来安妮夫人声音当中的轻微缠斗,杜哲微微一笑,走过去弯下了手臂、邀请安妮夫人挽着他的臂弯,他笑着提醒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呢?我就是哈里。” 安妮一瞬间热泪盈眶,她抽了抽鼻子走上前去挽住了杜哲的手,点了点头,“是,哈里,今天你可要邀请我跳第一支舞,不然,我可就要和罗曼诺夫一起跳了。” 杜哲勾起嘴角笑,他凑过去在安妮夫人的脖颈处轻嗅了一口,故意压低了嗓音道:“我的玫瑰当然只能在我的怀中绽放,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安妮听了这句话,脸上真的浮起了一丝微红,她用扇子掩住了面容,吃吃笑了两声。之后他们就朝前登上了二楼准备好的会场里面去了,留下霍华德一个人站在大厅里面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西塞酒店是他和杜哲在这个世界重逢的地方,当时他过来参加业余记者的集会,写信拜托罗伯特给他弄来了不少安眠药,准备在结束了这场集会之后就在酒店里面结束自己的性命。 可是,或许是那个在宴会上一直对他献殷勤的女记者在帮他倒水的时候在水里动了什么手脚。他不仅没有死成,还莫名其妙地将一个男人给睡了。 想起他们在酒店醒来的那个时候,霍华德无可奈何地苦笑了起来。 安妮夫人的计划是重现当年伯爵夫人宴会的场景,只是把其中没一个参加宴会的人都换成吸血鬼元老会和猎人协会的成员,在这个宴会厅里面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罗曼诺夫现身出现。为此,他们还让人给“艾伦.特纳”送去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邀请函。 特纳.罗曼诺夫是个疯子,安妮夫人不介意用疯子的方式试一试。 当年在伯爵夫人的宴会上,他们为了安妮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但是因此不打不相识、后来成为了恩爱眷侣,这是他们孽缘开始的地方,所有的一切也应该在这里结束。 其实,一直到了安妮夫人拿出了她珍藏了多年的哈里.乌里尤斯.兰斯当年年轻时候的一张小相的时候,杜哲和霍华德才明白过来,当年的罗曼诺夫并不是为了找寻什么“完美的金发白人男孩”,他想要找的——只是和哈里相似的人。 最终,他找到了那时候才不过25岁的奥宁.莱斯特。 或许正是因为哈里.兰斯那决绝离开的态度刺激了罗曼诺夫,让他从此以后发了疯。时而清醒,时而痴狂。在看见了他亲自创造的少年和当年的哈里一模一样的时候,他选择了引火*,让“哈里的代替品”品尝一番他当年的痛苦。 这种疯子的逻辑让杜哲唏嘘不已,他一直不明白罗曼诺夫当年*的原因,而哈里老师也从来没有说过、更无从说起。因此,后来哈里不再控制自己的面容,而是让他的脸渐渐老去,或许就是要隐瞒这件事情的真相。 然而无论如何,今天,所有的事情也应该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也好,罗曼诺夫也罢。 二楼的宴会厅已经在安妮夫人授意下,复原布置成了当初宴会的场景。看得出来安妮夫人的用心,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竟然还能够如此清晰的记得这个宴会的场景。 很快,乐队奏响了音乐,男士们都要邀请他们中意的女士去跳第一支舞。杜哲放下了手中的红酒,笑眯眯地冲着安妮夫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可是,他还没有来到安妮夫人的面前,就听见了一声巨响—— 宴会厅的玻璃被人从外面大力的破坏了,众人都惊讶地看着那个破开大洞的时候,罗曼诺夫、不,应该说是披着黑色披风,一身燕尾服的艾伦.纳特从天而降,平稳地落在了大厅里面。 变成了吸血鬼,艾伦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红发小雀斑的样子,他的红色头发变成了彻底的黑色,脸上的雀斑也全部消失了,皮肤白皙、轮廓分明,反而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能够感觉到他的那种强大。 他倨傲地看着杜哲和安妮,然后直接走过来,撞了杜哲一下,跪在了安妮夫人面前:“小姐,我想你更应该接受我的邀请——我叫特纳.罗曼诺夫,能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吗?” “可是……”安妮看了艾伦一眼,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精光,“我已经接受了……哈里的邀请。” “嗯?”艾伦挑了挑眉,转过头去将杜哲上下一个打量,他挑了挑眉,“小姐,像是您这样美丽的小姐眼光应该也不差吧?很明显,您应该选择我这样高贵优雅的男伴,而不是那样一个虚有其表的小白脸。” 杜哲看了安妮一眼,他也轻笑起来:“这位先生,您这话说的未免太不客气了些。何况,我认为安妮小姐没有必要和你这样一个连正门都不会走的人跳舞。” “门是用来给那些只会用脚走而不懂得飞翔的蠢蛋走的,”艾伦站起身来,逼近杜哲,“我,罗曼诺夫,没有必要走那种傻瓜通道。” 艾伦和杜哲时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发生冲突,安妮连忙站起来替他们倒了两杯“红酒”,她挤进了两人中间递给他们两只杯子:“二位、二位,一支舞罢了,来喝杯酒消消气。” 杜哲看了看那杯酒,笑眯眯地接过来浅浅地抿了一口,还十分挑衅地冲着罗曼诺夫举了举杯。 罗曼诺夫的性格是最记不得的那种类型,他一看杜哲如此对他挑衅,立刻也抢过了一杯“红酒”喝下去了整整一杯,看着他中计,杜哲在心里默默一笑,并没有和罗曼诺夫置气。 “好了,你们都是夫人的客人,不如认识一下?”安妮打圆场,“特纳,这位是乌里尤斯公爵,是诺尔福高地的统治者。乌里尤斯,这位是……” 然而,没有等安妮介绍完,罗曼诺夫却突然怪叫一声,他指着杜哲惊恐地大叫起来:“不、不可能!他、他已经死了!你是谁!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的哈里!” 罗曼诺夫崩溃的当口,猎人协会的猎人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扯下伪装来,一个个拿着□□和他们特制的武器对着罗曼诺夫开始攻击,突然的变故让罗曼诺夫脸上闪过了一丝惊疑,他看了看杜哲和安妮,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在他的生命受到最大威胁的时候,罗曼诺夫选择的竟然是扑到了杜哲的面前,紧紧地将杜哲护在了身下。 杜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罗曼诺夫,虽然顶着一张艾伦的脸,但是他眼里的担忧和关心,是永远都装不出来的。杜哲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嘘——”罗曼诺夫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现在的处境,只是静静地抱着杜哲,剧烈的喘了两声,才轻声说道,“不管你……是谁,就凭你和哈里长的那么相似,我就不能让你受到一点伤……” 顿了顿,罗曼诺夫似乎有些落魄地想起了什么,他迷茫地站起身来:“当年我让他那样伤心……” 杜哲看着罗曼诺夫的背影,看着他和那些吸血鬼元老会和协会的猎人厮杀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哈里老师要自杀。安妮这个时候跑过来到了杜哲的身边:“喂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离开啊——” 罗曼诺夫的实力不容小觑,到底是在场活得时间最长又能力最高的吸血鬼,已经有两位猎人毙命在他手下。而且,刚才安妮给他喝的加了死人的血的“红酒”似乎根本不管用。 安妮拉着杜哲准备离开,罗曼诺夫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安妮的动态,他解决了面前的两个男人之后直接冲了过来,对这刚才他还大献殷勤的安妮就是狠狠地一爪子,安妮勉强躲了过去,却还是被抓破了衣衫。 “安妮你这个女人永远都别想得到他——!”罗曼诺夫的记忆错乱,他狂笑起来,“哈里只会是我一个人的,你就算是和他订婚了,他也一定会跟我走的!” 第56章 攻略59 安妮本来还冷静得很,可是听见了罗曼诺夫这么说,她也歇斯底里起来:“罗曼诺夫,当年要不是你!你破坏我和哈里之间的婚礼,哈里也不会被你逼死!我今天一定要为哈里报仇!” “哼——不自量力的女人!”罗曼诺夫正好也有一肚子的火要朝着安妮发,毕竟刚才这个女人竟然敢碰他的人! 安妮和罗曼诺夫的动作极快,猎人们都根本无法跟上他们的速度,只能看见一黑一红两个影子。汉森很快就决定将整个宴会厅给封锁起来,他们今天一定要将罗曼诺夫处理掉,如果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以后永永远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在宴会厅大门即将关闭的时候,霍华德还是忍不住走了进来,他飞快地赶到了杜哲的身边:“你没事吧?” “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楼下等我吗?这里很危险、你快回去!” “我在外面干等着反而会胡思乱想,不如进来陪着你。”霍华德轻轻地牵着杜哲的手,杜哲能够感觉到霍华德手心里面都是冷汗,而且看上去霍华德比杜哲还要紧张。 “别担心。”杜哲回握了霍华德的手一下。 罗曼诺夫和安妮给整个宴会厅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惨祸,吊灯砸落在地板上、蜡烛倾倒点燃了餐桌布,很快宴会厅里面就开始着火,一如当年罗曼诺夫*的场面。 和安妮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罗曼诺夫忽然指着远处的杜哲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奥宁,我也要你尝一尝当初我忍受过的痛苦!我也要让你试一试失去的感觉!哈哈哈哈,我要你们都和我一起陪葬!” 说完这一句之后,罗曼诺夫身后竟然直接长出了巨大的黑色翅膀,他早已经失去的左眼竟然在这个时候散发出来了一种诡异的红光,安妮目瞪口呆地看着罗曼诺夫的这个变化,她后退了一步,缠斗着说道:“不、这不可能……” “传言罗曼诺夫曾经下过地狱,将左眼作为代价交给了恶魔……”杜哲皱眉,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了罗曼诺夫身上那种剧烈的变化,他站起来将霍华德护在了身后,“难道他真的已经……变成了恶魔?” 罗曼诺夫在变出了翅膀之后,竟然开始念动着繁复的咒语,将整间宴会厅变成了一个紧闭的空间,从地狱里面召唤出来的寒冰很快将屋子所有的出口给封死了,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而且刚才还在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也一瞬间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如同嗜血的恶魔一般,罗曼诺夫狂笑起来,开始了对着在场所有人的疯狂攻击。 如果说先前的罗曼诺夫只是一个boss的话,现在的他基本上就是游戏里面那种已经狂暴了的boss。根本所向披靡,鲜血飞溅起来,仿佛真的身临地狱。吸血鬼猎人协会的任何子弹和武器都开始对罗曼诺夫造不成伤害了,元老院的人也要三个人才能面前和他抗衡。 眼看场面失去了控制,安妮夫人也开始着急起来,她疯了一般开始想办法破坏恶魔的结界,她不能死在这里——就算吸血鬼元老会的人可以和罗曼诺夫这个疯子相抗衡,只要等白天太阳一出来,他们还是全部都要死。 她不能和这个疯子同归于尽,更不能和这些吸血鬼猎人同归于尽! 比起安妮夫人的焦急,倒是杜哲和霍华德两个人现在显得更加平静了起来,远远看着罗曼诺夫的样子,杜哲和霍华德肩并肩:“比起哈里老师和……父亲,我觉得我们幸福多了。” “虽然聚少离多。”霍华德也笑了笑,轻轻地揽住了杜哲的腰。 “但是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长此以往地相伴下去。” 杜哲说着,扭过头去看着霍华德,而感受到了杜哲的视线,霍华德也笑着转过头来,两个人相视一笑,慢慢地拥吻在了一起,根本不理会他们身边这仿佛地狱的修罗场。 罗曼诺夫无意之中转过头去看见了这幅场景,仿佛遭受雷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哲和霍华德,浑身颤抖起来,甚至身后的几个吸血鬼趁机朝他发动了攻击也浑然不觉,只是那样死死地盯着杜哲和霍华德。 看着罗曼诺夫受伤的眼神,杜哲勾了勾嘴角,他不但没有放开霍华德,反而将霍华德搂得更紧。 如果这样能够刺激着罗曼诺夫,给吸血鬼元老会的人增加一点点时间和胜算的可能性的话,杜哲倒是不介意剑走偏锋地试一试,而且,很明显罗曼诺夫见到了这样的场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上多出来的几个血窟窿。 突然,罗曼诺夫发出了绝望的嘶鸣声来,似乎当初他所有怀疑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应验——他开始狂躁而毫无章法地去攻击身边的人,然而他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敌得过元老院那些老奸巨猾的吸血鬼的组合攻击。 眼看着罗曼诺夫落了下风,杜哲拉着霍华德后退了几步,刚才罗曼诺夫眼中的疯狂让杜哲有些担心霍华德的安危。然而,罗曼诺夫却更快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用几乎不让杜哲反应的速度一把将霍华德给捉到了手中: “哈里……你离开我,难道就是为了和这个人在一起?!” “你放开他!”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罗曼诺夫浑身是伤,血红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的手掐在霍华德的脖子上,紧逼着杜哲问,“到底为什么,我待你那么好,我为了做了那么多,我愿意用我全部的生命陪着你,为什么你还要想尽了办法离开我!” 杜哲有些怜悯地看着罗曼诺夫:“爱不是束缚,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轻易发怒。凡事包容相信,盼望忍耐,而不是你这样只会把你的爱强加到旁人身上。爱是永不止息,而不是你这样打着爱的名义剥夺他的自由!” “你以为哈里老师为什么要离开你!他不会是你花园里的玫瑰花,他永远是和你一样的夜之帝王,他的世界是在月色下、在广袤的天地间,而不是在你的花园里、在你的城堡里,每天等待着你从棺材里面苏醒!”杜哲冲着罗曼诺夫喊,“你爱他,可是你没有学会尊敬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你真是太可怜了!” “而我和霍华德,就算你现在杀了他又如何?我和他心有灵犀,彼此相爱,就算天涯海角,我们都会再次在一起。我知道他心里有我,他也知道我心里有他。任何人,都能将我们轻易地拆散开来!罗曼诺夫!你白白活了这么多年——更浪费了你在地狱所见所闻!” 杜哲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直接压垮了罗曼诺夫精神的话:“我为哈里老师感到不值,他这一辈子就错在遇上你、爱上你,爱上了你这么一个永远不懂爱的人!” 罗曼诺夫暴怒起来要将霍华德毙命当场,霍华德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微微笑着说:“杜哲说的没错,你杀了我,只会让他更恨你。而且,在我会永远拥有我爱人的爱,而你到最后却什么都不会有。” 霍华德能够清楚地看见罗曼诺夫的瞳孔缩紧了,似乎在极力地克制自己,最后他爆喝一声将霍华德甩了下来,然后直接朝着宴会厅的最山空飞了过去,安妮一看他的那个状态,她高呼一声:“快拦住他——他要逃跑!” 杜哲却没有心思理会罗曼诺夫了,他接住了霍华德的身体连忙检查他脖子上的红痕,声音有些发抖:“你……你吓死我了。” “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霍华德微微一笑,揉了揉杜哲的长发。 罗曼诺夫似乎被他们的话给伤害得淋漓尽致,反应和攻击的速度大不如前,很快就被吸血鬼元老院的人消灭,然而在罗曼诺夫化为灰烬的时候,他所留下来的结界,却并没有消失。 结界不消失,当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们所有的吸血鬼,一样是死路一条。 安妮夫人和其他吸血鬼元老院的人不断地想办法去冲击那个结界,可是却终归徒劳无功。看着他们,霍华德忽然有些恍惚,他摸了摸杜哲的脸,轻声问: “杜哲,你怕不怕死?” “那你呢?”杜哲伸出手覆盖在霍华德的手背上,“当你知道我重病不治的时候,京城八百里加急的药丸送过来,你怕不怕我死?当你在山洞里面看见我差点失血过多断气的时候,你怕不怕我死?” 霍华德眼睛红了红,小声念叨了一句:“杜哲……” “相比一个人孤独的死去,我能够带着你这份爱终结在这个世界的旅行,我想我是很幸运的。而且,我还可以带着这份爱,去期待我们下一次的重逢。” 似乎,被杜哲这样乐观的心态给感染到了,霍华德深吸一口气将杜哲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在他们静静等待着死亡黎明到来的时候,霍华德拉着杜哲的手,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杜哲,我有一件事瞒了你很久很久,而且我也有我的苦衷不能说出来。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问你,你……还记得……” 这个时候,远处的绝望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安妮复燃忽然一声惨叫,打断了霍华德的话。杜哲站起身来,却看见了阳光正顺着窗户慢慢地照射进来,吸血鬼元老院的那帮人已经远远地尖叫着躲开了。 而在这个时候,杜哲听见了系统君在他耳边响起的机械音:【恭喜玩家,任务no.421完成。】 也是了,出版商约定好要出版霍华德的小说的日子正好是今天,只是,杜哲必定看不到霍华德的小说出版、霍华德成功成为炙手可热的小说家的那一天了。 杜哲将眼眶里面的眼泪忍了又忍,重新扑到了霍华德的怀里,静静地靠着霍华德的肩头,阳光虽然让他浑身被灼烧一样的发疼,但是他在霍华德的怀中,似乎所有的疼痛都可以消失一样。 霍华德浑身颤抖地看着杜哲渐渐消失的身影,他抖动着嘴唇,慢慢地问了一句:“杜哲,你还记得当年在大学里面,你曾经帮助过的那个学弟吗……” 太阳一点点地升起,将纽约这个城市笼罩在了一片温暖的日光之下。杜哲也随着阳光渐渐变成了石像,就好像他们曾经一起看见的哈里.兰斯那样。 “杜哲,你还记得那篇《喜欢上一个直男》的帖子吗……?” “你还记得你每天晚上不厌其烦地给他纾解心情的那个邻居……吗?” 霍华德语不成句,泪水从他的脸上慢慢地滑落下来,低落在杜哲的石像上,石像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很快就化成了灰烬。霍华德保持着那个怀抱着一个人的姿态,耳边是吸血鬼临死之前凄厉的嘶鸣,他终于还是没有能够告诉杜哲: 他就是那个,杜哲家隔壁的邻居郑直。 也就是【催更游戏】的gm8010,他通过职务之便,准确地找到了杜哲的id,然后借用公司的设备,登录了系统的游戏,然后从419任务开始,他都跟在了杜哲的身边。 他没有告诉过杜哲,催更这款游戏,公司很快要运营不下去了。 他也没有告诉杜哲,他和杜哲之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他预先准备好的设计。 一切,都是为了和他的相遇。 就好像是那篇帖子里说的一样:他爱上了杜哲,可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做。如果游戏结束了,他应该如何面对杜哲,面对那些关于他这些心意的质疑。 第57章 攻略60 西塞酒店的灵异事件被猎人协会低调处理了,据说后来汉森.罗宾和自己的儿子达成了谅解,老猎人离开了协会。而诺力则成为了新大陆上最年轻的吸血鬼元老,欧洲大陆会重新派人过来组建新的元老会。 而在这场战争当中,和疯子特纳同归于尽的安妮夫人、奥宁.德.莱斯特成为了吸血鬼世界里永远被后人铭记的传说。 至于霍华德,他回到了西部他和杜哲的家中,将最后的剧本交给了新晋导演,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日出》。之后,霍华德就再也没有给保罗写过剧本。 1929年10月份,肆虐了整个美国的经济危机影响了很多行业,原先答应给霍华德出书的两家出版商都破产了。那本小说也最后没能够出版发行,霍华德则回到了普罗维登斯,他的故乡,静静地一个人等待着属于他的死亡。 他得的是肠癌,而不是肠炎。 但是他永远会珍惜着奥宁.德.莱斯特为他所做的一切,在那些暮色四合的日子里,奥宁系着围裙微笑着给他做饭的日子;在那些奥宁埋在他的怀里,睡得迷迷糊糊却记得给他轻轻揉着肚子的日子。 会是他一辈子珍藏的回忆,就好像是曲别意站在广和查楼戏院上,轻轻回头对他笑着喊的“陛下”;就好像是美尼斯站在船头,回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唤了一句“将军”。 在最后的日子里,霍华德没有留下任何的手稿,甚至是后来被人们奉为经典的“书中书”《死灵之书》。在他的墓志铭上,只有一句话:“I AMPROVIDENCE”。 吾自天命而来,吾乃天命之人,最终是要归于沉寂。 在离开那具身体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玩家完成了No.421任务,内测将于三天后结束,感谢您的游玩。是否确定退出游戏?】 “确认。” ◎◎◎ 就在杜哲完成了第三个五星以上任务成为了【催更游戏】史上最强的玩家的同时,杜哲也收到了来自绿丁丁文化公司那位策划小李的短信: “杜哲,我想这个游戏我们可能做不下去了。公司内部已经开了好几轮会议了,我知道你对这个游戏感情很深,所以……我想提前告诉你。” 杜哲一惊,他从没有想过一个在内测期间吸引了那么多玩家、题材新颖,而且也比较成熟的游戏作品,竟然会在发售之前决定不再发行。 “为什么?” “杜哲,你知道我们的游戏世界设定是关于催更、读者和作者。虽然是虚拟的世界,可是每一位作者都会有很多很多的粉丝,他们虽然很想要看到大结局,可是如果我们公司对他们心目当中的作者的人物设定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接受这样的设定。公司没有办法预计未来我们会遇到什么,而且,那个克苏鲁神话的世界——公司说我们如果真的游戏发行,很可能会面临着被小说作者、游戏策划和一些电影作者的法律纠纷。” 小李的短信很长,而且是用了两条信息才发完。 杜哲认认真真地看了没一个字,心里忽然沉重下来。他喜欢这个游戏,而且对这个游戏倾注了很多的心血。就好像是他在网络上追文,一篇篇的看下来,那些陪伴着他成长的文,突然有一天要全部消失一样。 杜哲沉默了很久,这才给小李回复了短信:“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催更游戏】的内测在三天前就结束了,杜哲一直忙于和学生上课没有来得及去上面仔细看看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和做过的任务群,那么小四百的任务,那些和作者大大们相遇的日子,就算是虚拟,杜哲也真实的体会到了游戏的乐趣。 或者说是,催更的乐趣。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杜哲在这个游戏当中,从一个读者的身份,变成了那些“挖坑不填”的作者大大的朋友,一点点在他们生活过的那个时间段里、那个世界里,看着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他以前不懂的,他现在懂了。 策划姑娘说得对,这对于杜哲来说不是一个游戏,也不仅仅是一个游戏。 比如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他代表了很多作者:生时处处碰壁、不能得志,直到死后百年才能遇到那么一两个知己,甚至不是如曹雪芹那样死后赢得声名。 他所处于的时代,是美国一战之后崇拜英雄的时代,那个时候,只有冒险小说和英雄文学才能够成为文学的主流。就好像是霍华德的那位朋友罗伯特·欧文·霍华德,那个因为压抑而自杀的伟大作者,“剑与魔法”奇幻文学的创始人。 罗伯特就算在写文的时候拥有着莫大的声名,最后的结局一样惨淡。何况是霍华德。 克苏鲁神话从创造面世以来,从来都是小众的文化和小众的群体。就算是有SONY公司后来通过游戏制作人宫崎英高制作了《血源诅咒》和《黑暗之魂》来推广,那些旧日的支配者,也鲜少有人知晓。 至于,曹雪芹, 曹雪芹代表了很多伟大的作者生不逢时的状况,他初做《风月宝鉴》之时,看到的都是古往今来小说创作讲究的才子佳人流派,看到的是在家庙附近那些鬼怪神佛,看到的是八旗子弟为了黄泉富贵压抑的灵魂和精神。 身杂优伶,却认定他们必为“奇优名娼”。 曹家随着康熙朝一荣俱荣,雍正朝又因为“年隆之狱”险些遭逢祸境,在乾隆朝就算能够有一两个保全的知己朋友,也终归是于事无补,盛世难复。 后来的修昔底德,科学历史、第一个用考证遗迹方法来探求过去的人,他则代表了大部分历史学家终其一生不能完成一部历史书的无奈。 今日多少人谈论“修昔底德陷阱”,看中“大国崛起”,可是谁还会记得那个没有写完他的历史,就已经惨死在流亡途中的雅典将军。 杜哲摇了摇头,这些无限唏嘘永远也只可能是唏嘘,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游戏】里面到底藏着设计者多少的匠心独运。就好像读者永远只会关心作者的坑是不是填完了,这篇文是不是有一个结局。 杜哲心情不好,所以静静地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官方的论坛,他迅速打开了电脑点击链接登录进去。 和杜哲一样,很多人都得知了这个游戏即将停止发售的消息,半路被腰斩的作品,很多玩家义愤填膺,将公司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职责那位游戏作者在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好这一切的结局。 帖子一条一条被弹出来,各种各样的言论被杜哲看过去。杜哲沉默了许久,动了动手指,用他那个在论坛被人膜拜了很多次的、顶着“大神玩家”一个名号的ID,缓慢地写下了一个帖子: 【催更攻略——给那些永远孤寂,却从不放弃的伟大灵魂】 杜哲其实一直在整理他所有的任务攻略,包括他如何设计好了的世界线,还有可以使用的NPC名称、坐标,以及可以增加积分能够触发的不少隐藏支线任务。 这一次,杜哲用写攻略的而名义,将那些人、那些原本是历史上真真实实存在的人,曾经精彩生活过的人,全部写了进去。像是细数在他催更的日子里,一起生活过的朋友、亲人。 杜哲没有隐瞒他后面做的三个任务的过程,也没有刻意去避讳他和作者大大之间产生的莫名其妙的纠集。 凡所发生过的,杜哲都要好好珍惜。 就像是郑直曾经告诉过他的那样,不需要去刻意放下、更不需要去刻意遗忘过去,所有的一切经历都在心存感激。 杜哲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一行的字,配上了他准备了很久的各种各样的截图,然后一份一份地发上去。很快,官方论坛那些刷屏的评论渐渐安静了下来,那些一个个在吐槽官方的人也停了下去。 所有人,似乎都来到了杜哲的帖子里面,在静静地看着杜哲——这个排行榜第一的玩家的更新。 关于他们曾近并肩作战的时光,关于这个游戏。 不少妹子在楼中留下了语音,杜哲无法判断她们是否声音哽咽,可是杜哲自己却早已泪流满面。虽然是虚拟的游戏,可是杜哲真真实实地经历过了一场又一场的人生。 窗外的天气骤然变化,忽然就是一阵暴雨突袭。 今年的雨季较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杜哲看着外面降落下来的倾盆大雨,想起了他站在广和查楼戏台子上,轻拢水袖做的那一出《长生殿》。 忽略了电脑上不断跳出来的消息提醒,杜哲关闭了官方的论坛,默默地将自己的账号永久封禁。 这个游戏给了他太多的记忆,就算将来有一天公司重新开始这个游戏,杜哲也不会去玩了——因为过程和结果已经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多压抑,杜哲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外面被大雨侵染过的泥土清香扑面而来,让杜哲压抑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一些。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隔壁大学,大学校园里面的篮球场上空无一人。 杜哲,忽然有点想念郑直。 想到了郑直,杜哲忽然想起来郑直也是【催更游戏】的策划之一,他为这个游戏付出了多少心血杜哲也是在后来的慢慢接触之中才了解的。 郑直为了这个游戏可以说是筹备了两年多,大部分的人物设定都是他和他以前的同学一起考证出来的。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杜哲当然清楚他们那所大学最强的历史研究是关于近现代史。 况且过去的事情并不是郑直的强项,他不经要编写程序还要做策划,在这个过程中去仔细地考证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为的就是力求更加真实地还原出来那样的过去,让玩家得到更好的体验。 当然,郑直曾经笑着说过:他这样的人或许很傻,因为在一个快餐消费的时代,很多人只需要一个游戏来休闲娱乐就可以了,他隐藏在其中的那些“大道理”和“鸡汤”什么的,可能永远不会有人去发掘。 像是那些作者,孤独却坚韧地活着,然后继续他们的创作一样。 杜哲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给郑直打个电话,或许和别人说你对一个游戏的眷恋,人家会说“一个游戏而已,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可是杜哲相信郑直不会。 他们彼此都明白,这个【催更游戏】对于他们彼此来说到底代表着什么。 可是没想到杜哲刚刚拿出手机的时候,电话就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那两个简单的字,杜哲勾起了嘴角:“喂,郑直,我们还真是有默契,我刚刚想打电话给你,你就打过来了。” 郑直在那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我想找你谈一件事情。” 郑直在电话那边轻笑起来:“你先说。” 可是没有想到杜哲却正好同时对他说:“你说。” 两个人似乎觉得这样打电话下去纠缠不清,于是杜哲开口问:“你在家吗?我过来找你?” 郑直想了想,看了看自己家中的环境,点了点头,去给杜哲开了房门。杜哲是第一次来到郑直家里,更多的时候郑直喜欢在他家窝着和他说些有的没的,或者一起看剧,或者一起下厨做饭。 杜哲在这里已经居住了两三年,家里的东西比郑直全,这也就是郑直一直没有让杜哲去他们家的原因。 因为郑直的家中摆设简单,看上去不像是太有人气的样子。不少家具都还是崭新的模样,杜哲正在四处张望有些惊讶的时候,突然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杜哲一低头,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一直黑白相间的猫咪。 那只猫不是什么名贵的猫,可是却在杜哲看向它的时候,认真地仰头看了杜哲一眼。瞬间就戳中了杜哲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天知道杜哲从小就想养猫,但是家里的房子和条件总是不允许。后来搬家到了这里自己一个人住,又觉得自己都找不好自己,再加上一位喵主子,肯定是照顾不过来的。 “你养了猫?” 郑直点了点头,将猫咪从地上抱起来,那只猫儿也十分乖巧地趴在了郑直的肩头,郑直笑着让杜哲坐下来:“上个月在小区里面看到的,看它呆呆的被其他野猫欺负,可怜兮兮的。我就带着他去治病了,还给注册打针,发了帖子去问,也没有人说这是家里丢的猫,我就收养了。” “真好,”杜哲羡慕地看了看那只猫咪,“我一直想要养猫,可是总觉得还是云养猫要好一些,等我再稳定一点吧。” 郑直眨了眨眼睛,将猫咪放在了杜哲的双腿上:“如果你想,随时欢迎你过来。” 那只猫咪很乖地在杜哲腿上窝成了一团,乖巧地冲杜哲喵了一声,瞬间就让杜哲的心萌化了。杜哲试探着摸了摸猫咪的毛,这才揉着小猫的脑袋轻声问郑直:“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郑直没有立刻回答,他给杜哲推过去了一杯水: “我猜你是为了游戏停运的事情有话想要和我说,正好,杜哲,我想要说的话,也和这个游戏有关。不过,我不知道当我所有的话说完的时候,你还愿意坐在我家里,或者说——你还愿意见我。” 杜哲被郑直那忽然严肃的神情给怔住了,他愣了愣,笑起来试图缓和气氛: “说什么呢,我为什么会不愿意见你。” 郑直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杜哲的双眼问:“杜哲,你喜欢的是女人,对不对。” 杜哲一愣,他没有想到郑直会问他这种问题。 “你喜欢女人,你当我是很好的朋友和兄弟,可是杜哲——你还记不记得在【催更游戏】官方论坛上面的那个帖子,还记不记得在那个深夜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 郑直说得非常快,似乎害怕他不一口气说完,杜哲就再也不会给他机会了。 “……”杜哲嘴角抽搐,他的脑子一瞬间接受不了那么多的信息。 “还有,杜哲,”郑直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游戏后面的任务,按照本来的世界线不会有你那样任务当中的展开,我通过后台改变的原来的程序设定,而我在这边登录上了我的游戏账号。在游戏里面,扮演了三个人。” “曹雪芹是我。” “修昔底德也是我。” “霍华德也是我。” “GM8010,还是我。” 郑直一口气说完,他看着杜哲:“而且,杜哲……学长,你还记得当初你在北区外面那片温室门口遇见的那个摔伤了的学弟吗?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被震惊的大脑只能顺着郑直的话往下想,其实那个时候杜哲是心情最起伏不定的时候,重病一场,亲友的背叛,他不得不装出自己很正常的姿态来,让身边的家人不要再那么担心他。 可是他还是很压抑还是很痛苦,所以经常去校园里那些偏僻的角落里面。 然后,他就遇见了一个学弟,一个似乎和他经历很是相似的学弟。当初,他看着那个人那么凄惨的样子,杜哲不由得出口劝了两句,完全是无心,而且他也已经不记得了当初他说过了什么。 郑直的样子让杜哲有些心慌,他忍不住地站起身来,猫咪受到了惊吓一下子逃窜得老远。 杜哲看着郑直只说了一句话:“你……” “我喜欢你,”郑直却没有给杜哲逃避的机会,他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抬头看着杜哲,“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杜哲。” “……抱歉,我……” 杜哲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郑直家里面逃出来的,他飞快地跑回了自己家里,靠着门板大口地喘气。他根本没有想过郑直和他之间是这样的感情,虽然郑直人很帅气对他也是千依百顺的好,可是,杜哲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感情。 他喘了好几口气,却怎么也忘不掉郑直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压抑的情绪,还有那种可怜兮兮的渴求。 他不敢对他如何,却还是期盼着的眼神。 像是在那篇帖子里面,那位楼主娓娓道来的叙述,像是那些深夜里面楼主给他发过来的信息,一条一条。杜哲想着想着,思绪飘远了,杜哲想起了他还是曲别意的时候,曹雪芹带着他从围追堵截当中出逃。 想起了修昔底德和他在战场上并肩而立,想起了在阳光之下霍华德看着他笑得很是好看的眼睛。 杜哲心跳越来越快,他几乎压抑不住这种冲动的感情。 他忽然转头拉开了房门,直接朝着郑直家跑过去,那房门虚掩着,郑直竟然还保持着他刚刚离开的姿态,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可是桌上的水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碎在了地面上,猫咪可怜兮兮地在挠着郑直的裤脚。 听见有响动,郑直有些呆愣地抬起头来,杜哲却已经不顾一切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还没有等郑直明白过来,一个温润的嘴唇覆盖在了他的嘴唇上,然后他听见了杜哲的话,杜哲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 “我们相约百年,郑直,无论你是谁,我这一次,不会轻负了你。” ◎◎◎ 2016年8月16日,内测了两个多月的【催更游戏】终于宣告停止运营和发行。 杜哲和郑直却在忙着搬家,虽然在让杜哲的父母认同他们的道路上遭到了一些小的反对和挫折,他们两个人还是坚持走到了一起,郑直忙着开发游戏的时候,杜哲就在家里陪着那只喵玩得非常起劲。 无论他们在那个游戏里面经历了什么,他们现在在一起: 两个人,一只喵。一个家庭。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的话都已经通过杜哲和郑直的口说给大家啦~无论结果如何,鞠躬,爱过。 之后会去写一本言情,尽量平稳地度过这多灾多难的一年。 言情的书号是:2608840,《天心谁怜》内容简介是:江怜落水失忆,被自称“天道”的某人剧透了一脸: 你会balabala,然后balabala,最后成为当朝太后。 江怜:…… 某人:这本《江太后列传》送你,顺带一提,你就是书里的女主角哦,比哈特~ 按照套路,江怜也觉得穿书当主角挺不错。 但是架不住!这本书!真特么的!又虐又难看啊! 当这种苦大仇深的女主有什么好啊!摔! 剧情有BUG?好,我修! 情节太瘠薄虐?好,我躲! 男主是个滥情人渣?好,我只管养娃吃瓜。 …… 很多年后,江怜确实成了太后。 但身边也多了一个自称能“窥天道”的神棍天师。 …… 她一直以为她是穿书女主, 却没想到她手中那本《江太后列传》, 其实是某人重生后,誓愿护她一世的痴汉之作。(虽然写的真瘠薄制杖) 算是《阉相》的前传,也是锦朝的故事,一如《太后男为》和《送君千里》、《凰天不负》。